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小郎君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郑月笙抬手自盒中拿出那只玉镯，正欲开口说话，忽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眼梳妆台上的铜镜。
苏虞记得，苏进进京后不久ื,便一跃成为太子舍人，连升几品。
苏虞叹口气。她想起今夜诸事,一时间心绪不宁。
苏庭笑眯眯地“哎”了声。
可没想到阿兄还当了真，把香囊又原路丢了回去。
今儿这郑月笙可真是令她大吃一惊。看来，前世这夫妻二人琴瑟和谐之ใ下定有猫腻。
之后发生了两件事才开始让她对他大为改观。
苏遒转头问：“庭儿的训练如何了？”
***
苏虞手里又开始揉捏起葡萄，一旁的苏珞叹气阻她，她也恍若未闻。
蓦地，她回过神来,四顾之ใ下唤了个小宦官至近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宫中趣闻。
苏虞也知道宫里的事儿多半不能妄议,ไ她胡扯瞎诌地一会儿问这麟德殿占地多广,一会儿问御花园有无莲花池,ไ一会儿又问这宴席上的葡萄是何地上供的。
活像个第一次进宫见世面,瞧着哪哪都新奇的小姑娘。
小宦官低眉顺眼地答话。
他看着不起眼,ไ说话倒有条有理，问什么也都答的上来。
苏虞似是无意中问了句：“适才那ว些跳舞的舞姬ภ都是教坊里的吧？献完舞便回教坊去了吗？”
小宦官答：“回苏三娘的话，确都是教坊里的。如今这个时辰应是在偏殿歇着。”
苏虞轻轻挑眉。
小宦官补了句：“后头应是还有两ä场舞曲，舞姬们虽是分批，但今晚应都是候着所有的表演结束再行一同出宫。”
苏虞点点头：“这样啊。”
她有点坐不住了。
与其在这坐着听着歌舞笙箫，胡思乱想，还不如亲自去一探究竟，以解心头之惑。
她面上仍旧ງ是不动声色，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听宫中之事。
又聊了会儿，她打赏了小宦官，命他退下了。
小宦官拿了赏银，不声不响地退到一旁。
苏虞理了理思绪，片刻๑便转头对苏珞和蝉衣道：“我去更衣。”
“更衣”是委婉的“如厕”，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正欲起身，忽想起什么，问蝉衣：“今儿出门是不是带了件斗篷？”
蝉衣点头，翻出一件白底绣仙鹤的斗ç篷递给她。
苏虞解释了句：“夜里外头凉。”
凉倒是其次。
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她总觉得不安，况且这大明宫如今已不是她的天下，她得谨而慎之。
她拿过斗ç篷，也不急着穿，拿在手里，随后起身。她摆手示意蝉衣不要跟着，一个人出了喧嚣的大殿。
宫里人多眼杂，目标越小越好。真被人瞧见了，胡扯她迷了路，误打误撞也说的过去。
苏虞穿上斗篷，带上帽子，拢了拢帽沿。
徐采薇退场有一阵子了，七弯八绕得知了地方，她便赶紧轻车熟路地直奔而去。她在这宫里待了近二十年，连一草一木都烂熟ງ于心，更何况是路。
时间并不充裕，打探一番๘之后还得尽早ຉ回去，她摸黑走了近路。小路人少，她反倒觉得安心。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那ว小宦官说的偏殿。
苏虞走着走着，忽然发觉后头有人跟了上来，四周黑得两手不见五指，她心下悚然，赶忙偏了方แ向加快脚๐步走过去，躲在一颗树后。
不一会儿，那ว人沿着她原来的方แ向走过，又在前方แ不远处停下，苏虞靠着树，屏着呼吸一动不动。
树林很静，那头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何事？”毫无温度的男声率先入耳。
苏虞一惊。
那头静默一会儿才有人接茬：“王爷……我不想进宫了，你让我回去吧……”
苏虞眼皮子狠狠一跳，这下可让她逮着秦汜和徐采薇之间的秘密了。
那头秦汜皱眉，冷声道：“从一开始便告诉你没有反悔的余地。”
“……王爷。”徐采薇声音里满是哀求。
秦汜却毫不动容，声线越发凉下来：“记好你该做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往后在宫里，你我二人便当做从未相识，切不可有丝毫露馅。”
苏虞在黑暗中眯起眼睛。
徐采薇张口正欲说些什么เ，忽见秦汜猛地转身朝身后不远处的那棵树飞奔过去，架势凌人。
那ว头的苏虞察觉到เ动静，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立马朝反方向跑去。
未跑出几步，斗篷的帽子脱落，耳后的风声愈发分明，她自知无法逃脱，遂猛地转身拔下头发上的簪子，朝那ว人刺过去。
正庆幸簪尖抵住了那ว人的心口，泛着凉意的刀光已吻上她的脖颈。
苏虞心跳停止了一瞬。
长簪拔下，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晚风将之ใ吹起，遮住了她半张脸庞，却遮不住慌乱ກ。
她握簪的右手微微地颤抖，下意识蜷了蜷左ุ手，发现左手手心还捏着个葡萄，早已被她捏烂，汁水沁出，糊了她一手。
苏虞尽力平稳着呼吸。
苏太后呀苏太后，你可曾想过这个曾与你同床共枕度春宵的男ç人，有朝一日会把刀架在你的脖ๆ子上？
秦汜在黑暗中借着稀薄的月光瞧了半晌才瞧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偷听者的身份。
他用刀面摩挲了一下少女光滑细嫩的肩颈，苏虞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却毫不示弱地用力顶了顶簪子。
可她再用力也只不过刺破了秦汜一层外衣，连里衣都未刺到，遑论血肉？但她却仿佛已经感受到เ脖颈่处刀尖划破皮肤传来的刺痛感。
秦汜这是在警告她，她这小小一只簪子威胁不到เ他，但他的匕首却能ม在顷ั刻间了结她的性命。
她还不曾看见苏家安稳地度过劫难，还不曾看见兄长娶妻，她怎么เ能死？
苏虞心里头思绪翻滚。
不，这人决计不敢在大明宫内，在太后寿宴之ใ时杀人灭口。不然他如何对宁国公府交代？何况就算只是伤了她，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苏虞睁大眼狠狠地将他瞪住，一双眸子在月色里亮得吓人。
秦汜也不言不语，目光凉凉地看着她，刀光分毫不偏。
周遭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静谧的树林中ณ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僵持几欲打破。
苏虞心里一动。
她瞥了眼不远处黑暗中ณ不知所措的徐采薇，轻轻笑起来，低声道：“不知六公主瞧见眼下这情形，会不会以为王爷在这儿私会新欢？”
秦汜挑眉：“你约了六妹？”
苏虞拿簪子的手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她面上漫不经心道：“是啊，三娘与师出同门，逢此机会，探讨探讨。”
说话间，脚๐步声逐渐逼近，秦汜目光游移了一瞬。
正是这一瞬，苏虞猛地抬手，簪子袭上他的衣襟掩不住的脖颈。
刹那ว间，秦汜回神，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痛意。
与此同时，脚步声也停了，传来年轻女子的说话声――
“采薇，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回去？下一场舞该准备上场了。”
徐采薇含含糊糊应了声，往这边瞟了一眼，跟着来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