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什么玩意儿呀?”我盯着那几枚此时此地超现实到荒谬的东西问。

阿译尽量小声而谦卑,尽管他也๣知道我一嗓子让除了在演武生戏的家伙们已经全部注目,“二等绩学奖章,颁与学术考试成绩最优者;乙种二等光华奖章,因学术技能有特长而获颁发;军官训练团纪念章,参予训练团就有……”

我在郝兽医已经离开巷口一段后慢慢跟了上去,然后接过了他的半副挽带。老头儿用一种并不惊讶的表情接受了我的帮助,在我们慢慢蹭向埋死人的小山时他不发一言。

“一晚上就死俩。那你要送终的就七个了?”

阿译的脸介乎铁青和惨白之间,而迷龙仍在不依不饶地大叫:“鸡皮疙瘩叫你嚎掉了一地!捡回来!”

阿译气得发抖,但面对的是迷龙,就我对阿译的了解,那也是吓的。迷龙看起来要没完,仗着迷龙对我稍好点儿,或者更该说是某种同情,我插科打诨,“各位看官,五湖四海的弟兄,孟小太爷给你们演一个妙手回春,伤势痊愈——咱表演吃药,吃磺胺ธ。”我伸出了手,掌心里放着两ä颗得来不易的磺胺,另一只手上拿着水瓢。

我又干掉了一碗,往嘴里灌了口水,漱掉快让口腔麻木的苦咸。我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看着不辣似乎打算在一个ฐ个嗝中噎死。那是给咸噎着了。迷龙往锅里加的盐份足够腌制整头生猪。

我把水递给不辣,满以为他会一口灌下,结果那位摇摇头,他嗓子都咸变了调,但是坚挺着说出他的真理:“呷水呷勿饱。”

我又喝了一声:“走啊!”

李乌拉仍然戳着,他就那样。我跟他僵峙。李乌拉,失了魂落了魄,不知为甚而生,凭本能可为白菜猪肉炖粉条而死,但也没有死的勇气。我最好别ี想我比他好多少——我不想了。

“您瞅着我这条腿能撑到全世界人死光?”

郝兽医不爱斗ç嘴,他开始检查我的伤势。他脸上有种医生独有的司空见惯的木然,我脸຀上有种绝症患者独有的木然。

但周围都在回旋爆炸着这样的呼声,哪个都比我响亮多啦,“我整锅!”“我来搭灶台!”

阿译呻吟道:“你们能ม不能听我说……”

上天有饥馑,我们有教育。我受过教育。不是吹牛,不辣那样咋呼只能分到一颗铁花生米,我们这些有教育又有军纪的,则成立了觅食小组,一群人觅食好过一个人觅食,反过来说,一群人挨饿总好过一个人挨饿。日军把我们打散了,食物把我们重新า聚合在一起。我是这个组的副组长,他们是我的组员。

郝兽医在为蛇屁股检查他胳膊上的一块溃烂,他是望闻问切加摸心脏看舌头,主观加客观地乱用,可以说他用尽一切在无器械情况下能用的诊疗手段,但没有任何治疗手段。老头子五十六岁,或者说,才五十六岁,就被我们不客气地称为“老头子”和“老不死”。他是我们中唯一的医生。没人知道他算医官还是算医兵。做老百姓时匆匆赶往战场救助伤兵,然后被伤兵裹挟进溃军大潮,套件军装ณ,便成军医。他的医术很怪,三分之ใ一中医加三分之一西医,加三分之一久ื病成医。他从没治好过任何人,所以我们叫他兽医。

这实在是让我看得发怔,但我身上有这种素质——即使在上吊的时候也不忘打击一下别人,我扯嗓子为ฦ他送行,“白痴!最后一次!”

但我还记得马驴儿的提示,我看手上的火柴盒,扔了它,看手上的火柴,扔了它,我抓起燃烧瓶,爬向离我最近也烧得最炽烈的那ว个——实际上它已๐经完完全全是一团火焰。真是的,我为什么要跟一盒发了潮的火柴较劲?

老头儿搀着我的胳膊,说:“烦啦啊,你做好事时其实看着蛮顺眼的。”

“别烦啦。你又不知道我要做啥事。”我甩脱๳老头的手。

于是老头儿迟疑地看看我不再说话。

看守和押送根本多余,因为我们彼此蔑视但互相依赖。老头儿说除了你们我还认识谁呀?可不,在这南陲极边,我们这些异域人就象瞎子背着瘸子一样相互依赖。战死好过饿死,一群人饿死好过孤独地饿死,命运终于平等了。”

禅达城离得不远,我们远眺禅达。

我和郝兽医,你护着我,我护着你,低头搭眼地贴街边走着,因为张立宪也带了一队显然和我们一样的重组兵过路。远方的事态显然越发紧急了,这队兵的步速比我们可要急促得多了,而从对边巷子里被李冰领出的一队兵则干脆ะ不是重组兵而是原装的,他们抢在重组兵之前跑得地动山摇。

慵懒的禅达忽然充斥了军事意味。

我们远远地看见收容站,这地方แ显见得已๐空了,门前的岗哨都已经只剩一个了,羊蛋子象我一样无味地站在巷๕口张了几望,然后更加无味地向另一个方แ向跛开。

我和郝兽医选择是岔道越墙,把郝兽医顶ะ到墙上很费了些功夫,然后我看了扒在墙头等着的老头儿一眼,叉了手走开。

郝兽医急大发了,“嗳?噫!怎么你?”

我边走开边说:“我都说了,你不知道我要做啥事啊。”

郝຅兽医在上边急得冒汗,“扯!你快……”

“长官好!”我冲着老头儿看不见的一个地方แ敬礼。

老头儿吃了惊吓,以在墙那边的一声扑通落地作为收场,我听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