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们还是相信了商会情报网络的力量，这并非完全基于我们和休恩之间的私人感情，也包含着弗莱德对于局势的把握和揣度：从看似奇袭实则ท仓促的渡河之战到森图里亚平原会战中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只组织起六千重骑兵，我们的对手似乎确实处于一种异常的不协调的战争节奏中，就如同一个在绳索上跳舞的杰出舞者，尽管他们仍然做出了令人惊叹的不可思议的表演，却似乎一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舞台。
他的话出乎我们的意料，即便他想掩饰自己在一开始污蔑弗莱德的尴尬，像其他人一样撇清关系也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他居然在那ว么เ短的时间内态度彻底转变，转而为弗莱德邀功请赏。我隐约觉得这个ฐ面目阴冷的高官并没有安什么好心肠，但却想不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เ。
在第一次森图里亚平原会战中，在军团指挥官文森特将军愚蠢的指挥下，德兰麦亚军面对数量远低于自己的温斯顿军的正面交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可耻失败。在他们中，唯有弗莱德率领的一千轻骑兵抓住仅有的战机，在杰出的温斯顿ู军统帅路易斯皇太子面前以寡击众，牵制了敌人的攻击，并且取得了足以骄傲的战绩。我们这一千散骑制造的杀伤，甚至比三万大军的战绩多出了两ä倍有余，并且挽救了大半败军被全歼的命运，成为这场战争中ณ德兰麦亚军唯一的亮色。
我觉得，与呼喊嚣张的对手相比，沉默的敌人更加危险恐怖——你不知道你正面对的敌人到底想干什么เ，他们能把战争进行到什么程度。当沉默这种高贵的品质出现在战场上时，你会知道自己正面对着一支将纪律和冷酷铭刻入生命中的军队，这无声的呐喊代表着一种真正的力量。在我的想像中ณ，如此强大的力量几乎不应当为人类所拥有。
这就是温斯顿重骑兵，温斯顿ู军最值得骄傲的战士。六百年来，他们获得的荣誉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比拟，在对等的条件下，整个ฐ法尔维大6几乎没有一支力量正面经受住了他们的攻击，他们因而获得了“破阵铁骑”的称号。我还记得卡尔森对这支军队粗俗的评价：在平原战场上正面迎击他们，就像是一个裸体美女被扔到了色狼堆里，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这句话为德兰麦亚人赢得了空前的好客美名。
“这一定有阴谋，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埃里奥特小姐？哼哼，你怎么เ知道不是夫人……”当然，没有人搭理他无礼ึ的抱怨。
一次私下的审判？这是不被允许的。我的朋友皱了皱眉头，虽然仍然在用一种高雅的步态行走，但明显加快了度。
“你看起来不高兴，弗莱德。”目送德-拉瓦尔先生的马车消失在夜幕中ณ，我小声询问着我的朋友。
“坦诚的贵族，勇敢的战士，迂腐死板的老头。正像他教科书般的用兵方แ式一样，这封颇有远古高贵风尚的信件毫无意义แ。他把战争当作自己的私事看待。”弗莱德随手把信扔到一边。
在这里，我卸下身上的轻甲，拿起了弗莱德黑色的铠甲。
“女士……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我……他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中ณ最勇敢最高尚的人。他为救全城人的生命而受伤，希望您无论如何……”我局促不安地罗嗦着，希望我刚才的咒骂不要激怒这年轻貌美的虔诚僧侣。
