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他要越狱出来杀了我？”
我皱一下眉头，莫非出事儿了？清清嗓子接过了电å话：“说话，我是张宽。”
我说声“大哥，我比你明白”，狗撵兔子似的赶他走了。
“胡来，”可智躲闪着我的目光，笑得很不自然，“我一个半大老头儿，有人家大姑娘的消息干什么，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ฦ了下决心脱离当前的生活，剁掉了一根手指。
“呵呵，关我什么เ事儿？”看着他狗啃过似的脑袋，我惬意地一笑，“又被人砸了？我没打你吧？”
“那也应该啊，再说那个ฐ女的还真不错，最近还当了来顺ิ的班主任，老爷子把照片都给我看了，真漂亮啊……”
“那……想办法把他引出来？”我皱着眉头使劲地想。
“哎哟，操他个妈妈的，真刺激哎……”驴四儿仿佛还沉浸在那场激烈的战斗ç里，目光炯炯。
“你二大爷，”郑奎吹了我一口烟，“前几天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叫李本水，假大款。”
魏三偷偷拽了王东一把，吐口唾沫在手心，冲金龙亮了个ฐ骑驴姿势：“我跟他来，我他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我用枪把门顶开一条缝，借着黎明的微光一看，一个胖得像猪一样的人横躺在炕上，呼噜呼噜地打鼾睡，响声震得窗玻璃直哆嗦。厚厚的大花棉被掀开一半，露出一大截胸脯，胸ถ脯上稀稀拉拉长着一些黑毛，让我想起没刮干净的死猪的肚皮来。他的两条胳膊伸在头顶上，让他看上去像是在祭拜老天爷，仔细一看才知道，他的两个大拇指被一根鞋带绑在了一起。旁้边合衣躺着的两个ฐ人听见外面有动静，一骨碌爬起来，掀开炕席抽出猎枪就要往外冲。郑奎推开门嘘了一声：“宽哥来了。”
我刚要“刺挠”他两句，王娇嗑着瓜子晃了过来：“俩兄弟在这里说宝宝是吧？”
“别惹事儿啊，我怕一不小心得罪了马六，他跟我不算完呢，我胆小。”
我觉得老蒯这家伙挺神秘的，尽管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很多人一听他的名字就犯脑血栓，浑身哆嗦。
麻三灰溜溜地走了。后来王东埋怨我不给老邻居面子，大小也应该过去帮他支撑几天。
“放心，”我笑了，“他跟你有夺妻之恨，你不砸他对不起自己的j巴。”
福根一见金龙，忽地站了起来，一拉我：“龙哥来了。”
家冠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冲我招手，我点了点头，用力搂着林宝宝向车那ว边走：“嫂子别怕，咱们不是去神经病院，是去看我哥，真的，不骗你。我知道你一直在惦记着他。我找到他了，这就带你去见他。”林宝宝挣扎了几下，一抬头看见了家冠，眼里闪出一丝惊恐，哇呀叫着撕扯自己的头。我冲家冠喊了一声“过来帮忙”，一把将她摁在了地上。家冠冲过来，嘴里嘟囔着“嫂子别怕”，半抱半扛地把林宝宝弄进了车里。几年不见，这小子长了力气，体格也健壮了不少，像个ฐ真正的青年了，我这才意识到，家冠真的不小了，他已经二十二岁了。我跟上车，想要把林宝宝控制起来，可是她已经不再挣扎了，乖得像只病猫。我坐到她的旁边，柔和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嫂子，你放心，我哥很快就去找你，我跟他打了招呼的。”
蒯斌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大宽，别以为你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说穿了，你是害怕再走以前的老路，你想好好过日子了。在潍北的时候我就现你有这个毛病，什么เ事情思前想后的，没有个ฐ男人样儿。说实话，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可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เ样？得现实点儿啊兄弟。人生就跟上战场一样，比如咱们被敌人包围了，要是躲在后面能活下去，谁不想躲在后面？关键是活不下去啊，必须冲出去！怎么冲？玩命啊。真豁出去了才有希望冲出包围圈，才能ม活着。道理虽然大了点儿，可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你被金龙耍得像个‘膘子’，你家被家冠欺负得也不轻，难道你就这么忍了？就算你忍了，可是人家能跟你拉倒？金龙不算，就说家冠吧，他能ม让你过安稳了？嘁。”
