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俄塞利斯轻轻瞥了我眼，没有言语。
“阿森”略๓带沙哑的声音，把我的思绪突兀打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李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饮水机前，低着头，正搅拌着塑料杯暗褐色的液体。
我看着他身上雪白的窗帘随风妖娆地舞动，无语。
远处传来悠扬的驼铃声，伴着如风的呜咽，那是蜿蜒在沙海中连绵起伏的笛音。曲调有种说不出的耳熟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次又次地回荡在我的耳边天晓得，我是连流行音乐都很少去听的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对这种单调的民族乐่产生熟悉感。
看着他开车时认真的侧影，我忽然觉得有点同情他。
小时候我家人常看到我个ฐ人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那可能是每个ฐ幼儿的通病，所以当时也没引起格外的注意。七岁时小学老师拎着我的耳朵把我狠狠教育了个小时，终于让我承认她身后的是块黑板，而不是位无精打采的叔叔。从那天起，我被怀疑的不止是精神问题，还包括智商。小学六年同学总是躲着我，因为ฦ有时候，当我在很高兴地和伙伴聊天或者做游戏时，他们常常会莫名其妙号啕大哭后来，终于渐渐意识到，有时候我所看到的些事，些物，是旁้人所看不到的上了年纪的人，隐晦地称它们为‘那ว种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位，因为人都说那叫迷信，所以慢慢的，我也跟着他们，在心下称它们为——那种东西。
然后巨大的铜门忽然被推开了，外头跌跌撞撞跑进来个人，满头的尘土，满头的汗。他连滚带爬跑到我面前，似乎急切地在对我说些什么，确切的说，是对我身后的某个人说着些什么。可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回不了头，也听不见那人蠕动的嘴里发出的任何点声音。
就在我想再作最后次努力去回过头时，梦突然变了。
感觉不到任何阻力，我下子能ม够回头，但却在回过头的瞬间，眼看着面前原本金碧辉煌ä的宫殿，变成了条漆黑肮脏ู的走廊。
走廊里散发着种淡淡的烟味与香水味混合的气息，楼梯口投上来的玫瑰色光芒，和半掩的房门内射出的鹅黄|色灯光，是整条走廊唯光源。我的脚步忽然不听使唤了。这条走廊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那ว天拜访李梅时她带我走过，我甚至记得刚从楼ä下上来时，由于不适应走廊里的光线，身体被突出的扶手给撞了下。
没错，这个地方是‘留连坊’的二楼，而那间唯透出光线的门背后，是李梅上次招待过我的房间。
房间里隐隐传出说话声，还有些细微的响动。迟疑了片刻，我走向那扇门，随后同每晚做到这个梦时所做的举ะ动样，用手指点住门，将它朝里头推了点。
被门遮挡住的视线开阔了，更多的光亮从里面散了出来，我下意识朝边上挪了挪。
三分之ใ二的房间依然被门遮挡着，露出的那三分之的部分，我看到个熟ງ悉的背影。修长的身形，侧肩膀抵着墙，侧楼ä着个女人，金红色长发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随着他的脸与那女人头颅的纠缠而起伏。那女人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背，白皙的指在他赤裸着的，线条优美的背脊ิ上急促游移，留下数道细长的红印
叹了口气，我后退步，想要离开这扇门，正如以往每次在梦中所做的样。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改变的状况，让我在举步的瞬间滞住了我的步伐。
那ว女人不停抚摩着他背脊ิ的手阵痉挛，片刻，软软地从他背上滑了下来，无力垂在身体两侧。而那人随即松开手，任怀中的女子如同团棉絮般瘫倒在地。落地的瞬间，她的头撞在地上，颠，转向了我。于是我看清了，这分明已经断ษ了气的女子，这刚才还在他怀中缠绵着的女子，竟然是李梅。
