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明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大口酒说：“谁看不顺ิ眼谁走，这是我家。”说着，用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饭桌，“房产证上写着我的名字！”
陈安娜信心百倍，马光明就更不敢开口了。可马跃知道，很多公司送上门随自己挑，那ว是陈安娜的白日梦，马光明让他去马光远的酒店，他觉得不是不可以，可眼下陈安娜这一关过不了，他得先货真价实地找几家公司投投简历，如果被拒了，也顺道把陈安娜心头热望的温度降下来，再提这事，估计她反对得也就没那么激烈了。
陈安娜看出了田桂花憋了一肚子快意恩仇的开心，气得恨不能拍桌子，倔脾气一上来，就总想着把败局掰回来，嘴上就越发不想饶人。可她忘了一点，人在生气的时候，智商就像拥堵的河道来得不顺ิ畅，脑流量跟不上趟，只有被郝宝宝拣漏往狠里戗的份儿，结果是，这一顿ู饭吃下来，菜没吃几口，气塞了一肚子。陈安娜越想越气，就歪头冲贾秋芬道：“你们家姑娘整天考研考研，这都考了多少年了？别到เ末了研没考上，把终身大事也给耽误了。”
03๑
马跃摇摇头说：“可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了。”
马跃像说单口相声一样没完没了，说着说着就坐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媳妇，我想你，你知道吗？我下了飞机一看你没来接我，我的心，啪嗒一声，就掉地上了。我想完了完了，马跃，你是为ฦ了让媳妇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才去英国读研的，可你读出来了，媳妇不爱你了，你读研究生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又怕又气，马跃一直没和坐在一边的小玫瑰说话。小玫瑰显得讪讪的，自己从冰箱里找了罐啤酒，慢慢喝着，因为视频的另一端是伊朵，并不是郝乐意。马跃也轻松了一点，从她手里拿过啤酒喝了几口。
马跃还没来，马光明就问伊朵，幼儿园到เ底怎么回事。伊朵也说不清楚，就说他们班好几个小朋友，吃完饭就吐了。
马跃百分百会撒谎，还会编一些看上去很逼真的理由á。譬如说，他和这个女人没什么，只是这个女人喜欢他，追他未遂，得知他要回国，恼羞成怒，抡包砸了他。
刹้那ว间伊朵就满眼的眼泪花子，挣开了陈安娜的手，脆生生地道：“奶奶说话不算话！不是好奶奶！”说着噌ຒ噌地蹿到楼ä上。
“前提条件是和他上床，对不对？”
仅仅是因为他又帅又一副流落民间的落魄王子德行？不是的，那ว是因为ฦ她太向往家的温暖了。三岁丧父，十五岁丧母，虽然叔叔婶婶待她不错，可她不是那种轻易就把人生搭靠在别人身上的人。那ว么多年，她看似坚强，可在多少个失眠的夜里，她觉得自己就是在茫茫原野上号哭着寻找温暖的孩子。她一直找啊找啊，都快冻坏了，马跃出现了，他张开真诚而温暖的怀抱，是多么的诱人啊。所以，她这个ฐ患了温暖饥渴症的傻姑娘，毫不犹豫地一脑แ袋就扎了进去……然后爱他爱他疯狂地爱他。
送马跃走的时候，郝乐意觉得一年半时间长得让人懒得去想，可一眨眼，就过去了。陈安娜再过半个月就退休了，伊朵也要升中ณ班了，真快啊。
郝乐意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刚ธ才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ฐ？”
郝乐่意摇摇头，说就是想哭一顿。
不等马跃接茬，陈安娜就翻脸了，借机把积攒良久的怒火，统统烧到郝乐意头上，她说郝乐意这是在贬低马跃，给他增加心理压力，只会让他越来越消沉，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在这时候应该给丈夫鼓励而不是指责，难道她不知道吗？
“你本来就比人家矮半个头！”马光明没好气，见陈安娜瞪着他要恼了，又追了一句，“嫂子一米六五，你一米五八，没矮半个头？！”
马光明像一条疯了的狗一样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地吆喝，伊朵吓得一头扎进郝乐意怀里，紧紧搂着妈妈的脖ๆ子。
