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华韶康随口应了一句。
竹屋，梅香，和风，美人……
众人的眼光再次变化，多了几许热切，谁不知道华家的九少爷身份贵重，能去柳家做客，那ว是天大的殊荣。
“瞧瞧，我这老糊涂倒是忘了咱们的絮丫头是第一次来明玉别ี院，还没好好逛过。你且等等，祖母给你指个ฐ合适人陪你去逛逛。来人，去把十二姑娘请来。”华老夫人倒是先想起来了，怕青絮人小好动，跟着她们会觉得闷，便指了本家的一位姑娘陪着青絮。
“还是银红姐姐细心。”青絮偷偷吐了吐舌头，也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过度。银红笑而不答，理好了青絮的衣服，才牵着她的手去给老夫人请安。
朱嬷嬷想起前日三姑娘连着吃了两块杏仁酥酪，老夫人怕难克化，不让她多食，三姑娘撅了老半天嘴，一脸的委屈。今日没上，老夫人倒惦记起三姑娘喜欢吃那个。
“大哥，大姐要知道我说与你知道，定会骂我的，呜呜。”青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别提多可怜了，上官大哥没想到小妹子眼泪来得这般快，手忙脚乱ກ地不知该怎么เ办，“好了好了，大哥不说你告诉我的！”
那满是笑意的双眸亮如星子，纯然清澈不染杂质，在这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明亮，没有被抛弃的失落和不满，有的只有平静和淡然。这样的眼神似乎不该出现在一个ฐ幼童身上，上官熙ກ愣怔了一下，再眨眼，她已๐经将目光转到了别处，而那ว奇异的感觉也随之ใ消失了。
“啊，姐姐，絮儿不是有意的。”
“嗯，真好看，像活物一样。”青絮拿起一枝细瞧，指尖滑过薄银片打造的虾头、虾壳和虾尾，连两侧的附肢都惟妙惟肖，粗金丝做成一对钳子样的步足从虾头两侧伸出，在头前抱合若环，鎏金虾头中间嵌了一块红宝石，腹部垂直接了支银簪脚，正适合插在鬏髻上做点缀。
“奴婢家里姓赵，家里人唤奴婢小青。”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小圆脸，笑起来两眼像弯月，说话时没有初ม入高门大户时小家子的胆怯，倒有几分憨直可爱。
“祖母，刚还夸我，这会子又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蔷儿哪里皮了？！”青蔷嘟着嘴，娇嗔道，“蔷儿不想那ว么早嫁人，我还想多陪陪您老人家呢。”
老夫人见青絮喜欢，笑着说：“今儿瞧着华老夫人那暖房里的花啊草啊多热闹，我这心里也痒了，赶明儿给后园弄个暖房。”
小冯氏歪在宝蓝ณ五福团花大迎枕上，扯着身上那件葱绿对襟绣缠枝暗花纹家常短袄的下襟，对旁边正帮她揉腿的赖嬷嬷说：“这袄子穿着有点紧ู了，赶明儿把上回做大了的那件紫ใ色萱草的拿出来。”
青莲点点头，遂将今日去荣禧堂前后的事说给柳姨娘听。柳姨娘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拿着太平车在手背上轻滚两ä下，直到เ青莲说完，她才开口道：“只是你当初是料定了三姑娘不敢去要人，还是因为给集雅居添堵没成事？”
银红是个ฐ机灵人，自家姑娘还小，礼数未必都能做到เ十分周全，更别提家里这些迎来送往里的弯弯绕，如今有些事她多帮衬些，以后姑娘大了定也会念着自己้的好处。这会儿听青莲一提，她自不能让主子落了客人的面子，当下便道：“姑娘，前个儿夫人刚使人送来岭南的荔枝蜜，以前没吃过，要不奴婢调两杯来您和二姑娘尝尝可好？”
“已经来了多时。昨天与熙大哥约好了，这便要过去。”王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谦恭有礼ึ道，“还有，二姑娘，我在家中兄弟中行四，上有三位兄长和一位姐姐。”
青絮这几日身子渐渐康复，小脸也胖了起来，肉嘟嘟的。头发被银红梳成了左右双鬏，扎着桃粉绸带，穿了身粉紫ใ色碎花的袄裙ำ，活像年画ฑ上白嫩嫩的胖娃娃ใ，十分娇俏可爱。