瞪大双眼，那眼睛是空洞无神的，却仿佛直直地在看着我，甚至，没有神采的目光中ณ还带着丝似有若无的笑。
我头皮控制不住阵发麻，即使，已经不是第次梦到这双眼睛了。
‘咔！’轻微的打火机声。那熟悉的背影低着头，用着那曾令我百看不腻的姿ู势点燃烟，朝我的方向转了过来。
我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在看清那ว被火光和烟雾所围绕着的容颜之后。
阿森
虽然刚ธ才从背影就已๐经隐隐明了他是谁，可下意识的，总是不愿去承认。这张熟悉的脸，这熟悉的轮廓，这熟悉的漂亮的眼睛，经常会笑得像只贪睡的猫咪般的温柔眼眸，此刻如同块森冷的冰，漠然看着地上的尸体，随后抬起手，将手中依然燃着的打火机，轻轻巧巧朝尸体上抛。
地板光滑而坚硬，般来说打火机这样直接掉下去，不熄也得被撞熄了。可它非但没有熄灭，那豆大的火苗，在着地的瞬甚至疯狂地燃烧起来，仿佛地板上涂ิ的不是干燥了的油漆，而是汽油。
仅仅几秒钟，火焰已๐经将整个ฐ房间变成了个ฐ炼狱。而阿森依然站在房间里面，蒸腾的热气扬起他的发，猎猎舞动着，仿佛在他头顶燃烧着的火。他静静抽着烟，用我最爱看的优雅姿ู势。
然后我蓦地醒了。
梦境是重复的，并且次比次真实。而每次只要梦到เ这里，我总会自然而然地苏醒过来。满眼依旧ງ是那些铺天盖地的烈火，以及火焰中阿森漠然抽着烟的姿ู势，直到被俄塞利斯平静清澈的目光，湖水般将我眼里的火苗扑灭。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睁开眼，不管是在半夜或是清晨，总能ม看到俄塞利斯ั坐在离我的床不远的椅子上，静静看着我时的眼神。
分明每天晚上他总是睡得比我早ຉ的，分明我的房间是上了锁的。
第次看到他时吓了我跳，虽然他坐在月光下的姿态，美得像个ฐ夜精灵。
后来逐渐习惯了。也曾问过他：“老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睡不着吗。”
他笑笑，然后走到窗口，看着外头片氤氲的浓黑，淡淡道：“不想睡。”
“不累็吗。”晚上不睡，白天也没怎么见过他合眼。
他轻轻摇头，随后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趁能看的时候，我想多看看。”
那天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涌ไ起层痛，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仿佛是某个记忆深处被硬生生拉扯出来的悲哀。想哭，却无泪，只能遍又遍吸着气，去平复那波又波捉摸不住的疼痛。
为什么会那么痛，不知道，也许是因为ฦ在那样的夜晚听到那样的话，也许是因为在说那样话的时候，他平静的眸子里那ว样明明白白的无奈和伤悲。
今晚依旧如此。
重复的梦，重复着醒来，重复地看到俄塞利斯静寂的眼。
唯不同的是他今天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似乎ๆ，想对我说些什么。于是我言不发地回望着他，等待他想好了，然后开口。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就这样对望着不知过了多久ื，没等到他开口，门却突然被敲响了。下下，声音不大，持续而有节奏。
我愣了愣。看看床边的钟，凌晨三点。
这种时候的来访者会是谁？我看了看俄塞利斯ั，他朝我扬了扬眉。
起床，把头发耙耙顺ิ，我套上拖鞋朝客厅走去。
门依旧被不紧ู不慢地敲响着，昭示着来访者足够的耐心和不把主ว人叫来开门就不会停手的决心。我开了灯，站在门前应了声：“谁啊，来了。”
没人回答我的话，敲门声却嘎然而止。
我回头朝俄塞利ำ斯望了眼，看到他点头，于是伸出手，把门打开。
“警察！！”
“站着别ี动！！”
阵干脆ะ整齐的枪械上镗声中，我手抓着门把，动不动僵立在门口。
怎么เ都没有想到เ，打开门的瞬间，面对我的竟会是久ื未见面的女警官展琳，以及十多名手执半自动步枪的武警。满面肃容，严阵以待的样子，仿佛从这扇门里走出的我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噬血恶鬼。
身后缕风，直觉告诉我，俄塞利斯ั在朝我身边靠近。却在他走来的瞬间，同我面对面而立的展琳反剪在背后的手骤然伸出，伴随喀嚓声脆响，我的太阳|岤蓦地凉。
