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听了，只觉荒谬：“这怎么可能ม？穆皇后还在世，断没有生死两ä皇后的道理，纵穆皇后不在，为了嫡子地位的稳定，圣人也不会追封宣贤妃，多给齐王和宣家一些赏赐，封些实权官职，已是极限了。”自己怕得罪圣人，熬着不敢看病，生生将身体拖垮，还给皇后之位做补偿？想都不要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耶不想与人争，却架不住别人畏ั惧他名正言顺。
想到嫁人一事，秦琬皱了皱眉。
被他们两人这么一打岔，秦恪的心情倒是好了些许，笑道：“小孩子家，胡闹一些很正常，先前不管教，出了事再打，这是做父亲的失职。”
“抄捡的话，找我的长随，姓裴名显的。”裴熙懒洋洋地说，“金银珠玉分为五份，周五、赵肃等人拿一份，从折冲府借来的兵士们拿一份，其余三份给各位买酒。我府中ณ的姬妾、歌姬、美婢，折冲府的兵士们一人一个，其余东西……”
秦恪被流放十年，早ຉ没了那些自矜猜疑ທ之心，对沈淮多年来冒着得罪圣人危险也不断绝的照拂，他心中ณ感念得紧ู。见到沈淮本人，便有些感慨：“伯清……你高了，也瘦了。”
与日渐消沉的秦恪相比，裴熙虽在这偏僻之地蹉跎三年，桀骜意气不减。盛张女乐，饮酒作乐这些世家子的通病姑且不去说，时不时陪秦琬读书习字，与秦恪夫妇琢磨些香火功德，神佛报应，他居然也干得津津有味，还颇有成就感。
片刻๑之后，他回过神来，见侄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由á心中叹息，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出门的时候，顺便将匡敏叫来。”
要不怎么说是父子祖孙，一脉相承呢？太祖皇帝ຓ重嫡出，太宗皇帝重嫡出，到了圣人这里，哪怕是嫡出的侄女，也比庶出的闺女优待些，更何况陈留郡主被穆皇后抚养过几年呢？
霎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忙不迭逃窜，也不顾脚下踩的是什么，只要能往前跑，逃离这片火海就是好的。仓促间一抬头，发现北方的天空也被火焰烧得通红，而那里，正是皇城的所在。
然后呢？然后他是怎样掩盖自己的光芒，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是在自己้“吃坏了东西”，肚子疼了三天三夜，两三个ฐ月不能下地走路之后？是在自己้被二弟敌视，心中难过之后？还是在自己用尽全力表现，都得不到父亲赞许的时候？
秦琬不止一次听父母提过陈留郡主的名字，却不知对方的具体身份；裴熙也对她说过，如想回到京城，陈留แ郡主的存在十分关键。故她睁大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陈留姑姑可以帮助阿耶么？太好了！”
阿耶说过，若在长安，他们也是呼奴唤婢，仆从如云的人家，家世比裴使君只高不低。既是如此，学习裴使君对仆从的态度，少回应一些，总不会太大的错。
秦氏皇族的子嗣本就不怎么繁盛——太祖长子幼年夭折，唯余太宗一子；太宗七个成了年的儿子，只活下来了圣人和蜀王两个。其余五子，战死了一个；嫡长子本是太子，后被贬为ฦ庶人；另外两ä个在圣人登基之后不服，起兵造反，被砍瓜切菜般跺了个干净；剩下一个贪图享乐的湘王，将封地的天刮高三尺，闹得百姓起义，爵位自然也没保住。就连蜀王，嫡出的儿子也早早ຉ死了，爵位后继无人。也就是说，秦琬连个远一点的堂叔伯都没有，更别提这些人的后裔。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秦琬已摸出了裴熙的性子——这位少年得意的郎君，乃ี是一个至情至性，至纯至粹的人。因纯粹而偏激，因亲人的利用而愤世嫉俗，若你一心对他好，他便会觉得不自在，百倍还之。只可惜，拘泥于世俗眼光，觉得他太过惊世骇俗的人占了大多数，想从他身上谋取利益的人更不在少数，偏偏他又是极聪明的一个人，才一心一意往极端上走。
刘宽求四平八稳，对胥吏从不刁难，这些小吏们自然不会为了一两个钱就跑去触他的霉头，久而久之竟形成习惯。闹得十里八乡的人都知晓，入彭泽县大牢的人，纵一穷二白，浑身上下刮ุ不出什么油水，也就是受一顿皮肉之ใ苦，不会被下阴手给害了。
东市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不乏高门女眷出来添置衣衫首饰，婢女仆妇购买些帕子荷包，看上去好生繁华热闹。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便见一骏马自远处飞奔而来，马蹄扬起无数尘土，行人不住尖叫，四散躲避。
不仅是交情没深到เ无话不谈的程度，还有一点，那ว就是——若真论起辈分，他沈淮沈伯清，还得喊萧誉一声世叔。
秦琬以为ฦ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动都不敢动，直直地望着母亲，眼眶已๐然红了。
秦恪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温柔道：“傻孩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裴晋并没给庶子多好的待遇，更没有越过嫡子去。他完全将这位庶子当做得力的下属一般看待，提携，洛阳裴氏的家产、爵位和田地，裴义压根分不到多少，但那又如何呢？空有爵位和田产，却没有权力，就连出门做客都只能坐二等席的勋贵还少么เ？太祖的故事，你可是忘了？”
