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并不否认。那ว天晚上，他感受到母亲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殆尽时，是多么期待，期待着他的舅舅，这个ฐ对母亲最好的人，会出现在门口，将母亲解救。
可最终他看见的，也只是母亲的一堆白骨，和从此成为冷宫的晴梅。
“你还怕死？二当家肯定在里头盯着呢，哪年不是这样。你估计着今年又是谁活？咱都老交情了，他不会杀你的。”
左边那盗匪轻轻推开门，还是有些踌躇：“这九爷也真是，年年都他赢，年年都不走，你说他是不是杀人上瘾啊？蹲点蹲到เ咱们平潭山来了。”
谭简懒散的倚着草堆，有些玩味地勾起唇角。叔叔和侄子，舅舅和外甥，两重亲密关系，今日在这里却要生死相搏，当真有趣。
司空飏摆摆手，笑道：“陈年旧事了，当时年少轻狂不懂事，侍读大人见笑。”
他就纳了闷了，就凭这看眼色的程度，赵琼是怎么久居深宫还不被人弄死的？
竹湮和赵琼一般都是私下会见，根本就不知道赵琼除了他的脸色谁的都会看……
“为什么要告诉你？”
柒寒没理会他这像是他欠了他多少钱似的态度，又说道：“我倒是羡慕你，能在这种地方แ，吃喝不愁，还不用担心把命搭上。”
竹湮眸光略有流转，不在意道：“增进增进感情不是挺好吗？”
“挺好？”顾逍难得一见的严肃，“九皇子是什么样的人，帝ຓ王家，尤其是受尽冷遇和凄惨的人，你都敢跟他提起‘朋友’二字？”
风过便没了踪影，只剩湖面那圈未散的涟漪，和顾逍赌气摇散的败叶。他随手接了一片捏在指缝，又松手，任它飘落在地，没有一丝声响。
没想到这路上的障碍，来得这么快。
“晚棾不也是吗。”竹湮只随口接了句，并不想言明。
竹家世代武将，家族男儿早做好了随时马革裹尸的准备，为了万全，父亲早就给他取好了字，至于九殿下……他定是有比他还要不得已的理由吧。
“殿下自有渠道，既已๐确定，何苦再来问我。”
又是一片死寂，只有雪中ณ花摇曳风中，显得孤零无比。
他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
柒寒站在门口，破烂的衣衫除了护腕没有一处完整，根本抵不住夜风清寒，但带给他冷意的不是这风，而是这话。
他将目光移开，匆忙告辞：“两位公公忙。”
两ä个太监摆摆手，捏着鼻子架起九皇子回了晴梅宫。
竹湮：“公子您是要把瓶子送给在下吗？”
少年未动，竹湮也不敢妄动，僵持了一会，少年突然将那瓷瓶丢了出去，碎在离竹湮不过半步距离的地方，看那样子像是要丢给他的，结果没把控好，丢歪了……
就好像是自家孩子被打成这副惨样似的。
其实也差ๆ不多，老将军在边关一呆就是一年，小公子又淘气，即使仆人们尽职尽责照顾ุ，但也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再等等时机，毕竟现下只回了个柳寺，等爷爷的旧部全都掌了兵权，别说一个苏洪，千百个苏丞相都能杀得肆无忌惮。
苏洪吐够了，转身一看柳寺，立马端起架子，道：“刺史大人辛苦，不知府邸何在，烦请引路。”
柳寺久久没有回答，夕阳落下的余辉将他侧面线条勾勒的极为冷硬，埋葬了正颜的俊秀，似是恢复了几分沙场的精悍，不知是傍晚冷风还是如何，竹湮忽觉寒意，裹了裹身上披着的单薄的披风，轻咳一声，道：“柳大人。”
是提醒，也是安抚。
柳寺闻言，眸色一颤，广袖下紧ู握剑柄的手松了几分，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这边请。”
他走在二人之前，步伐都是显而易见的沉闷。
他恨苏家人，恨得咬牙切齿。
竹湮随行在后，见他仍心有不甘，生怕他会冲动而他又阻拦不及，到时事态彻底无法挽回，淡淡开口：“这里人们过得倒是安乐。”
柳寺满心都记挂着苏洪的小命，没什么心思的“嗯”了声，倒是苏洪接了话茬：“这几年天公作美，都是丰年，百姓们自然高兴。”
竹湮假笑道：“还是多亏了圣上的英明裁决。”
柳寺脚下走的明显不自在，这次甚至没答话，苏洪却随声附和：“皇上圣明是自然。”
竹湮语调里多了丝微不可闻的狠辣，看了眼苏洪，却是在对柳寺说：“爷爷说过，圣上如此圣明，不出五年，糁柒必海晏河清。”
闻言，柳寺步调忽地顿住，随后接上，快的苏洪都没有发现，还在附和竹湮：“老将军高见！”
竹湮淡淡笑着，没再说话，有些事情不必刻意解释，柳寺心里明白就行。
他之前与苏洪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还担心此人城府及深，这样不过几个照ั面，他就放下了悬空的心，这苏洪不但不善言辞，不知话里有弯，还只会阿谀奉承，说白了就是草包一个。
那皇上派他来做什么？惹他不痛快吗？
他看了眼东张西望的苏洪，眸色愈发沉重，也许正是草包，在某些事情上才更好操控。
那么这件事情，一定是对皇上有利ำ而对某些人不利，比如……苏丞相。
终于要狗咬狗了吗？
他的思虑和满身的寒意一起掩入了生了暖炉的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