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第一回，陛下幸了清河夫人。”
“因何哭泣？”苻坚神色不渝地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生硬地问了句。他还是头一回被这孩子迎接，这后头也不知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
都说少年懵懂，但少年也最是敏感不过！苻坚的用心、清河夫人的动摇，他都看在眼里，可只要思及苻坚是害他至此的元凶，就怎么也不可能ม谅解。他又不是猫猫狗狗，给口吃的就能忘了打！
慕容冲是个好学生，除了基础弱了些，倒不比苻宏差点什么。苻坚找到了一些为人师表的乐趣，他有些好奇，如果好生教导，这孩子能成长到什么程度？虽说让慕容冲入宫自然不是为了恩养，可看着一件珍藏在自己的调教下变得越发光彩夺目，未尝不是另一种成就和乐趣。且，他每细心解答慕容冲一个问题，就能ม换得小少年一个“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了”的萌哒哒的表情，也会好心情上许久ื。
“新兴侯出宫了？”
“你且附耳过来。”
看到自己้被一大群高高大大的侍卫紧盯着，慕容冲却也不紧张，甚至笑盈盈地喊了几个ฐ侍卫来帮自己建“娱乐场”。理由十分伟、光、正——平日里来往的宫人都是一些小女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倒腾那些玩意儿？
男ç孩点了点头，稚嫩的小脸紧绷着，严肃中ณ又带着伤心。只是几天的时间，他从皇子变成了俘虏，又从俘虏变作了**，地位越发卑微，眼见家人舍弃自己，更是深深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他很想，很想回家问问兄长，为什么เ要送阿姊入宫，又为什么要让他入宫？难道燕国没了，血脉亲情也便没了吗？
少女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下，很快濡湿了男孩瘦削的肩膀。
什么？他晃神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阿姊送给这个坏蛋？慕容冲忽的抬头，甚至微微直身，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的兄长，那ว个一贯宠爱弟妹、说过会永远庇护着他们的兄长。
抚摸着光洁的手背和略带薄茧的指腹，苻坚心神荡漾了一下，见对面的小孩儿羞惭（？）得近乎抬不起头，他见好就收，松开了手。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占据了绝对优势，也不愿意挑战这孩子的忍耐限度，不是怕被怼了丢人，而是怕丢人后自己震怒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比如打他板子。
“妾代幼弟谢陛下厚爱。”
“我们之间，还需客气？”苻坚笑着挥了挥手，面上一片柔和，只是下一秒，转向一众嫔妃时却瞬间沉下脸来。
“朕听闻，诸位爱妃惦念朕许久，且对怡景宫颇有怨言，所以今夜特召你们前来观摩。尔等不得喧哗、不得走动、不得擅退。”
“陛下，臣妾不服。”一个明媚女子上前两ä步，撒娇道。
“无故喧哗，禁足一月。”那眉眼含情、纤腰长腿看得苻坚动摇了一瞬，却在瞥见一边一脸平静的男孩时，又硬了心肠。美人多的是，可他眼下最想要的，却是边上这一个。
且他让妃嫔们罚站，除了想让男孩按着他的路数走，本也是为姐弟俩撑腰，顺ิ带教育这些女人少做些明顺ิ暗违的事。如果任由她闹腾，他的打算就全完了！
“喏。”虽然责罚不重，但也是责罚。何况，这本就是无宠之人，禁足后怕是连生存都困难了。众妃子一颤，连忙低了头。心中越发愤懑แ，难道陛下就铁了心要为那一个**撑腰？
慕容冲也是一颤，抬头望进一双暗色的眼眸，那眸色过于深沉，他看不分明，只得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两人身旁้，皇后与慕容盈看着帝ຓ王笑而不语，只那笑容也有些发僵。都知道苻坚宠着这只小凤皇，却不知竟能宠成这样！这偏护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元后嫡妻！
“冲儿，上回你与朕的赌斗有些不公。所以，今夜朕要再与你赌斗一番。”苻坚一边挑拣着棋子，一边说道。
“臣从令。”
“你我手谈，输一局饮三杯酒，今夜不醉不休。”
“……”慕容冲有心拒绝。他的棋艺每每被兄长嘲笑，这般赌斗怕不是得醉死过去？他求助地看向姐姐，却见她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臣棋艺不精，可否……”由阿姊代劳？
“朕让你三杯。你输一局饮三杯，朕六杯。”苻坚打断道。