我说：“找过，揍了几个，没意思，全他妈鼻涕๓……哎，你除了刺激我，就不会说点儿别ี的了是吧？”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联想到เ当初我为ฦ了他跟金龙争风吃醋动手打了他嘛。我不想解释那事儿了，就是因为ฦ那事儿，我才跟他产生的误会，才在那种情况下乱了脑子，然后才出现金龙玩弄我于掌骨之ใ间……一想起金龙，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夹板夹住的耗子，连一声尖叫都不出来。谈到以后回到เ社会怎样生活的话题，王东说，这事儿不用罗嗦，先砸残废了金龙，然后再朝小王八下家伙，全灭了杂碎们。我说：“先别想这么เ远，回家以后先把老人安顿好，然后再商量别ี的。”
我问他，我妈身体怎么样了？兰斜ฒ眼说，很好，能上街买菜了，还能带着来顺出去逛公园。
“脑子不跟趟儿，”蒯斌坐起来，捻着下巴上的几根鼠须，蔫蔫地笑，“落后就要挨打，这是邓大爷说的。”
驴四儿从西面一块玉米地里窜出来，跳着高儿冲我嚷：“大宽兄弟，你爹和你哥哥看你来啦！”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嘛……牟乃伟的形象瞬间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一只苍蝇，还是被拍过的那种。
又是一年过，
“你大哥好事不会做，什么坏事儿都干过，”天顺奸臣似的笑了起来，“踢寡妇门，挖绝户坟……”
话音刚落，门又开了，王东局促地站在门口冲里面笑：“哥儿几个都来了？”
“他傻？他一辈子都有警察保护？”蝴蝶沉下脸来，“他还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因为他不想死。”
“老大喊你过去你听不见？耳朵是不是瞎？”瘦子箭一般扎过来，当胸ถ给了我一拳，疼得直甩手，“哎哟，哎哟……我操你妈的，练过铁布衫是不是？”跳过来又要出拳。“别动他，”大个子按着旁边一个胖子的肩膀站了起来，“臭虫，不摸潮水的时候不要装逼，我说过很多次了，”伸个懒腰，慢慢扭动了几下脖子，脖子出一阵嘎巴嘎巴๒的声音，“朋友，你好象来过这里？哦，哦哦，这话我不该问的。臭虫，你不是怀疑他练过铁ກ布衫吗？你过去摸摸他的头，摸那里，你的手不会疼。”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明白，”唐向东打开揪我头的那ว只手，目光冷峻，“我们等候你好几天了。”
我无声地笑了，这个混蛋。一时对我哥的头脑แ产生了极大的不齿，知道什么叫做养虎为ฦ患了吧？
鱼做好了，酒也打开了，我望着眼前的鱼一言不，似乎ๆ是在琢磨这鱼的做法，计划ฐ着以后去了监狱怎样加工王东。我知道自己是不会在外面躲上一辈子的，我明白自己的结局，那就是迟早ຉ要去监狱里呆上几年。喝了一阵酒，我的心情反倒轻松了许多，我甚至有一种马上就去投案自的冲动……我实在是不喜欢眼前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也许进了监狱我就塌实了，至少我的心情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不会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恶梦不断。我想象着，我孤单地行走在监狱高高的围墙下面，头顶ะ是蛛蛛网一般的铁丝网，斜阳将我的影子在地上拖成了蛇；我看见我爸爸一手搀着我妈，一手抱着来顺，站在斜阳下向我招手，斜ฒ阳将他们照成了一幅剪纸；我看见林宝宝疯疯癫癫地在斜阳下跑，后面跟着同样疯癫的杨波……
“你刚一上楼我就走了，”金龙咽了一口干唾沫，“我看见洪武了，他就站在工ื地围墙外面。”