秦恪给裴熙留面子，没明着说出来，只是很含蓄地点了一句：“蓬门多姝色，陈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家境富足。”这种家庭里出来的女孩子，教养肯定是有的，言行举止也未必很差，只要容色出众一点，被人倾心再正常不过。
秦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盐商？可，可阿耶说过，四叔的母亲是沈昭容，昭容是九嫔的第二个，身份尊贵非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一个出身商家的女人当？哪怕她生了儿子，也是不可能的啊！
孙道长看了看矫健少年，沉默许久ื，咬牙道：“既是如此，老道也不再隐瞒——我统共救了七个孩子，四男三女，无不是出身好人家，最后却沦落风尘，受尽苦楚的。”
正因为ฦ如此，在裴熙ກ说出“明日我再往代王那儿走一趟”的时候，裴显虽存了满肚子的劝诫，却没一句敢说出口。
“哦？此话怎讲？”
秦恪沉默片刻，才说：“江南素来富庶，各类戏班子，各色名角都极为出挑，被招入帝都献艺甚至进太常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圣人……偶尔幸一两ä个戏子优伶，倒是让他们的心大了。”
此言一出，几个ฐ村民都捧腹大笑，被称作“老王”的汉子涨红了脸，怒道：“你们，你们——”
秦琬一开始还有些没闹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冥思苦想许久，终于想到了缘由á，忍不住用惊讶地眼光看着裴熙，不住点头，赞同起父亲的“高风亮节”一说。
她暗暗记下这点，又问：“阿耶呢？”
秦恪见状，刚要喊一声“好箭法”，却闻尖锐的呼啸声响起，随即“啪”第一声，大门合上，伴随着缭绕的尾音，才传来兵士的叫骂：“弩，这些王八羔子有弩！”
程方忙不迭跑过来，关切道：“小娘有何吩咐？”
秦琬静静地站在门口，见父亲缓缓走向熟睡的母亲，坐在她床前的小杌子上，望着妻子平静的面容，趴在她的枕边，竟是无声地哭泣起来。
“队正和卑职商讨过后，知晓事情不妙，便兵分两路。周队正拿着大半的钱，大大方方แ地去更远的军府，说那ว儿也有他的熟人，卑职则领一小部ຖ分钱财，寻到……”赵肃咬了咬牙，才如实道，“寻到了最近的水匪，以钱财相诱，让他们在附近游曳。若发生什么事，便以举火为号，他们立刻会赶来。作为报酬，剩下的那些钱财，便，便是他们的了。”
见父亲神情严肃，秦琬点了点头，却问：“裹儿可以听么？”
秦恪之ใ前在想心事，没注意周遭的动静，听女儿这么เ一提，留神倾听，便听到一些人小声的议论。
秦琬闻言，笑眯眯地坐下，双手捧着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等待他的解答。
“曼娘，你可——”秦恪眉头皱了皱眉，秦琬知道，这是父亲不大高兴，准确地说是有点忐忑和犹豫的表现。她不知秦恪为何会如此，刚要说什么来讨得父亲欢心，就见秦恪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站了起来，走到เ门外，唤道，“七月，喊赵九过来！”
说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เ，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还有些尴尬地问：“您能否告知，大都护……究竟是多大的官呢？不瞒您说，属下只知武成郡公战功赫赫，无人不敬，却……”
流放到彭泽之后，秦恪心中苦闷难言，沈曼不准他下地，一个人忙里忙外，操持家务和田地，未免力有不逮，就将女儿交给他带。秦琬又极为聪慧，还不会走路，便能开口说话；连笔都拿不起，已经会背蒙书。秦恪本就对女儿爱若珍宝，见她如此天赋，更是不忍荒废，就天天教她念书，恨不得将自己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听见熟悉的奔跑声，赵九无奈地叹了一声，面上却不自觉扬起些许笑意。他将刀收入鞘中，布巾则拢入怀中ณ，刚走到门外，就看见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冲了过来。
没错，长安很可能出了什么变故，导致太子的地位不稳。邓疆意识到这等苗头，为了避嫌，这才急急忙忙地将徒弟调走。
“曼娘，你就莫要……”
程方แ和赵九一个ฐ唱红脸，一个ฐ唱白脸，又有利益诱惑，早被整得服服帖帖ຆ的张五二话不说，立刻答应，过上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日子。随后，沈曼给赵九指了一条明路——我的女儿不能不通俗物，总得下地走走看看，她性子野，恪守主仆本分的程方和七月怕是看不住。你去保护她，陪她玩耍，顺带教导些防身的本事。只要你天天在裹儿面前晃，大郎想不注意你也难。
严氏一听，当真是三魂去了两ä魂，七魄没了六魄。
法理虽严苛，却不外乎人情，身为ฦ父亲的心疼庶出女儿，拿自己的田产庄园给她当做嫁妆，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也不会指责。
她的脸色变得这样快，秦琬被吓住了，半晌才怯生生地说：“哦！”
见女儿还有些不懂，秦恪便说：“简单地说，裹儿，若有个孩子来，说他和你有同一个阿耶，所以要抢走你的一切，你给么เ？”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十年。
秦恪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听妻子说：“穆皇后的三年孝期，也过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