里贝拉公爵挥手制ๆ止了卫兵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说：“我无法掩饰自己是战争起方这一事实，正如您无法否认自己的城防空虚一样。您手中现在大概连一千五百名身体健全、尚有战斗ç力的士兵也没有了吧。我虽然损失惨重，但仍然还有起码七千将士。如果我全力攻城，您始终还是失败的一方。为了减少无谓的人员伤亡，我希望您能理智地率领您的军队离开。我们保证维护您和您的部下的生命和荣誉，证明您经过了残酷卓绝的抵抗，并确保城中百姓的安全。”说实话，他的建议很诱人，条件好得令人无法拒绝。我们心里有数，昨天一天的激战虽然造成了他们的巨大损失，但却远不足以消เ除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数量差距。在这样的情况下，坚守几乎ๆ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离开，对他们，对我们，甚至是对全城的市民都有好处——我一点也不怀疑眼前这个军官会遵守他确保百姓安全的诺言，他的诚实真的让人很有好感。
现在的我手持一把钝头的叉子，一次次将搭在城楼上的云梯推开，这并不是件轻松的任务。从叉柄上传来的重量令人窒息，爬满了人云梯有时需要两个甚至三个人共同努力很久才能推倒。有一回我抬头看见了对面梯子上温斯顿士兵的脸，他并不像大多数敌人一样高大健壮，他很年轻，甚至比我还年轻，明显还是个孩子。他挣扎着将右手在空中乱舞，面孔因畏惧而变型，这一刻我甚至有些可怜我们的敌人：一场侵略战争所伤害的，并不只是失去了国土的人民，还包括离开了家园的战士。
“这么想想，一匹其实也差不多够了。”
并没有经过很长时间的僵持，第四条防线也破碎了。在温斯顿ู重装步兵碾压过的路上，留แ下了一具具或铁甲â或灰衣的惨烈尸体。
这次攻击造成的破坏力惊人的低，只有零星的几个士兵在箭雨中倒了下去，还有一些箭支艰难地撬开了敌人厚重的铠甲，给他们造成了并不致命轻微伤害。更多的箭擦着他们明亮光滑的铠甲斜斜飞出，甚至连稍大一点的响声也没有出。
此刻我们的敌人更像是一支占据了巨เ大优势的水上游骑兵，四倍于我的远程武器让他们在这一场对射的竞赛中ณ遥遥领先。
“真遗憾啊，我还以为能ม够多拖延他们一下，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平息下来了。”弗莱德摇头叹息着，却不是为ฦ了我们的计划实施得不够顺ิ利，“越早ຉ平息下来，他们的生命就越早ຉ走到เ终点。”
他们太小看我了，他们以为ฦ我是个ฐ好骗的新手，全没有想到自己才是待宰的羔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台下的渐渐安静下来了。士兵们开始认真地听弗莱德说话，有的人在远处听得不是很清楚，甚至偷偷移动到近处来听。
“好，那就好。”子爵面色缓了一缓，两腿也不像刚才那么哆嗦了，挺了挺腰杆，对我们说，“诸位辛苦了，今天先在我这里休息，明天再去守备军指挥部递交调令。”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关于温斯顿ู人攻击的事，先不要对外透露，以免造成城中ณ的混乱……”
“你别管，我才不告诉你。”
金属甲胄在墨影面前就像是一块粗布，轻易地就被撕裂。随着开普兰的一声怒吼，鲜ຒ血从裂缝中流淌出来。
“别生气嘛，杀人的女人容易老。”红焰嬉皮笑脸地闪开。
“红焰，杰夫，带十个人上黄金玫瑰号，拖住他们，一定要拖住他们！”弗莱德一刀砍下一个敌人的头颅，转身大喊！
“造型，知道么？是造型。你不觉得我戴着这个ฐ眼罩更显得气宇轩昂高大英俊么？在小说中，许多小姐们都喜欢这种充满男子气概和阳刚之美的造型，你看我是不是帅。”红焰摆了个臭美的姿势，可惜，如果不是有一只耳朵被药水染成了紫色，他的造型可能会更完美些。
这是我们见过的最精彩的格斗表演：红焰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攻击的主动权，手里的双棍如同暴风骤雨一样向弗莱德攻去，为我们展现出一种见所未见的华丽ษ双刀刀法。他一边攻击，一边畅快地大声呼喝，似乎是在享受着全力搏击的乐趣，仿佛从这场拼斗中感受到了莫名的畅ม快。他的狂烈气势点燃了所有围观者的热情，水手们伴着他的吆喝出阵阵粗野的叫骂，为自己的英雄鼓舞喝彩。就连那些大腹便便的商人们也忍不住出阵阵怪叫，有的已经忍不住痛饮原本准备出售的美酒，宣泄几天来淤塞在胸中的烦闷。
