我现在还没有证出费尔马定理，但我已经把怎么表它的办法想出来了，这个办法就是把它叫做李靖定理。有好多人有做出证明、明理论的聪明，却没有表它们的聪明，这件事的困难程度没有做过研究的人是难以想像的。假如一个ฐ定理有两三个世纪没有得证，你把它证出来时，三四十页肯定打不住，准会写成一本书。你还要找权威来肯定，然后才有表的机会。但是权威起码也是七八十岁，活着都困难，哪来的精神看你这艰涩无比的论文？因此你只好怀才不遇，郁๗郁而终。假如把它叫“李靖定理”，说是李卫公的证明，表就一定不成问题。实际上到底是谁证的，根本无关紧要。因为我在这方แ面表现得一点都不傻，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妄自菲薄。
对于我和卫公这样的人，有一种最大的误会。大家以为ฦ我们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แ式——终日想入非非，五迷三道——所以我们是一群讨厌鬼。这种看法是错误的。我们这样，完全是天性使然。以我为例，假如我不想费尔马定理，就会去想别的东西，没准要去写小说，没准要去写诗，写出来的小说和诗准又是招人讨厌的东西，这种事连我们自己都无法控制。这也许是因为脑袋里长了瘤子。假如世界上充满了我们这样的人，就会充满一种叵测的气氛。这件事没有办法，只好就让它这样了。
李卫公在洛阳城里有一座祖宅，是用掺了砂子的土筑的。经过了很多年以后，四堵墙逐渐分开，出现了很大的缝，阴面长满了青答，房顶上的草也逐渐稀疏。很显然，这房子逐渐趋向于倒塌。李靖很想为它干点什么เ，但是又不知从何下手。要知道李卫公虽然多才多艺，却不会做泥水匠，虽然掘土和泥的活计人从出世就会，但是他早把那些先天的良知良能忘掉了。现在他能ม干的事，除了装流氓唬人，画春宫，做出各种荒唐明，就剩ທ下一脑子的数学和几何学。先，他证出了毕达哥拉斯定理，为此他挨了一顿板子；然后他又证出了费尔马定理，为此他又在洛阳城里呆不住，不得不逃了出去。要说明后一件事，我感到头绪繁多，不知从何说起。先应该说说费尔马定理应该是什么เ——用费尔马本人的话来说，是这样的：假设有x、y、z，各代表一个未知数，另有一个已知的实数n，设z的n次方等于x、y之n次方之和，当n大于2时，x、y、z不得均为整数。但是李卫公绝不会这样表达——先，说有x、y、z就太简单了，古人绝不会这样讲，最直截了当的说法也是“二友对弈，一人观局”。但这不是说真有张三李四在下棋，另有个王二麻子在看；而是以两个下棋者加一个ฐ观棋者代表x，y、z。稍复杂的说法就要扯上紫微太乙之ใ类天文学术语，或者黄帝素女东方朔一类的历史人物。考虑到李卫公的证明写在春宫里，后一种可能性相当大。再说说那个n，古人绝不会老老实实说它大于2๐、3、4，肯定要用两ä仪、三才、四象一类的说法代替，更可能说它是太极之象、河洛之象等等。根据这些原理，李卫公画ฑ的一幅春宫，上面有黄帝和索女在床上干好事，床下有个小矮子在看，半空中ณ又画ฑ了个太极图，就是费尔马定理的表述，但是证明在哪里，我还没找到เ。因为整数、有理数、无理数这些概念，古人说成什么เ的都有，所以假如李卫公证出了费尔马定理，把它写成个什么เ样子实在是很难猜的事。到现在我也没把它猜出来。
我说李卫公把费尔马定理写在了一本春宫小人书里，有些同行说，这是不可能ม的事，春宫里不可能包括一个数学定理。但是你又怎么能ม相信“老树开花廿一支”是在解不定方แ程？任何事都可以举一反三，由不定方程的解法是一支顺ิ口溜，可以推断ษ出有一个时期领导上不准大家解不定方程，但是有一个人解了出来，就把它编到了歌谣里。既然如此，李卫公年轻时，领导上也不准大家证费尔马定理，他证出来后，不把它写进春宫，又往哪里写？
人家说李靖是个ฐ雷子的事，红拂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站在大街上时，李靖没有像别的穿黑衣服的人那样，过一会就走过来，假装无意拍拍她的屁股，碰碰她的乳房。这是因为那些人怀疑她不是真正的娼妓，也是个雷子。假如是真的娼妓，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叫出来：犯贱！找死！或者是：想干？掏钱！别ี占小便宜！这些话红拂都不会说，她只会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人。这是因为她也不是真正的娼妓。其实她是个ฐ歌妓。这一字之差，就有好多区别。所以别人碰了她以后，她还会追上去解释说：是真的——我没装假乳房。在洛阳大街上讲这些话，就像个疯子一样。
红拂后来一直记着她在洛阳大街上看到的景象——车轮下翻滚的泥巴๒，铅灰色的水洼子，还有匆匆来去的人群。这些景象和她所住的石头花园只是一墙之隔。假如你不走到เ墙外面来，就永远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些景象。假如你不走出这道墙，就会以为整个世界是一个石头花园，而且一生都在石头花园里度过。当然，我也说不出这样有什么不妥。但是这样的一生对红拂很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