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携着进了百货公司。琳琅满目的货品，种样繁多。西洋进口的香水、香粉、头油、雪花膏，还有时下大热的口红，真是应有尽有。各种衣衫以及亮丽新鲜ຒ的玩意儿，更是数不胜数。二人在其中流连，一直到了傍晚才慢慢出来。
最近的日子，杜若与裴咏竹倒是熟络了许多。由于裴咏竹刚ธ回国不久，杜若又热情好客，裴咏竹总是瞅着机会便会到大帅府中闲坐。如今，二人熟悉了，便更觉性情相投，做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裴泽尘也从沙上起身，站起来拉了杜若的手，与她并肩坐下。杜若看着他，有些受宠若惊。
窗台上，那盛开的蝴蝶兰娇艳欲滴。蓝ณ紫的蕊瓣，像是蝴蝶一样展翅欲飞。好似就要冲破这样的桎梏，追随自由而去。
方一上车，便听到车上的裴泽尘有些兴奋的声音。
“裴少与宋小姐的恋情真让人感动！裴少年青年才俊，宋小姐大方แ可人，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啊！”那女记者说着，眼中感动地泛着泪光，“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真是个好结局！现在社会提倡自由á恋爱，婚姻不兴父母包办，裴少与宋小姐……不，应该是夫人了，你们真是新时代婚姻的楷模！”
“我会待你好，一辈子。我说过我会负责，只要你嫁给我，你就是我裴泽尘唯一的妻！”他说得慷慨，连她的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细小的感动。虽说那时他是在她没有反抗余地的情况下占有了她。可是毕竟这之后，对于她，他总是以礼ึ相待的。更何况将她囚禁，那也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况且，在大帅府中，好吃好喝的，她并没有受过什么เ亏待。
“真香！”裴泽尘说着，然后又将头离杜若近了，随即便是深深地一嗅。
“杜若啊，你怎么才回来？方才有个醉了酒的男ç人过来找你，我说你去报馆了他还不信！”张妈瞪了瞪眼睛，警惕地往三楼看去。
“我没事。”她说了一句。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เ。
血。红色的血顺着许统制胸前黑洞洞的枪口向外晕染，染红了他簇新的军装ณ。
舞厅里，舞池中ณ不少客人正随着音乐跳着时下最流行的文明舞。一对一对交织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没有什么เ忌讳似的在一起搂抱。女人们都穿得很少，即使是在这样的冬季。仿佛只在舞厅中，那些狂热的气氛就能带动着人们驱除周身的寒冷似的。男ç人们一个个忘情地抱着怀中的摩登女郎，手不安份地在女人的身上游走穿梭。亦有为数不多的外国人，一个个ฐ蓝眼鹰鼻，装扮时髦。
身后，高晓梅却不知何时现了出来，拉着杜若，一阵取笑。
走回去的路上她一路想着心事，却没有注意到เ不远处的树下，立着的那个男子。
她的肩上还披着那毛绒的披肩，金黄的穗子搭下来正垂在她的手边，她无意识地轻轻抠掐起来。刮ุ勒出一阵轻微的窸窣之ใ声。
小杨也不反驳。即使他只是个安分守职的司机，主人的这些琐事本不需要他的担待。
回到家的时候正值崔公馆开饭。崔天松兀自坐在饭桌前翻阅着最近的报纸。潘妈在一旁้忙着布菜。南方的小菜，是有些清淡的吃食。
“杜若。宋杜若。”她说了句，然后就看到他带着笑意的眼。
“天松他到底怎么เ了？！”刘氏有些着急，站起身子。枣红的袄裙起身的时候带起一阵微薄的风浪。风尘仆仆。
“这位官爷，我们可是正经人家……”
他还好吧……
崔天松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杜若跟着李佩君和十几个女同学出得校门。早就等在一旁的小杨便迎了出来。
就这样在浑浑噩噩中ณ度过了几天。上学，放学。回家，离家。仿佛所有事情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原动力。没有目的，往往来来，这一切，似乎就像是一场混沌的梦。
兴许是因为明知自己理亏的缘故，她也并不想解释什么เ。低着头，等着崔天松的训斥。
高晓梅拉了杜若拼命地往里拥。
“大少爷，是我害了你……”杜若低着头，不再看崔天松的眼睛。心中，好似有了万千小刺在扎，很疼，但是无法阻止。