不久，这场原本很普通的竞赛已经将船上不少无聊的乘๖客吸引了过来。这些商人们已经在狭窄的仓室里憋了三天了，这来之ใ不易的热闹正好让大家放松精神。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เ能随便错过？
“给我立正！”弗莱德忽然大吼一声，那个少尉条件反射地立正行礼ึ。“看看你身上，松松垮垮，把腰带给我扎紧，系好扣子，挺胸ถ、昂头，根本没有个士兵的样子，拖拖拉拉像个ฐ娘们。要是你在我手下当兵，就凭军容不整我也砍了你的头！”少尉在弗莱德的命令下一通手忙脚๐乱，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根本就失去了思考的能ม力。
那少年贵族瞳孔突然收缩，拔出长剑向弗莱德刺来。他身后的卫兵也纷纷拔出武器准备搏斗ç。
摇头。
“走好，萝卜，哦，忘了告诉你，那是铁匠的妻子。算了，反正你早晚会知道的。”
“我把这个印记遮起来，不愿让人看见，也不愿让我自己้看见。我常梦见自己一觉醒来，手上的印记就消失了，我成了一个普通人，像别人一样和我的家人在一起。可每次梦醒，迎接我的只有失望。”
剩下的一个ฐ对手在我和弗莱德的夹击之ใ下很快送掉了性命。虽然这是我第二次杀人了，可当我把剑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还是禁不住一阵恶心——没人喜欢杀人，即便我有充分的理由á。
“您这是怎么了，先生。”我一边掏出水壶一边问。
“他们刚ธ打了一场大胜仗，不会连夜追赶逃兵的。”卡尔森躺在一边说。这个ฐ时候，没有任何人对他的懒惰表现不满了，毕竟这个以逃亡著称、被称作“背影”的男人救了我们的命。
我和卡尔森仍旧在向前跑，这个ฐ时候每个人都愿意离那ว个血腥杀戮的修罗地狱远一点、再远一点。而且我们不敢保证温斯顿ู人是否会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追杀出来。
其实，连盾牌都是多余的。在我们身前，惊恐中来回乱ກ窜的战友和马匹已经替我们遮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弓箭，形成我们天然的盾牌。
“是啊，合伙人，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吃什么肉了。”拉玛咽着吐沫说。自从在酒馆里定下了“烧烤酒吧”的合作计划后，我和拉玛就相互以“合伙人”称呼了。这个称呼让我们这两ä个小掌柜颇有成就感，让我们感觉自己真的在经商方面脱离了家族产业的传统，有了自己的创造，同时，这个称呼也大大拉近了我们两个ฐ的距离。这个时候，连弗莱德他们都不怎么喊我们的名字了，他们直接称呼我们“老板”，我们坦然接受了。
“我们这样过了四年，这四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小巴克夏渐渐厌倦了靠鞭打我取乐่的生活，开始像别ี的年轻贵族一样四处游荡取乐，我的自由时间也慢慢多了起来。除了每天必须的学习和工作，我总有时间和汤米待在一起。他快到เ了参军的年龄，他说他想当一名军人，在战场上立功，做个军官，做个贵族，然后帮助和他一样的穷苦孩子，让他们每天都有黑面包吃，不会有人像他弟弟一样饿死。”
“大声点，长官！”
“你……”里达第斯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荒谬的事情，能够成为骑兵中ณ队长，说明他起码是一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军人，一个新า兵向他提出决斗ç简直都等于是送死。
“我……”
“队长借来的狗真不错啊！”罗迪克出现在营地门口，望着卡尔森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穿得不错，国王。”卡尔森愣了许久，叹了口气，终于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转到เ队伍前面，开始了第一次的训话：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啊，大石柱子。”一个矮小的身影闪出来，慢条斯里地说。
