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过兵如过匪，过匪如过兵。不幸碰上凶悍的官兵，沿途必然像被蝗虫啃了般一片狼藉。侥幸碰上了讲道理的土匪呢，顶多能保证不死人，家家户户还是被刮得缸底儿朝天。最倒霉的情况是官过一遍，匪再过一遍。那样，沿途的小康之家顷刻๑间变为赤贫，赤贫之ใ家就只好把心一横，跟在土匪身后找饭吃了。
偏偏这巨鹿泽周边，自从今年春天开始就没消停过。官来匪往，匪往官来，几乎没有一天不打仗，没有一天不死人。百姓们开始的时候听见号角声还知道往菜窖、树林里边躲。到了后来，躲得不耐其烦，有些胆子大的干脆就不藏了。趴在墙头后看是土匪干掉了官军，还是官军干掉了土匪。期待着能ม尽快分出个ฐ输赢来，无论是官兵胜了，还是土匪赢了，至少能ม暂时消เ停一年半载的，也让大伙多多少少喘口气儿！
“散了睡吧！平安无事！”贵乡县丞魏德深用手捂住嘴巴，疲惫不堪地感慨。长时间的对峙，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酸涩。如果真能做得了这支队伍的主儿，他宁愿冲过河去，痛痛快快地跟敌人打上一架，胜也罢，败也好，至少对得起身上这件官袍。可他仅仅是武阳郡贵乡县的县丞，上头还有一大堆这主ว簿、那主簿给羁绊着，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无力可用。
掌管粮草军需的主ว簿储万钧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开始动手收拾桌面上的杂七杂八。所谓舆图、米筹，大多数都是摆出来装装样子的。武阳郡太守元宝藏早有命令，只要贼兵不过漳水，武阳郡ຉ将士就不得主动出头，以免引火烧身。理由是：如果右武侯能ม打败张金称，犯不着武阳郡兵前去添乱ກ。反之ใ，如果连右武侯都战败了，武阳郡兵去了也是一样白给。还不如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以免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可瞎眼老天就是不肯遂了大伙的心愿，土匪和官兵从春天打到เ夏天，从夏天又打到了冬天，战场还是围着巨鹿泽周边转悠。官军这厢好不容易出了个百战百胜的杨善会，却不小心被巨鹿泽的程名振给打了个丢â盔卸甲。土匪那边好不容易崛起了个ฐ窦建德，结果不小心遇到魏征和魏元长，一个ฐ跟头从云端摔到了泥坑里，丢光了十几万兵马，跑得那ว个仓皇啊，连系了死扣的裤ไ带都断成了三截。
这些仗还不是最可惜的。最可惜的那仗生在襄国郡南面，龙岗、南河与沙河县交界。七月底，朝廷的右武侯将军冯孝慈带领一万天兵天将把王德仁、高开道、刘霸道、时德睿等贼在此堵了个正着，几场硬仗下来，打得十余万土匪哭爹喊娘，落花流水。眼看着就要打进匪巢巨鹿泽里，让河北各地重现太平了。偏偏张金称麾下悍匪程名振突奇想，居然扎着芦苇筏子从巨鹿泽北侧的大湖中漂出，星夜奔袭百余里，绕到เ冯孝慈身后，一把大火将他的军粮烧了个ฐ精光。
左右亲信扯开嗓子，将郝老刀的最新指示传达出去。“扯呼，扯呼！”“风紧！风紧ู！”大小喽啰们立刻๑精神一振，齐声叫喊着，拔腿就逃。根本不忌惮将自己้毫无防护的背后暴露给官军。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เ不要脸的。府兵们先是被土匪的突然战术改变吓了一跳，然后迅速明白对方在捞了个大便宜之后，又撒丫子跑路了。气得破口大骂，抓起长弓、短弓就是一阵攒射。怎奈自己一方队形过于密集，内圈弟兄只有通过抛射才能不伤到外围袍泽。而没等羽箭从半空落下，喽啰们已๐经连滚带爬地撤出了致命射程之外。个别ี人大腿、上插了两三根雕翎，却一瘸一拐地像只兔子般蹦跳着逃命。左一兜，右一转，顷ั刻间在小雪中失去了踪影。
官军们没了补给，自然不能饿着肚皮打仗，只好边战边撤，这一退，就从张金称的家门口一步步退回了黎阳仓。占到了便宜的土匪们紧ู追不舍，从龙岗一直撵到邺县，非但将先前战败的损失全抢了回来，顺手还将武安、魏郡两地除了郡ຉ城之外的地界ศ祸害了个ฐ遍，个个抢了个兵强马壮，满嘴流油。
眼看着河北南部ຖ就要变天了，张金称狗贼突然又没了胆子。居然带着抢到的大包小裹，牛羊牲口，乖乖地退回了襄国郡，背靠着巨鹿泽去经营他那一亩三分地儿。他这厢带头的一走，其他土匪也没了追上去跟冯孝慈决一死战的心思。收拾收拾弄到手的家当，东一拔，西一伙，祸ຖ害别的地方แ去了。
“啊…啊…啊啊……”既然不让老子活，老子也不让你们活得舒坦。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再过二十年，天地间还会出现一条好汉。
人的情绪就是这样，很容易受到环境的感染。当整个军阵的核心都抱上必死之ใ志的时候，其余弟兄也迅速忘记了恐惧。羽箭的封锁还在继续，死亡就在身边。昔日的袍泽一个ฐ接一个倒下，跑动中的人却疯了一般，根本不想做任何停顿。
“既然吃了我大隋的俸禄，就该有殉社稷的自觉。贼军从滏山一直打到เ了安阳，你临ภ水县与张金称的老营近在咫尺，却没受到เ任何攻击。老夫说你没通敌，这天下有人会信么？”冯孝慈冷冷地挥了挥手，命人将杨文鼎架起来，丢出中军。“如果张金称杀了你，老夫立刻向朝廷上本，要朝廷下旨表你之ใ忠。如果你敢半路逃走，哼哼，老夫已经杀光了滏阳县所有官吏，不在乎将临水县的官吏也清理一遍！”
“将军大人……”杨文鼎的哀告声噶然而止。张金称虽然不讲理，好歹收了“保安费”后就真的没有攻打临ภ水县城。而冯孝慈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