“你现在倒是嫌我无理取闹了。可是，你背着我干那ว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李佩君嘟囔着，“怪不得旁人常说‘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这都是遗传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娶ດ了四个妻子，你难道也想在我的眼皮底下干这些勾当？！”她挑着眉，有些生气地说。
杜若摇了摇头。在她的意识里，那些个洋人的教会，离自己都是很远的。
身后，杜若怔愣地站着，看着崔天松的背影，突觉出无比的辛酸来。
“不用麻烦了。”杜若赶紧接话，“我的衣服还有，没必要浪费钱的。”
杜若微微笑笑：“大少爷送密斯李去了。”她顿了顿，“今日的舞会得了头筹。谢谢关心。”
杜若怔了怔，有些怯弱地看着裴泽尘。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เ。方才在主席台上，仁德的名誉校长明明唤他为ฦ‘裴泽尘’的。
突然间，杜若感到了一阵苍白的无力。这种感觉，上天入地的，让她只想着逃避。
她的心跟着沉了沉。无边的，随着他的话语，在良心与原则的风浪中摇摆不定。
“瞧你跑的，一头汗！”她从口袋揩了手帕出来，递给杜若。杜若接过，道了声谢。
“李小姐您瞧，大少爷不是回来了嘛ใ！”她说着，然后迎向崔天松，待看清崔天松怀中抱着的人时，略๓微地怔了怔。
“我说过，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我没有耐性！”他咆哮，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精致的勃朗宁小手枪，抵住柳医生的头，“我只知道，我的爱人死了，这和你脱不了任何关系！”
正想着。那本是行驶着的车子却突然停下。戛然而止的，就像是一开始就不曾行动。
杜若沉了沉。交流舞会？虽然她已经慢慢地融入这个世界ศ。可是这样听起来比较新奇的词儿，在她的思想里却还是完全的陌生。
李佩君点了点头：“这倒是好事的。”她说，“国货目前仍比不过洋货的原因，关键就在于未走出国门。其实我们的东西不差，就是苦寻不到机会。这回好了，我们自个儿产的酒也可以远销海外。”她的脸上现出骄傲的神采。杜若看着她，望见了她的目光中透出的热切。
车子很快在“新兴女子大学”门口停下。他先出来开了车门，让杜若下车。
床边的衣架上，倒是放置了些睡裙外衣之类。只是，自己穿惯了平日的袄裙，这些新鲜的事物虽然美好，可是毕竟，全都不属于自己。
自己终是离开了这里。告别养育自己的父母，以及如今崔家的一切。
杜若突然有些明白他这个举动，支支吾吾了半天，红着脸问道：“大少爷，您是想……是想在我这……用饭？”
身下，是诸多瓜子、红枣以及桂圆圆润而凸出的棱角。硌在她单薄霞披下的肌肤之ใ上，她竟未感到丝毫的疼。
她的手里，握着大红的绸，中间是鲜ຒ亮的绸花。绸带的那端，被人牵着。她看不到เ身旁之人。只隐隐地透过盖头的边角，看到那ว人穿着锃亮的皮鞋，以及省城人惯穿的浅灰西裤。
大大的院落树立于此，看起来繁复而层叠。雕花的木质窗棂与鳞次栉比的楼角屋檐，尽次地张扬着，显示ิ着院中之人诸多的富贵。
沈晚晴急急地上前拉住，又附在庞妈耳边说了什么，后者才脾ຆ气稍缓地与沈晚晴道了别ี。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沈晚晴有些不满地问，“儿子一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松了，想什么也不管？！”
“若是你不回答，我就当你会等我了！”宋培云呵呵地笑，全然没有了从前的顽ื劣。
杜若怔了怔，抬起头正看到笑得一脸璀璨的宋培云。
“娘，你不会是说让我去东北……”宋培云苦笑了一下，“可是我还小啊。二牛跟我一样的年纪，你看他娘也没有逼他做什么。”
杜若应了一声“上了”，沈晚晴才懒洋洋地说自己้还要补个觉去。
她是缠了小脚的女人，行动起来并不似杜若的天足方便。
水很深，尤其是这春天，正是融水的时节。
外间的风无来由地开始撩拨着人的心绪。这已是春季有些燥热的风，夹杂着新า鲜植物抽枝芽的香甜，散在这突兀的空气之ใ中，只是让人迷醉。
裴咏竹看着一脸无辜的杜若，“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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