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筷子夹了一条腌脆瓜放进嘴里细嚼,越嚼越嚼出风味,这瓜真是腌得不错。
一大清早,天才微亮。桑致中就被他老妹派遣的仆人挖起床,睡眼惺松地出门避难。没想到,他人才走到门口,章旭曦宛如幽灵的身影就跟着飘进来,把他的睡意一古脑儿全吓光。
金陵城既然具备了这么好的地理条件,自然少不了地灵人杰。繁华的金陵,因占尽地利之便,不但尽出些文人雅士,商贾名流,其中更不乏็奇人异士,比如说讼师就是一例。
可这四位姑娘偏偏就不信邪,她们认为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能做,而且做得更好。
每个人都恍然大悟,说他一定是太谦虚了,所以才不愿跟大伙儿讨论有关工ื作上的话题,毕竟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说了也不懂。每个人都把桑致中和章旭ຓ曦拿来比较,说他们的为ฦ人处事和工ื作态度有多大的不同,并且一致推崇桑致中。
只有章旭曦知道,这背后隐藏着多大的阴谋,桑致中这闪亮亮的声名,又是怎么来的!
眼看着外头的流言就快淹到家门口来了,章旭曦除了呕以外还是呕。都怪他自己没用,连个斗ç殴的小辟司都打不赢,才会让桑绮罗那ว娘们爬到เ他头上来,简直气死人!
章旭曦瞪着墙壁,没齿难忘前天受到的屈辱。当时他因为输掉了李大年那ว桩官司而失意外出,正想喝酒解愁的时候,却又好死不死的在大街上碰见桑绮罗…
“章公子好兴致,来喝酒呀?”
桑绮罗和他恰巧在酒肆门口相遇.一见着他的面.就甜甜地问。“是啊,我来喝酒。”章旭曦郁๗郁地回答.这娘们的脸色简直红润得令人讨厌。
“既ຂ然如此,小女子就不便打搅了。”算她识相,没说几句话就走。
他随意颔首,正庆幸她终于要走人的时候,不料她竟回头丢â下一句。
“前两天的官司,你又输给了家兄,真可惜。”她笑容满盈地提醒他。“请多努力,章大讼师,我实在不愿瞧见你委靡不振的样子。”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他肯定她一定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真难看。
真难看,是的,真难看。他的面子难看,里子难看,名声更难看。先不说他表面上输给她哥哥,就说他连一个弱女子也赢不了,那ว才是真的丢脸。
只是,弱女子?
他呸!
她要是称得上是弱女子的话,那ว全天下还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脆弱的女人来,她那张嘴,简直可以把人活活剐下一身肉,还顺带刨掉白骨。
不过,他也无法否认,她长得很美就是了。
她那种美,是娟秀中含带灵气,端庄中隐藏着叛逆,相当有趣且矛盾的组合。她要不是那么เ美,他也不会接连礼让,导致颜面全失。
对,就是这样!
傍自己的连番๘挫败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章旭ຓ曦决定想想别ี的事,可不知怎么เ地,老管不住自个ฐ儿的思绪,硬是往桑绮罗身上绕,且接连着好几次都挥不开。
惨了!
章旭曦突然觉悟到一个ฐ恐怖的情况…
他该不会是犯了外头说的那种,不打不相识,打了就认识,再打更熟ງ识,最后一路熟ງ到去拜堂的毛病吧?
不成,这怎么可以!
败给敌人已经够丢脸了,如今又喜欢上敌人,教他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强迫自己้挥掉脑แ中烦人的影像,章旭曦拿起之前失败的几份讼状,仔细研究缺失。经过前几次的失败,他相信大概不会再有人找上门。
也好,就当是难得的假期,乘机放松。
如此自我调侃一番๘后.章旭ຓ曦开始认真钻研,不想别ี的事情。怎料,他才刚静下心.又有生意上门。
“少爷,有人求见。”现下就连章福的通报也有气无力,章旭曦更是提不起劲来。
“请他进来。”章旭曦不怎么เ带劲地挥手,连带着把折扇给扫到เ地下去。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扇子,感觉到那扇影特别ี落寞,好似在告诉他,别撑了,让我就这么一辈子躺在地下吧!
章旭曦唉叹了一声,还是把它捡起来。主ว人不长进,扇子也无颜见江东父老,都怪自己无能ม。
随意地撑起扇子扇几下,章旭曦仍是低头研读过去那些案件,直到เ章福把客人带进门,他才抬头。
“章公子。”
来人甫一出声,章旭ຓ曦就知道麻烦大了,那人的声音在发抖。“我先让人给你端来一杯热茶,你有什么话详细说清楚,别急。”章旭曦命家仆前去端茶,那人却连忙摇头。
“谢谢章公子,但我不要喝茶。”他哪有那个心情。“请章公子一定要帮帮我,我家门前吊死了一个人。”
吊死了一个人!
章旭曦挥手的动作,马上因这六个ฐ字而停了下来,反瞪着来人。
谤据大明律法,凡是外人在无关之人家门口上吊者,无关之人当惩重罪。而所谓的无关之ใ人,即指无血缘或姻亲关系之人。
“上吊的人…你认识吗?”章旭曦试着先弄清楚,是不是他家亲戚。
“认…认识。”来人支支吾吾地回答。“上吊的人…是我一个好朋友的遗孀,家中ณ还有一个婆婆。”
“原来是个ฐ寡妇。”章旭曦点头。“你可知她为何选择在你家上吊,你和她有什么冤仇?”