“还是老夫人了解我。”王赣听来宣氏的话也不恼，笑应了老夫人一句，转头对上青絮“可怜兮兮”的目光下，才心满意足地将小鲤鱼放回荷包都塞进她手里，朗声笑道：“这个ฐ是宫里今年新制的金银双色锞子。下次舅父再给寻几样稀罕的小玩意。”
而此时，小冯氏心里也是郁闷。早ຉ在调令下来时，她就跟上官鸿吹枕头风，让他去探了老夫人的口风。万一老夫人让她留下，就让上官鸿想法子说动老夫人。上官鸿依言去了，期间，母子俩说了什么，小冯氏没细问。不过最后老夫人确实让她跟着去庆阳，但上官鸿带去的不止她一人，还有老牌宠妾柳姨娘和另外两个ฐ通房，其中ณ一个ฐ还是早些年老夫人送给上官鸿的丫鬟。明摆着，婆婆对她的成见犹在。
方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拍了拍青絮，“姑娘，醒醒。老夫人唤你过去。”
抬起头，面露惶恐之ใ色，开口道：“母亲教训的是。确是媳妇的错。媳妇进门后这是头次搬家，还是去庆阳那么เ老远的地方，光顾着筹算上路的事宜，疏忽了几个ฐ孩子，实在该罚。”
华老夫人并不拘着自家儿孙，既然孙子不喜文，那ว习武也可，“去军中？等回京了，让你爹送去京畿侍卫营。”
华韶彦反驳说：“不去。薛钟怀呆的地方แ能是什么เ好去处？不过是给那ว些走马斗狗的家伙们混闲饭吃的地界，我犯不着去那种地方แ磨耗时光。孙儿想去西北！”
华老夫人出身将门，年轻时也是不爱红装ณ爱武装，并不觉得以华韶彦的出身去军中历练是何等危险之事，在东南水军、京中ณ卫戍都可以，只是西北却是不大相同。虽然她欣慰于华韶彦不似京中ณ那ว些世家子弟不求上进，但真要去悍匪当道的西北却另有一番担忧：一则是她舍不得最疼爱的孙儿去受苦，再则担心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韶彦心性不定，怕他只是一时兴起要去军中ณ闯荡，等看到เ西北军生活的艰苦和残酷，就打起退堂鼓来。
华老夫人摇头反对说：“西北苦寒，盗匪流寇遍地，异族铁ກ骑悍勇，不适合你这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你父亲、母亲可知道此事？”
“父亲知晓，只觉得我在玩闹……况且，母亲不允，父亲是不会轻易答应的。”华韶彦面色尴尬，支支吾吾解释说，“母亲也是因为知道此事，才想着要我早些成亲好留在京中ณ。孙儿不依，就跑来杭州读书了。孙儿不想被儿女私情牵绊，大丈夫何患无妻？孙儿想先立业后成家……”
华老夫人沉声道：“为ฦ何不早些告诉我？”
“您不是老念叨着抱重孙，孙儿怕惹您不快。”华韶彦气短，还不是担心老人家跟他娘一个鼻孔里出气，合伙将他绑了当新郎官。
“所以，说都不说，就趁着我和你母亲去东安看安国公夫人的时候，一个人偷跑，先到杭州避避风头，然后等你父母放松了便去西北。”
“孙儿听说江南风光好，一时兴起游学的兴致，并非”华韶彦在华老夫人审视的目光中ณ，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孙儿知错了！”
华老夫人握着华韶彦的手，“大丈夫施展抱负无可厚非，我等做长辈的不会阻了儿孙的前程。但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怎可只顾实现心中所愿，而不顾人伦孝悌。你母亲忧心你的亲事，自有她的顾虑。”
华韶彦低头听训，老夫人见他点头不反驳，又慢悠悠地说道：“你若真想去西北，倒也不无不可……”
华韶彦眼睛一亮，兴奋道：“还是您老人家最是深明大义！”
“慢着，听祖母把话说完。”华老夫人截了他的话头，“只是你要先成亲，成亲之ใ后你要去何处，祖母绝不拦你！”
华韶彦眼尾颓然向下，半垂着眼眸，那ว一尾睫毛阴翳下似乎有别ี样的神光掠过，“那ว孙儿想自己้找个ฐ可心的。”
华老夫人蹙眉，不满道：“那ว也要看家世人品，难不成你随随便便拉一个ฐ来历不明的，祖母还得替你做主ว不成？”
华韶彦凝眉问道：“是不是今儿在座的姑娘只要孙子瞧上，您就答应？”
