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子从袖子里摸出他那声名显赫的铜戒尺，高高举起来，就要打下去。站在他面前第一个ฐ受罚的却是另一个同窗。
王夫子摸摸胡子微微点头，似乎不是特别满意，又点了莫钟书的名：“你对这话是怎么想的？”
莫钟书扭头一看，一个黑头黑脸赤着上身的男孩正看着他笑出一口白牙，活像一个ฐ非洲小黑人。世界ศ真小，他遇到了一个ฐ本应在教室里自行修习功课的同窗！莫钟书记得他叫李长义แ。
莫钟书找到的时候，苏直正和谢一鸣在房前的露天灶上煮ุ粥。难怪苏直今天会在那种情况下跑过去帮谢一鸣，原来两ä人是同吃同住的难兄难弟。
他们的夫子姓王，年纪很大，胡子都花白了，据说才学极好，对于四书五经有很深的见解，书院很多考中秀才的学生都曾受过他的训导点拨，不过也听说他脾气极坏，别ี的夫子惩戒学生时都用木戒尺或者竹戒尺打掌心，他用的却是一把铜戒尺。莫钟书看着他手中那ว把有成人两指宽反着铜光的戒尺，又看看莫钟金和莫钟็银，忍不住就弯了嘴角，至于他本人，自信是不可能要吃戒尺的。
第二天，莫钟书把苏直领到เ家塾里，他们到得早，卢先生还没来。莫钟银和莫钟宝对视一眼，有样学样地招来了自己的书童。等到เ卢先生走进课室，很无奈地发现下面齐刷็刷地只坐了五个ฐ书童。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瞪着莫钟็书，直直盯了半晌，欲言又止，满腹狐疑ທ。他果真只是看中了一个书童吗？她一想到最近村子里甚至庄子里关于苏家的传言就心中不安，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听进了多少。
知府现场审案？莫钟书也来了兴致，马上扔开渔网，跳下树来，跑得比前面那些人还要快。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知府开庭审案，很想看看和电影电视里的一样不一样。
饭后喝茶的时候，莫钟็书故意问老太太：“老太太，今年咱们种绿豆算是种对了，明年还种这个不种？”
莫钟书道：“我只有三十五两ä现银，就买十一亩吧。告诉卖主，等我明年有了收成，还继续买他的田。”
二柱好奇地问：“五少爷弄这些做什么？”
“那李三家只养了一个儿子，一直带在身边学手艺，指望能子承父业的。去年他儿子跟家里说要进城去做生意，不知怎的却染上了赌博的毛病，前儿在赌场里把钱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被赌场的人扣住了，来跟李三老两口儿说再不拿钱去赎就把他儿子两只手给剁๗了。”
待到เ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却是李春来强抢莫钟书的石子才闹起来的“我就说嘛，小五从小就是个懂事讲理的好孩子，怎么可能ม随便打人呢？”老太太发狠道:"咱们好心让他们来附馆读书,他们不知道感恩也罢了,竟然还恃强欺弱，反过来抢小五的东西从明儿起,都不许他们来了"
院子不大，共有三间正房和两间偏房，都收拾得干净整洁,屋前屋后种了些常见的花草,ไ还有几棵高大的槐ຈ树和枣树前院的空地上，还有两ä张石桌。教室是两间正房打通的,宽敞明亮，整整齐齐摆放了十多张桌子学生的数量不多,ไ除了莫家五兄弟,还有几个亲戚本家和邻๑家来附馆求学的孩子,一共十个。教室旁边一间是先生的休息室
这天中午，莫钟书吃过饭，在炕上数着自己้近日讨得的红包。数完之ใ后他又将红包一个个拆开来，大多数都是约一两重的银锞子，也有个别ี大到有二两重的。粗粗估量一下，这么一大堆，总有近百两银子吧？这可是自己装乖๔耍宝赚到的第一桶金啊！他盘算着要怎么用好这一大笔钱，上辈子知道的几个以钱生钱的法子，似乎ๆ都不太适合这儿的水土。想着想着，他就觉眼皮子发沉，脑袋一歪，直接趴炕上睡着了。可即便在梦中，他也还在琢磨着投资大计。
夏荷见他笑得神秘兮兮,她在五少爷身边也快三年了,ไ自是能ม猜到他打什么主意她对差ๆ点害得自己้挨板子的刘ถ姨娘也恨得牙痒痒的,ไ应了一声就兴冲冲地去了
他脚下踩水,却不往岸边游,他还要继续看热闹呢他用手攀着一片大荷叶,手忙脚乱ກ地拍打着水面,给岸上的人制造一个万分危急的假象
"ิ哎哟!"ิ秦嬷嬷惊叫一声,马上端起炖蛋跟在后面追
只是，这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恶作剧还是被大人教唆的呢？前几天他还听丫鬟们说邻家一个快两岁了的小孩，受惊之ใ后高烧不退，请了几拨医生都没能ม救得了一条小命。这个家里的人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置他于死地吗？