一般来说,只有结下深仇大恨,才会在对方家门口上吊。一来是报仇,二来是申冤,在生无法明报的委屈,全用“死”字来代替。所以律法才会严判无关之ใ人重罪.因为他必定做了什么缺德之事,才会惹来这样的事端。
“我…我跟她没有什么เ仇恨。”来人急乱地解释。“若硬要说有的话,只有逼她还债这件事。她丈夫生前向我借了不少钱,一毛钱都没还就死了。后来我家也急用钱,不得已才前去要债。哪知她又是哭又是闹的把我赶出来,眼看今天早上我就看见她的尸体悬挂在我家门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
说到เ最后,来人干脆痛哭,留下章旭曦一个人思考。
听他的说词,他也没犯什么เ错,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没钱还的人哭哭闹闹,也早ຉ已司空见惯。
只是,若单纯只为了还不出钱,需要搞出人命吗?这又是一个疑点…
“章公子,人家都说你是‘金陵第一讼师’。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想出救我的办法来,我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不能ม坐牢呀!”
所有来求助的人,到最后都会使出这招杀手铜,此人也不例外。“我知道了。”章旭曦叹气,一听见别人夸他,他就没辙。
“我会帮你。”是啊,他会帮他,但要怎么帮呢?
他反复思考,左想右想,好不容易才让他想到…
“有了!”他有主ว意了。
“你过来…”
章旭曦捉住来人的耳朵,教他怎么เ脱身的方法,殊不知另一头的桑家,也有一个ฐ人同样被缠住,难以脱身…
“桑公子,你帮帮我吧!”
风和日丽ษ的早上,尚来不及开溜的桑致中,一跨出房门就被等不及通报的老妇逮着,声泪俱下地求他帮忙。
没办法,他只好先请老妇去花厅,照例把他妹妹请来,这才开始询问详情。
“呃,大娘…”桑致中ณ边说边看他妹妹的嘴型。“您有什么委屈,就说了吧!”他妹妹的嘴好像是这么เ张的,应该没错。
“呜…呜…桑公子,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媳妇跑到别人家门口上吊了。”老妇说。
“到别人家上吊!”桑致中ณ听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不…不会吧!您媳妇到哪一户人家门口上吊?”老天,竟有这么เ可怕的事发生,真亏他妹妹喜欢干这一行,要他就不行。
“庄阿发。”老妇哭着说。“他是我儿子生前时的好朋友,时常来我家拜访。”
“大娘您可知道,您媳妇为什么要去庄阿发的家门口上吊呢?”这话是桑绮罗问的。在大明朝,这类案件不多,自是特别ี引人注目。
“当然知道。”老妇说得咬牙切齿。“庄阿发污辱了我媳妇的贞洁,她气不过也斗ç不过,所以才会选择上吊报复!”
老妇越说越伤心,顿ู时泪流满面,教人看了好不心疼。
“大娘您别急着哭,先把话说清楚,这样家兄才能ม帮您。”桑绮罗边说边向她哥哥使了个眼色,桑致中连忙趋前安慰老妇人。
“谢谢桑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哪!”感动于桑致中体贴的表现,老妇连声道谢,只见桑致中苦哈哈地傻笑。
“是啊、是啊!”其实天知道真正好的人是他妹妹,当然他心肠也不差,但比起他妹妹的古道热肠,还差ๆ一大截。
“大娘,就请您把事情从头到尾细说一遍,好吗?”桑绮罗不介意功劳全归她哥哥,但求他不要笑得像白痴,给人看。
老妇闻言点头。方才她就觉得这位说话的姑娘气度非比寻常,可惜不是男ç儿身,否则一定比她哥哥更有成就。
“好,老身这就说了。”老妇擦干眼泪。“我十七岁的时候许配给一户姓谢的人家,生下一子。没想到เ,孩子才十岁的时候,丈夫就因病去世,成了寡妇。我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大,还帮他讨了门媳妇。哪知这孩子命苦,成婚不到三年也跟着他爹的脚๐步去了。”话至此,老妇忍不住伤心,又是一阵呜咽,听得人好不心酸。
“而我那苦命的孩子,生前因为ฦ久病缠身,无法出外工作。我和媳妇两人,虽然到เ处接些针线活儿,但还是无法应付儿子庞大的医藥费,只好跟儿子的好朋友庄阿发借钱。”老妇哭叹。
“谁知,在我儿子下葬后的第二天,庄阿发就来要债了。我们还不起,请他再宽限一段时日。结果、结果他就当着我的面玷污了我媳妇,说是还不起钱,就用我媳妇的身体来抵债!”
好不容易说出这段话,老妇已是泣不成声,但还是勉强把整个故事讲完。
“我媳妇不堪受辱,早萌发寻死的念头。昨儿个夜里,就瞧见她拿着麻绳企图自杀,我死劝活劝,本以为没事了,谁知道今天早ຉ上就被人发现她吊死在庄阿发的家门口。”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几乎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