或许罗迪克没有雷利的机变灵活，无法及时将自己的防御补救完善，让对手没有任何可乘之机。可他对整个ฐ队列的控制能力却是我们中最优秀的。他骄傲的枪兵战士们为ฦ他赢得了整合队伍的时间，他的阵脚在极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并开始了有条不紊ฐ的反击。原本濒临ภ溃散的士兵在死亡了边缘学会了服从，而一旦ຆ他们开始服从自己้年轻的将领，就成了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
“前排后撤，第二排上前，左列突击！”罗迪克撤下了自己的王牌部队。足够了，他们的任务仅仅是停下敌人的脚步。当骑兵停止奔袭，人数的优势劣势足以把他们淹没在人海中。而且，他需要那些散乱ກ的士兵们得到锻炼，战场上的真正锻炼。没有面对敌人做生死搏杀，就不会成为ฦ值得信赖的军队。
“中军上前，跟随我，出击！”站在队列之后号施令不是罗迪克的风格，他是个ฐ指挥官，但在那之ใ前，他是个优秀的军人。站在队列前排，第一个冲击，最后一个离开，这才是我们熟悉的罗迪克。
“跟随我！”马蹄翻腾，掩盖不住他的吼声。许多军官一直不了解，如何才能真正鼓舞起士兵们的战斗ç意志，让他们舍生忘死地冲向敌人。
其实很简单，在需要的时候，站在他们前面，告诉他们：“跟随我。”而不是躲在他们身后，这就够了。你会是他们的英雄，让他们值得交付生命的人。
罗迪克正是这样的人！
与恐惧相似的，勇敢也是一种可以传染的情绪。当有人站在你的身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你什么是勇敢时，大多数人会效仿这些勇士的行动。那ว是一种被鼓舞的力量。
正如战场上流传的谚语：勇敢者不缺少同伴。
战局扭转了，原先张扬骄傲的骑手们陷入了困境。再没有所谓的战术、机动、阵列ต的差别，双方已经陷入了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死战肉搏。在杀伤数量上，战技高的温斯顿ู轻骑兵远远胜于罗迪克的士卒，可他们在总数上的绝对劣势注定了自己是失败的一方。马上的战士一列ต列倒下，让自己้最后的呼吸流离在坐骑失去控制的践踏中ณ。
温斯顿人沉不住气了，他们的本阵中传出短促的号角声，对着身陷敌阵的轻骑兵们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没有丝毫的迟疑，身处不利ำ局面中的骑手们迅地脱离了逐渐靠拢的步兵们的纠缠，依旧轻捷稳健地向后撤去。即便是遭遇了对手坚韧的抵抗，抛下了近一半战友的尸体，但他们队列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骑手们在马上高昂着头颅ๅ，自尊心和铭刻入骨的纪律让他们即便刚刚脱离死亡杀伐的阴影，也带着军人的骄傲态度。
一支轻骑兵从我们的阵列中冲出，试图趁着对方疲惫的机会，拦截下正在后撤的温斯顿ู人。对方แ的阵地中同样跃出一队骑兵，他们从阵前轻巧地横向飘过，射来一阵冷锐的箭雨，逼退了我们这次无益的尝试，然后保护着自己战友的后阵回营。
罗迪克已经重新整顿好了自己的队列。他的阵地虽然减少了几百人，但却比接战前更加坚强，因为士兵们已经挺过了一场猛烈厮杀。
在这里，一场厮杀或许不能将一群新手变成精锐，却也足够让他们暂时习惯这种生死的较量。
空气中传来甜甜咸咸的鲜ຒ血味道，气味并没有强烈到เ让人恶心的地步。这或许说明战死的士兵还不够多吧，我想。
是的，还不算多。已经有一千多和我一样曾经呼吸着甜美空气的豪勇战士刚刚失却了生命，成为我们所不能ม见的幽魂，而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要死多少人才够多呢，这场战斗，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