又一觉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ฐ面生的年轻的妇人坐在一旁的老太太见他张开了眼睛,便道:"ิ呀,ไ我的乖孙子睡醒了!今儿可是饿了?"说罢朝那ว年轻妇人点点头年轻妇人马上过来把他抱到怀里，姿势娴熟,语调却是怯生生的,喃喃低语：“咱们小少爷来吃奶啰!"边说边撩起衣服把胸脯凑到他嘴边。
老太太失望地叹口气，接着又安慰自己道：“小五还小，还未满一周岁呢。”
他扯了扯嘴角，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暖意，总算还有几个哥们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刚刚李长义的醉话又在耳边回响，“海盗”这两ä个词实在是让他太震撼了。李长义平日极少提及他的家庭，莫钟书只从别的同窗口中ณ听说他父亲在外做生意，他跟着一个表舅住在一起，他的表舅是一个小地主，靠着百多亩田的地租过活。莫钟书早ຉ就从他的肤色和那一手抓鱼的技能，猜到他必是在渔岛长大，突然出现在内陆城市一个书院背后必有隐情，可也没大胆到能ม想象他居然是个海ร盗的儿子。
许久以来一直被他强压在心底的那ว个念想又浮了上来。他遇到一个海盗儿子，是偶然还是天意？这时候出海的船只还是木船，动力也只能依靠风帆，和他以前熟ງ悉的现代化的大型集装箱船舶截然不同。海盗们惯常在海上走动，想必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方法能预ไ知和应对风浪ฐ，如果能ม把他们这些本事学到，出海ร的安全就有保障多了。
莫钟书越想越兴奋，差点就想冲去找李长义，站起身来才想到เ李长义แ此时恐怕已在酣睡中，只得耐着性子坐下，安慰自己说：“不急，这事真的不着急，起码还得等上十年才有可能。”
第二天上午的课才刚结束，齐成章就让人把莫钟书找去。
莫钟็书进去的时候，几案上的香炉里青烟袅袅，齐成章正在抚琴，他弹奏的似是一首高难度的古曲，莫钟书虽然未曾学过琴，也没听过这首曲子，不过艺术鉴赏力还是有点的，听得出琴音一时婉转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一时又悠扬清越，宛若黄莺出谷乳燕归巢，渲染出一幅安静悠远恍如世外桃源的画卷。难怪夫子们都夸齐山长琴艺高明。
一曲完毕，齐成章边把手从琴弦上移开，边问：“可能ม从曲中听出点什么来？”
莫钟书含糊答道：“琴音清微淡远，有如林下风过，只觉涤荡身心。”边说边想，这马屁放之ใ四海ร而皆准，齐成章也会觉得受用吧？
齐成章微笑着示ิ意他坐下，又问道：“你可知古时贤人为何多爱琴，视焚琴煮鹤为ฦ大煞风景？”
莫钟书心知这是因自己昨日逃学下山饮酒而招致山长的一番训导，低头默不作声。齐成章缓缓道：“盖因仙鹤虽是禽鸟，却与鸡鸭吃货不同，琴虽属乐器却是别ี样金石。丝竹管弦悦耳，皆为ฦ伶人之乐，可使听者如痴如醉，心事荡漾。而琴音悦心，使人物我两ä忘，恬淡自然，最讲究清淡含蓄、镇定自若、宠辱不惊，琴音以古朴淡泊为宗旨ຈ，不在于好听，人心至灵至动，最宜以清雅醇正之乐相滋养。”
莫钟书正在琢磨齐山长是不是暗指自己浪费“天赋”简直就和俗人焚琴煮ุ鹤一般罪大恶极，冷不防就听到他的声音道：“我知道你头脑聪明，学有余力，既然如此，今后每日你来跟我学一个时辰的琴课，以洁净身心，陶冶情操。”
莫钟书猛然抬头，有没有搞错？要给自己加课？而且还是琴课！山长大人，我可没钱付你束脩！
听说齐山长当年赴京赶考，高中二甲传胪â，入殿觐见皇上谢恩之时，庭奏一曲，被先帝ຓ赐予“琴书双绝”四字，一时名动京师，风头甚至盖过了当时的状元榜眼。他到观澜书院后，也有不少喜爱音律之ใ人慕名而来要拜师学艺，可是齐成章不知为何全都拒绝了，还言明今后“不教琴，只教书”。今日怎么就主动为自己破戒了？
莫钟书心念电å转，很快就明白过来，齐山长这是唯恐自己้跟着方睿玩野了心性，想用练琴把他拘起来，顺便也可以怡情养性。思及此，他不禁感叹这时代为师者认真负责的职业精神，为了培养自己这个冒牌“天才”，卢先生，王夫子，齐山长，一个个都用心良苦。可是说实话，感动归感动，他并不怎么เ领情，他有自己的人生追求，无意跻身文人墨客之ใ列。
莫钟书正想出言婉拒，却对上了齐成章坚定强势的目光，在他的目光压迫下，最后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艺多不压身，既然现在学业负担不重，多学些东西，就当是以谢师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