“你被捕了，黎优。”她手用枪抵着我的头，手将纸逮捕令在我眼前晃了晃。而那ว双冷静的眸，却始终直直注视着站在我身后的俄塞利斯。
“我想知道我犯了什么罪。”面对这样的状况，我唯能ม做的，就是努力保持冷静。
“你有权保持沉默。”
“我想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这次展琳没有再回答我，目光依旧看着我身后，侧身，闪出条道：“把她带走。”
从展琳掏抢指住我，到那批武警十多把步枪押着我下楼，俄塞利ำ斯再没有作出过任何动静，虽然我相信，只要他愿意，那ว些武警手里的枪绝对可以挪位，就如同他当初ม，让我的电å话机在桌子上跳华尔滋。
下楼ä的时候扭头朝屋子里张望着眼，展琳站在门口看着我，手里的枪已经收了起来，而俄塞利斯ั就站在她的身后，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其他任何人，这是那ว么站着，动不动。然后我看到了道金色身影，由零星闪烁的碎光，渐渐在他身边悄然成形。
我知道俄塞利斯对身边正在发生的切看不到，但我相信他定感觉到了什么เ，他表情是僵硬的，隐隐透着失魂落魄。眨眼间，金色魂魄张开双臂，垂头靠着他的肩膀，那姿势分明是种拥抱。
身后武警用抢推了推我，于是我合作地低头朝楼下走去。而内心却乱了，在看清金色身影长相的同时，如同被块石头激出千层涟漪的湖，混乱。
如果没有看错，那全身泛着美丽光泽的灵魂，我曾经看到过的，在我的梦里。那个有着无边无际的沙漠，有着宏伟的古城，还有着展琳的梦境。而这个灵魂，同梦里出现过的那位高踞于祭台之上，被万众所膜拜的年轻法老，长得模样。
他似乎总是跟在展琳的身后，就仿佛在梦里时，他静静追随于展琳身后的目光。
他似乎看上去应该认识俄塞利斯ั，不但认识，并且还有着种难以名状的亲近。
金色的灵魂，展琳，俄塞利ำ斯ั明明毫无瓜葛，却又仿佛千丝万缕连系在起着的三体脑子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那种豁然开朗，转瞬又模糊片的激荡。
出楼梯间，辆锃亮的汽车横在我的眼前。
漆黑色的面包车，安静停在楼外不怎么宽的走道上，同浓郁的夜色几乎融为体。车的外形很普通，除了体积稍大，式样更为新า颖，同公局出来的车基本没有多大区别ี。不普通的是标在车厢上那几个不起眼的字——国局。
阵恍惚，我觉得脑子里有点懵。到底自己是犯了什么罪了，不但出动武警来抓我，甚至还包括国局的人。
杵在车门前发愣的当口，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回头，正对上展琳双清冷淡然的目光，她看着我，随后视线指向车门：“进去吧。”
车里下子挤进十多号人，有点挤。车窗密闭着，深茶褐色，是那种里头看得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头的玻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与硝烟掺杂的气息，慢慢的，开始让我觉得有点窒息。
那些武警的神情始终是绷紧了的，没有松懈า过，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铐住我，而紧绷着的神情，也不像是在对着我。
展琳就坐在我的对面，和几名五大三粗的男子挤在块儿，显得格外娇小和美丽。但那些男子分明是很忌惮她的，只看到她在轻声地同身边人说着什么，而他们味沉默着点头。车身有节奏地在路面颠簸，名武警从后座取了只咖啡色的长匣传了过来，她接住，手指在上头弹了弹，然后轻轻打开。
匣子里躺着把漆黑色的枪，被她握到手中时，通体流动出种幽亮的暗蓝色光泽。虽然我对枪械并不在行，但还是可以轻易看出，这是把性能极好，并且完全纯进口的突击步枪。展琳娴ຒ熟地调试着枪身，有条不紊地配上弹匣，动作利ำ落而刚毅，却又透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意识到我的目光，她随手将调整好了的枪往脚边放，抬起头，冲我微微笑：“委屈你了。”
我愣了愣，正咀嚼着她话里的含义，她却已抓起枪揣在怀中，身体靠向椅背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