他自个也是臭棋篓子，尽管如今敢赢他的人不多了，但棋艺如何他心里有数。若非打听到慕容冲棋力也是极差，他也不敢提这事儿——再被这孩子灌醉，他该找棵歪脖ๆ子树拉拉脖子了。
“……”推拒的话被堵了，慕容冲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
两个臭棋篓子对视了一眼，开始慢吞吞地下起了围棋。又一次，苻坚落子完，悄然打量着啃着手指思考问题的男ç孩，毫不掩饰满眼的宠溺。
“我赢了！”慕容冲长舒一口气，落下一子，随即灿烂一笑。
“……”苻坚看了一眼被吃得七零八落的棋局，愣了几秒。对哦，他可不是为了看美人才哄人下棋的！灌醉美人才是目的！
“朕认输。”苻坚又一次吹瓶了。一晚上才能下几局棋呢，何况输的不能总是他！他喝得痛快，果然又赢得美人一笑。
“黄珂，什么时辰了？。”
“戊时五刻。陛下这局走了近五刻钟。”黄内侍说道。
“不若加一条规矩，两刻为限？”苻坚皱眉。
一局半个多时辰，一晚上也下不了十局，而且互有输赢，这怎么灌得醉人呢？便是醉了，可**苦短，怎么忍心这么浪费？
“臣以为过于仓促。”慕容冲答道。对他而言，时间拖得越久ื自然越好，若是一局棋走到เ天亮，那就更妙了！
“赌斗也是比试，怎可不限时长？臣妾以为，两刻๑为限甚是妥当。”苟皇后插话道。
“……”慕容冲当时就迷了。为什么苟皇后要在这种时候和苻坚站一边呢，不该是成全他好让他从哪来滚回哪去吗？帮着苻坚把他留下来，分自己้的宠？
“下棋乃ี是修身养性之事，限时两刻未免着急了些。”慕容盈笑说。
“皇后所言在理，冲儿盈儿所言也有理。不若定为三刻吧。”苻坚道。
当着这么多人面，皇帝都已退让了一步，姐弟俩却是不好再讨价还价了。
接下来却是一场“恶战”！拼的不独是棋力，还有精力、体力和酒量。
论棋力，两个臭棋篓子伯仲间，不过男孩却专注得多，上半夜连续赢了几场；可到了下半夜，以少年人的体质硬撑着不睡却是极为痛苦，反倒是苻坚虽喝了不少酒，却是越喝越精神，棋艺虽了了，却杀得威风凛凛，迫得男孩喝了几轮酒。
为了拖延时间，也为ฦ了解酒，男孩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下两ä三局棋便要找借口出门一趟，只说是更衣，磨磨蹭蹭，非得叫人三催四请才回来。
苻坚知他心思，这软钉ล子他碰得多了，也不计较。反正这孩子饮过第一轮酒就已๐红霞满面，酒量必定不佳，长夜漫漫，不渝被他躲过。
顶着一众妃嫔毒辣辣的视线，慕容冲好不容易熬过了鸡鸣时分，在等待苻坚落子的时候，终于扛不住睡意和酒意眯了过去。
苻坚落完子，抬眼一看，不由莞尔。紧接着，目光凝在了清河夫人手上。
那只盈盈玉手正要触碰浅睡的男孩。
“盈儿。”苻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妾身在。”慕容盈身体一顿，脆生生地应话。这声音甚至惊醒了几个ฐ半睡半醒的妃嫔。然而，最该醒来的人，却，没醒！
“黄珂。”
“回陛下，现在是寅时六刻๑。”
“咳，冲儿，该你了。”苻坚轻咳一声，又拍了拍男孩的手臂，总算换来了一个迷茫的眼神。苻坚满意地摸了摸胡子，转向站了一个晚上的妃嫔时，那叫一个和颜悦色，“诸位爱妃可还有怨言？”
“妾身不敢。”一时间各色声音恹恹然混作一团，吵得人更是昏昏沉沉。被罚站了一夜，妃子们都恨不得立刻马上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觉，哪还顾得上怨言。
“如此正好。冲儿锦心绣口，贤良方正，堪为贵嫔，以昭贤德之范，朕今敕封其为ฦ元贵嫔，望汝等尊之敬之。”苻坚又道。
秦宫中，皇后自是第一等的存在，其下设三夫人，分别为贵嫔、夫人、贵人。这贵嫔之ใ位尚在夫人之上，实是皇后之下第一人了。至于后位乃是国事，贵嫔便是苻坚能自主册封的最高位份。他以为这也足以表明他的心意了！
“喏。”一众美人盯着迷迷糊糊的男孩，几要咬碎一口银牙。贵嫔，一个娈宠？呸！不过皇帝说话了，皇后也不反对，那她们也只能温婉恭顺了！
“封妃典礼还要请皇后费心了。”
“为ฦ陛下分忧是妾本分。”
“诸位爱妃不可欺贵嫔年少，否则他日朕招幸贵嫔，少不得要尔等陪同。朕该准备朝参了，爱妃们一夜辛苦，都回了吧！”对她们整齐划一的回答，苻坚十分满意，又口头警告了一句，就让她们滚蛋。
嫔妃们养尊处优久了，哪还受得了这罪过，一听说能回了，也顾不上争风吃醋，就急切地拜别ี帝后，艰难地挪着肿胀的双腿回屋补眠去了。
苻坚向皇后使了一个眼色，又继续哄着慕容冲喝酒。
这时候慕容冲别ี说下棋了，看上去随时能昏睡过去。苻坚端了酒来，送到他唇边劝酒时，他便乖乖๔地饮了，尽管多半是喂了衣裳，却也有些入口。
苟皇后却是站了起来，向皇帝ຓ告了退，半扶半拽着清河夫人向外走去。
“娘娘？”慕容盈哀求地看着这个女人。
“陛下主ว意已定，妹妹莫要以卵击石。”苟皇后劝说道，“不若回避，也免得看着伤心。”
这边碍事的人都走光了，苻坚也如愿把意中人灌了个烂醉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