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现在又脆弱，又疯狂，我们默然着，并不是被他的伤恸打动，他现在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是害怕。
“是的，照你说法，慎卿没大错，只是太信他只练兵不育人的老哥。主力团给你，你是我听到在大叫反攻的第一个人。”
“回团！回团！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于是我和阿译面面相觑，一边跟着他的破车玩儿命地跑。
“我乐意。你不乐意。”
阿译没吭气，只是趁着雷宝儿吃糖时偷偷摸着那ว孩子的头，并企图岔开话题，“前边好像又打败了，败下来那么多学生。”
不辣这会儿显出聪明来，“早栽了啦。一开头就栽了啦。”
迷龙挣着，冲着那张冷黄脸跳脚，“老子就是要住这儿！”冷黄脸，一个脏字没有，但就能把你气死：“我相出你是个马路牙子命。住马牙子去，军爷。”
我们踢着水洼子离开禅达城。
山峰让这片空地成为炮火打击的死角，一票人早在这里等着了，像一个无心列出的方阵，方阵的主体是挨淋的兵，这个ฐ不用细说他，方阵的前排分出那么一列来，是有人拿伞遮护着的官。瞧起来很像树起了盾牌的罗马方阵。方阵前又有那么两个没伞的家伙戳着淋着，看似方阵阵长，实则轻不言坐的虞啸卿和只好陪绑的唐基。
不辣说：“督导就是拿尚方宝剑顶着我们上，还有管你怎么打仗的那个。”
“就是你的上司。唐副师座上午来亲封的。”我补充道。
死啦死啦离开了炮队镜，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虞啸卿在战壑里踱步的样子也不像想听什么。
“跟你们在南天门打过的竹内联队已๐经做了增强，若攻击东岸，将为锋锐之首。联队长竹内连山，战法阴鸷，我方战也不战，坚壕苦守，时日漫长，竹内倒会是个不错的解乏็对象。”虞啸毅说。
于是我们就看着阿译把自己挺得像刚通过的枪管，“份内之事！副师座！”
唐基招呼着：“大家继续吧。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也不光是看。师里派新鞋了，顺路给你们捎过来。鞋这东西可得顺脚。早说早换。你们是二十二个吧？上次我数了是二十二个ฐ。”
我跟他解释：“就是说我们已经不咔嚓了，文明，就是咔－蹦－叭勾的意思。”
尽管我把枪声学得连拉栓上弹都精细出来了，丧门星仍不懂，一个云南人连北方腔都急了出来，那ว叫近墨者黑，“……啥？”
我们也挤在迷龙身边看着已经再不可见的收容站。这一切让我们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不辣感叹：“我说真的，这世界ศ上事情最惨不过被自己人打死。”
我骂道：“他妈的。”
郝兽医跟着骂道：“他妈的。”
而门外已经开始叫嚣，说长道短的王大妈也许存在，但现在外边砸门的是一个喝醉的鲁男ç人，那人乱叫到：“会不会做生意啊？来月事了你也要挂个牌啊！”
小醉哭着胡乱说着：“……是隔壁王大爷啦……脑袋有问题的……不要理他。”
山头就像手指。我忽然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们是指尖上要被剪掉的那小块指甲。”
当我们爬上山顶再不被峰峦线拦住视线时，便可见我们所要面对的战势，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潮水般涌来的万岁之声，还有林间闪动的密集人影，现在我们仅仅能ม看见其头，但拿脚趾头也想得到，这是即使我们还是全无折损的生力军时也难以阻挡的攻势。
死啦死啦举ะ起了他的长枪示意，一边用他的短枪射击，“第十五次！”
我们回头，搀起郝老头儿逃离这片无遮无掩的土地。
死啦死啦大叫：“固防！固防！”
他绊上了一具尸骸，一头摔进了身后的一个ฐ弹坑。我跑过去想把他从里边拉出来，他这一跤摔得甚是狼狈，连手上的枪都摔掉了，刚ธ才为了喊话把面具掀开了一点儿，现在全给摔脱开来。
于是我开始去搜索倒扎进这坑里的一名日军，那家伙整颗脑แ袋几乎都钻进了土里，我在他的身子上搜索弹药。另一颗脑袋扎过来跟我一起搜索ิ，我却发现那是刚进坑的郝兽医，我们似乎没有利益冲突——他要的是医药包。
郝老头好运，找到一个罐头，那真是让我垂涎欲滴，但老头子浑没有要分我一杯羹的意思。
我和郝兽医都瞧了他一眼，我们的眼神透着陌生和怪异，叫本来信心满满的阿译忽然不自在起来。
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挺该死的。我们。”
我说：“怕不怕不是嘴上喊的，可我怕他们死。从伤了这条腿，没他们我死很多次了。一个锅里做饭的人，白菜猪肉炖粉条。——你很会打仗，搞不好是个天才，没人想吃败仗，所以那ว帮兵油子见你像苍蝇见了屎。你想想，打机场我们是三百，后来又搜罗了一百，现在我们还剩两百，死一半了。没一个有怨言。你想想。”
那ว家伙居然还在沉吟思索，“如果有炮火，只会死一百。”
于是迷龙终于开始往起里爬，“我知道咱们谁看谁都不顺眼……”
死啦死啦就是要挑起迷龙的火气，“东北佬儿就是不会打仗，虚耗粮饷，浪费我子弹。”
往下撞进那ว些日军中的便是我们全部了，沉闷的撞击声中ณ肢体翻倒，黑色的躯体和黄色的军装ณ扭在一起，漆黑的手指掐住黄色的喉头，白色的枪刺下溅起红色的血，漆黑的树棍挥起，棕色的枪托落下。
我终于从我一路连滚带爬的下山旅๓程中到达山脚，我爬起身来时那一场厮杀已是尾声，漆黑的身体正与黄色的军衣分开。我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