我爸不说话了，佝偻着身子回了屋，院子里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仿佛散了场的戏台。
我哥一皱眉头：“我没那ว么多闲工夫听你咧咧。你去路口接一下强子。”
“那我就不说了，”兰斜眼走到门口，猛一回头，“一哥，要过年了，站住了‘碗儿’！”
“这年头谁跟谁知心？j巴和蛋子到了那个时候还‘两担’着呢。”
“你妈的，给你脸了是不？”王东眼睛看着淑芬，话像是说给金龙听的。
“谁他妈一根筋？”我哥冲我直眨巴眼，“一根筋那是说裤裆里的那玩意儿，”嬉皮笑脸地一瞥林宝宝，“不过老二说的也对，我就是个一根筋，你喜欢就行。”林宝宝嗔怪地横了他一眼：“又不要脸了是吧？学会哄人开心了是吧？滚蛋，姑奶奶不是个‘膘子’，你什么เ意思我听不出来？少来这套。”我哥尴尬地嘿嘿道：“你不是膘子，也不是婊子，你是我老婆。”林宝宝吃惊地掩住了嘴巴：“张毅，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说的我说的，”我哥冲我一眨眼，“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亲嘴是一站，摸奶子是一站，攮进去又是一站。”
我想再跟她聊几句，一时竟想不出应该聊点儿什么，讪讪地摇了摇头：“那ว好，你先回家吧。”
“你还是打死他吧，”周五张开眼睛，委琐地奸笑一声，“打死他，他就没有心事了，呵呵。”
王东还在回头：“有人看见他了。”
“我知道……”一抬头，我扑哧笑了，这哪里是我哥？分明是脱毛野鸡一般长相的兰斜眼。
我说：“没了，我就是想来看看王姐，她跟我是同事。”
“先让他‘拿情’，”王东绷着面皮拉开了我，“妈的，跟俩娘们儿似的。来，我先跟你说。”
我说：“你应该回家看看，咱妈这几天就念叨你。”
我冲淑芬笑了笑：“没人说金龙。你先回去，一会儿我找你刮脸。”
走了几步，我弯腰拣起一块半头砖，返身回了厕所，把林宝宝三个字搓去，工工整整地写了杨波两个字。
我点了点头：“没喝够。”
金龙拎过墙角的一只拖把，边擦地上的血污边笑：“行，我还真的来对了，下街的哥们儿就是猛。”
“那就好，”我哥给他把杯子扶起来，满满地斟ต了一杯酒，“来，哥儿俩干一个。”
打那以后，洪武再也没来过下街，只是放出话来，我不会就这么饶了张毅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因为身上带着家伙，我和大光没敢去火车站，就近拦了一辆去济南的长途车。车到了潍坊的时候，天已๐经擦黑了。司机停车让大家下车方便，我趁机将关凯的那把土枪给大光掖在了裤腰上。大光一惊：“带家伙干什么เ？你不是说去济南游玩吗？这个阵势怎么像是去‘干活儿’？”我小声说：“去见一个人。”大光似乎猜到了是去见谁，笑笑，不说话了。
见大伙儿都上了车，我催促了一声快开车，低下头轻声对大光说：“在车上少说话，当心被别人听见。”
大光刚想说句什么，车厢里就有人喊：“老少爷们儿，旅๓途劳累，大家都来做游戏啦。”
哈，哪里都有干这个的。以前我听兰斜眼说过，林志扬在没进监狱之前曾经在长途车上干过这种“买卖”，用三张扑克牌来回倒腾，让大家猜那张红的在哪里，猜中的，操作者给钱，猜不中ณ，这个人就得给庄家钱。这里面有技巧，庄家是永远都不会让你猜中ณ的。有的人眼见得那张红的在那里，认为千真万确，绝对有赢钱的把握，押上钱，单等天上掉馅饼，结果馅饼没接着，倒接了一泡屎，把血本赔了个ฐ精光。经常有因为被人看出端倪而大打出手的，当然，真正的旅客永远是菜板上的肉，而设局的人因为吃的就是这碗饭，自然就是切肉的刀。大光好奇，想过去看看，我拉住了他。
车开得很快，我估计再有半个ฐ小时就可以到เ达济南，摸出大哥大给马六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半个ฐ小时以后到大观园门口去接我。马六好象喝酒了，大声嚷嚷，你快来吧哥们儿，我给你准备了两个小妹妹，“海”漂亮。我开玩笑说，你可别给我动啊，我很“护食”的，动了我的“饭”，我跟你拼命。马六笑得像老头咳嗽，咳咳，那你就赶紧过来吧。
刚收起电å话，一个刀条子脸就冲我晃了过来：“哥们儿，过来玩儿两把？”
我抬头笑了笑：“我不会玩儿啊，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