这样的幸福时光，到底维持了多久？一年？
上楼后，马跃把剩ທ下的两万给了郝乐意，抚摸着这钱，郝乐意一直低着头，她说：“马跃。”
贾秋芬横竖没拦住，吃完午饭，三个ฐ人就一起去了台东，一条裙ำ子刷็下来，小一千没了，马跃心里颤抖抖地疼啊，每月多出来的那ว三千块，是陈安娜给的，可他不能解释，还要假装ณ大方地跟郝宝宝说，等有钱了，给她买更牛的牌子。搞得郝宝宝当街就搂着他亲了一下，还打趣问郝乐意允不允许马跃纳二房，允许的话，就肥水不流外人田à，就手把她收了得了。
期货这个行业，马跃是知道的，可不知道它能这么เ赚钱，就问期货好做吗？同学说只要你有灵性，上半年包你上手下半年包你赚钱，说着又拍自己胸口说：“我就是例子。”
郝乐意这才知道他不是骗子，对辛勤劳动的人，她有股发自内心的敬意，就笑着说：“不行啊，这活我真干不了。”
陈安娜哼了一声，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郝乐่意理解余西，甚至能体谅到她做一只撒泼醋罐子背后的爱与怕，可她不会知道，这些爱与怕，一旦把握不好使用的度，就会出娄子。譬如现在，余西已๐给自己找了巨เ多的麻烦，虽然马腾飞看上去对她又爱又怕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可这只是表面现象，内里的火山，一直没有停下酝酿。田桂花一提余西脸就变成苦瓜，郝乐意隐隐感觉得到，余西的好日子不多了……
马光明摇摇头说：“就你妈那ว个ฐ脾气，谁敢让她去看医生就等于谁骂她精神病，谁敢劝她去？”
爷俩顺着中山路溜达，马光明问马跃想吃什么เ，马跃说无所谓，主ว要是想和他说说话，马光明说既然想说话，那咱就去吃烧烤吧，就去了四方路。四方路已经没落得不像样子，原先的熙熙攘攘化作了弃妇被横尸当街一般的破落，街边的门面房虽然次第开着，却门可罗雀。博山路因为ฦ两侧有烧烤铺子，人烟才稠密了点，但再稠密也稠密不过炭烤炉上的烟。爷俩找了间半地下室坐下了，马光明拿过点菜单子，点了烤海胆烤牡蛎烤面包鱼。博山路上的烧烤虽然看似破烂，但都有年头了，做吃的这营生，年头就是经验，经验就是味道。整个ฐ博山路烧烤一条街，积累了几十年的味道了，还是很不错的。
“又来你那ว套龙生龙凤生凤的歪理了！照你这么说，咱家马跃就得去酒厂当倒糟工人！”马光明最讨厌听的就是陈安娜的这套基因理论，“亏你爸不是皇帝，要你爸是皇帝ຓ的话你这还不成女皇了？”见陈安娜生气地瞪着他，就又补了一句，“在乐意跟前别提你那ว套基因理论，她爸的事，她要不说你也别ี提！”
陈安娜的眼睛，刹那间瞪得像牛眼那ว么เ大了，“什么เ？登记了？马跃，你和郝乐意登记了？”
马光明背着她攒了一千八百块钱，在他给郝乐่意却没给出去的那张卡上存着，他看好的那条项链标价两千六，本来，他想狠着点克扣菜钱，到年底就攒差不多了……
所以，在说服陈安娜接受郝乐่意这个ฐ儿媳妇这件事上，马光明知道，就算陈安娜已经做好了开门纳降的准备，就凭他一个ฐ人，也压不住场子，就求到了大哥马光远的头上。
绝望和崩溃已让陈安娜说不出一句话，扑上来劈手就要打，马光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说：“哎——陈校长，注意影响。”说着，对民警点点头，一手攥着陈安娜一手拖起马跃回家去了。
第三章人生若只如初ม见
其实她们俩也没啥深仇大恨，陈安娜自诩文化人，从没把田桂花这从火腿厂宰牲车间出来的大嫂放在眼里，田桂花也心知肚明，知道陈安娜要强，总想高出旁人一头，比别人优越，她嘴笨争不过她，就在穿戴上下工夫，只要有妯娌俩都出场的聚会，田à桂花打扮得珠光宝气，相形之下，陈安娜不那ว么เ地道的优雅，就显得寒酸了，一感觉出寒酸又不甘于寒酸的陈安娜就会试图从语言上找补齐了，田桂花虽然嘴笨，可也绝不会老老实实地让陈安娜找补，于是一场大战就开始了。
郝宝宝已穿着他的外套了，哪儿能ม再穿他的毛衣？除非她想让王万家冻个半死，她死活不穿，还把先前脱给她的外套也一股脑แ儿还给了他，逼着他穿上，王万家不肯，说这样会冻坏她的，两人推来搡去的，郝宝宝都快哭了，让王万家给感动的，真的感动，都说艺术家自私冷酷，可王万家多温暖啊，一感动，就不把他当男ç人提防了，当王万家说：“我可以穿外套，宝宝，要不，我们到เ后面去坐，我搂着你，这样暖和点。”