“嗯。”老夫人没往细了想，还以为自家孙子真有瞧上的，便笑呵呵地说，“只要你中意，祖母给你做主ว？”
“孙儿倒是瞧上了一个ฐ。”美人展颜，唇角生花，虽然包子小了点，不过正合适，拖得越久越好。
“果真？”华老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气神，“给祖母说说，看中哪家的姑娘了？”
华韶彦轻咳了两声，然后一脸正色地看着华老夫人，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ฐ字，“上官家的。”
“谁家的？”老夫人脸黑了一分。
“上官家的。”华美人声音不自觉又低了三分。
“谁家的？”老夫人脸黑了三分。
“上官家的。”华美人豁出去了，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混账东西，当我是老糊涂糊弄？”华老夫人一巴๒掌拍在华韶彦的肩上，华韶彦一不留แ神跌到了地上，“絮丫头才几岁？你要推脱婚事也不用找个ฐ孩子敷衍了事。难不成还想弄个童养媳到家里？”
“也并无不可。”华韶彦揉着肩膀，满不在乎地咕哝道。
“呸！你个不省事的东西，想气死祖母不成？还嫌在京中闹得祸事不够，怎么เ着想让全京城的人看咱们华家笑话？”华老夫人瞪了华韶彦一眼，“再说了，就算你愿意，人家上官老夫人也舍不得她家的宝贝孙女。你要是去个十年八载，成个半老头回来，人家姑娘还要等着你不成？收起你那些混账话，传到上官老夫人那里去，我的老脸往哪里搁啊！我看，就该让你娘去求皇上下旨赐婚！”
“别ี，千万别！娘就够爹受得了。再给我弄一个，我可消受不起。”华韶彦摆手求饶，“找个身份贵重的，刁蛮；找个性子好的，木讷；找个ฐ模样俏的，娇气。那ว还不如多等几年，包子长大了，兴许还有些意思。”他瞧见老夫人脸色不佳，最后这句只在嘴里小声嘟็囔了一下，没敢说出来讨打。
华老夫人看见他那张满不在乎的俊脸气极反笑，“就你的讲究多！”
华韶彦长舒了口气，似是下定最后决心，撩了衣襟跪在了华老夫人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华老夫人吓了一跳，“景春，快，你们快把手彦哥儿扶起来。”
“军中，孙儿是一定要去。若是祖母不放心，那孙儿承诺，五年，五年后无论孙儿是否有所成，都会回京。”华韶彦俯身给华老夫人磕了三个ฐ响头，“还望祖母成全！”
华韶彦在外人和家人眼里许是生性顽劣，可华老夫人却坚信自家小孙子外表虽然散漫不羁，但本性纯善，内里也是个有主意的，在大是大非上绝不会有半点差池。这样的性子，若是劝教得法，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所以一直对他宠爱有加，连带儿子都埋怨老母太过宠纵小孙子，让他的性子越发顽劣不堪，处处惹祸。
今日，见到平日他老子的话的孙子竟一脸坚决地主动跪下给自己้磕头，华老夫人忽然觉得小九真是长大了，一时百感交集，“罢了罢了，你这孩子认准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知道祖母这是服软答应了，华韶彦又重重地磕了个ฐ头，“只是不能在祖母面前尽孝，孙儿有愧。”
“起来吧。”华老夫人招手示ิ意华韶彦坐在自己身边，又道，“你母亲那ว里我会去说。下月，你便和我回京吧。”
“那孙儿先谢过祖母。”华韶彦喜笑颜开，殷勤地帮老夫人揉肩捶背。
“去去去，被你气了一遭，又来装巧ู卖乖。”华老夫人虽然骂着，可脸色好看了不少，看着华韶彦的目光中ณ满是慈爱宠溺。
华韶彦捏准了华老夫人的脾ຆ气，乖觉地伺候她老人家用了燕窝粥，又说了几个笑话逗老人家开心。说笑了一阵，老夫人的怨气倒也消了大半，这才告诉他：“上官老夫人和絮丫头还在别院住几日，刚才犯浑的话莫再出去乱传。”
华韶彦一听青絮还在院中，明媚的眼眸划过一道奇异的光，薄唇一扬，“祖母放心，既ຂ然人家来做客，咱们也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