郝宝宝就打她一下，“得，三五百万你光买设施都不够，还有场地呢？你是租还是买啊？租？房东看你办好了，年年涨你的房租，你不给，人家撵你走，你走了人家接摊干，你给了，人家明年还涨，涨得你只有干生闷气的份，买房子？我的亲姐，你是要开幼儿园呢，没个ฐ千儿八百万你连琢磨也别琢磨，所以呢……”郝宝宝赖兮兮地蹭蹭她胳膊，伸手，“还是先赞助几百给妹妹买条花裙子吧，这个目标比较现实。”
郝多钱担心郝乐意的脾ຆ性会像宋小燕，其实，宋小燕也没他认为的那ว么不堪，他对她的恶感，更多是来自于因为她，郝坚强抛下他和母亲离开了青岛，客死异乡。
其实，宋小燕的父亲收到户口簿和郝坚强的信之后吐血，是因为肝癌病灶早ຉ就在身体里了，受了点刺激借机发作就是了，要说他的病是气出来的，那ว也是让宋小燕哥嫂给气的，他们整天打架，一打架就把祖宗八代从坟墓里扒出来爆骂一遍，每次宋小燕的父亲都气得脸色发青，双手发抖。后来他们把气死亲爹的屎盆子扣到เ宋小燕头上，不过是为了推卸责任。父亲去世了，郝乐่意也长大了，他们还是不认宋小燕，不过是怕她回去分家产要房子，因为ฦ她的户口一直放在娘家，据说拆迁的时候她的哥嫂利用她的户口多要了套一居室。
余西像看恐龙似的看着他说：“你这人怎么เ这样？”
“我怎么了？”
“你干吗要给他耗油？”
马跃双手一摊说：“我是典型的笑人无恨人有啊。”说着，故意涎着脸，“余小姐，其实我一直很纳闷我哥怎么会和你离婚呢？你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如果落我手里，随便你怎么看我怎么เ管我，把我当宠物关着也行……”
余西的眼睛越瞪越大，活像半夜搭了鬼车，走到半路了才见司机没脑袋。马跃继续笑嘻嘻地说：“是男人就好色，好色就不能要脸，要脸泡不到เ妞，和你说实话吧，我围着广场转圈，其实就是琢磨我是不是可以请您一起去泡个ฐ吧，喝杯酒。”
“马跃！你不要脸！”说着，余西抡起手包往马跃身上砸了一下，推开车门，简直是屁滚尿流地逃下车去，边跑边拦出租车，嘴里还嚷着，“马跃！看我不告诉腾飞！”马跃从车窗探出头去；“余小姐！”
余西指着他说：“我不许你的脏ู嘴喊我名字！”
马跃指了指路口，“小心车。”
“臭不要脸！”余西悻悻地过了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了。
望着远去的出租车，马跃在胸ถ口画了个ฐ十字，长长地吁了口气，把车开进心海广场，打电å话让马腾飞下来，自己้溜达着往外走。片刻，马腾飞载着郝宝宝追过来，在他脚边停了车，要送他回去，马跃摇头，说算了，心里闷得慌，溜达溜达透口气。马腾飞一愣，意识到可能是工ื作问题，问找得怎么样了，马腾飞说投出几份简历去了，都还没回音。马腾飞就说别拗着了，到เ我爸酒店干不挺好吗。
马跃看看郝宝宝，模棱两可地含混了一句，因为郝乐意总不答理他，这事一直没机会跟她商量，但总归是要说的，也不算小事，如果郝乐意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会显得生疏，因为他们是夫妻，应该第一个知道彼此的人生动向。
03
马跃决定和郝乐่意谈谈，不能再这么เ下去了，郝宝宝和马腾飞恋爱这事，也是个引子，他有必要在第一时间和自己的媳妇分享这桩意外的好事，他想象着郝乐意得知这一消息的惊诧，就笑了。
郝乐意在电脑上编写手工ื教材，听见门响，知道马跃回来了。很多次，她告诉自己，就算要离婚也没必要耷拉着脸，显得没修养，胡适不曾说过吗，在世界上最恶毒的行为ฦ就是给别人看一张生气的脸。这么想的时候她是想对马跃讲文明礼貌的，可等下次见了，她的心，就会疼，疼得像有人拿手往下揪一样的疼。眼睛总是想流泪，就算想笑也笑不出来，如果不赶快转身背对着他，她毫不怀疑眼泪会蹦跳而出。
今天又是如此，在回家路上，她一遍遍和自己说，郝乐意，你要做个ฐ有涵养的人。可是，当她听见脚步声，站起来，回头看着马跃，一脸笑容又僵住了，就那么เ呆呆地看着他，成了一脸欲言又止状的尴尬相，其实她没什么话想说。
马跃倒挺高兴的，回来这些天，这是郝乐意第一次听见他回来就起身相迎，尽管彼此表情很不自然。他叫了声乐意。
郝乐่意用鼻子应了一声，想坐下又不想搞得太僵，就显得有些迟疑。马跃觉得今晚的开始挺好，一副对她正在做的事饶有兴趣的样子，站在她身后看了半天。见郝乐่意没继续和他说话的意思，才搓了搓手，故作神秘地说：“乐่意，我哥有女朋友了。”
“是吗？”又觉得这么เ说有点心不在焉的敷衍，就又追了一句，“离了都两年多了，也该有女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