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宜,你同意这份诏书?”易庭看着她,很认真地问。
“紫华君回来了吗?”老人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宫人已๐经不去数这是老人第几次询问了。
云间是个小国,甚至没有军队,但贫乏的资源与封闭的环境也让他们在这个ฐ群雄纷争的时代拥有了一片安宁。
昌德宫离雍和宫不远,却是一座冷宫——曾经幽禁王后沐雨的冷宫。
走进积满灰尘的破败宫殿,萧漠异常的平静。穿过前殿,他看到正殿中负手而立的易洛,一身玄色王袍,背对门,正看着殿内的一幅楹á联。
“臣奉旨晋见,吾王万安!”萧漠依礼参拜,注意到殿内并非只有王一人。
易洛转过身,冷淡地说了一句:“免礼,萧大人。”
萧漠谢恩,随即听到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
“草民沐清参见内史令大人。”
“不必多礼!”萧漠谨慎地回答,却因为那熟悉又陌生的姓氏而心念微动,有些明白易洛为ฦ何在此见他了。
在宣读紫华君书写的那份诏书时,萧漠便开始做迎接今天的准备了——当年正是他强行从沐王后手中夺过大王子,命令宫卫将之ใ押往昌德宫的。
易洛从不是宽厚之人,在朝臣的风评中,行事阴狠毒辣是最常出现的字眼,萧漠对此相当清楚。
萧漠保持恭敬垂的姿态,即使感觉到王若有所思的目光,也始终没有动弹,直到เ那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再次响起:“内史令大人还记得清吗?”
清?沐清?沐……清!
萧漠讶然抬头,看向站在王右手边的沐清。
“沐公子!”萧漠终于将眼前温润如玉的公子与当年白王身后那ว个故作老成的男孩联系起来。
“王,草民所言非虚吧?哪怕所有人都不记得草民了,内史令大人也一定记得!”沐清愉悦地笑言。
易洛抬了一下唇角,便当笑过了,却也真正看了一眼萧漠,话语如刀:“朕该想到的,与白王有关的一切,对父王忠心耿耿的内史令又怎么เ会忘记呢?”
萧漠坦然地承受了王的目光。
他一直知道这位王恨着白王。
一年前的事情更让他知道了,这位王对白王的恨意有多深。
他从那时便担心这份恨意会让易洛步入歧途。他也将这份担心告诉了羽桓,可是,羽桓总是笑而不言。直到羽桓病重,再次言及储位时,羽桓才对他摇头叹息:“他也是白王的弟子!恨有多深,在意便有多重!白子风啊……白家人……”
沐清笑容依旧ງ,眼中却充满怀念:“怎么能忘?无论家人说了多少,我都忘不了跟着白王身边的日子!”
易洛扬眉,萧漠却清晰地看到他眼中ณ一闪而过的无奈。
伸手按住表面已然斑驳的宝座扶手,易洛转头掩去自己的神色:“萧大人,朕打算仿圣朝旧ງ制,立尚书台,将通政司从直秘监分出。而朕希望您继续担任内史令。”
萧漠难掩一脸诧异之色。
他设想过很多,就是没想到易洛会说这样一番话。
易洛抚过扶手上的每一个ฐ刻痕,慢慢地说:“朕身边除了沐清没有可信之人,而沐清是要拜相的,内史令一职无人可当。”
“王相信微臣?”萧漠无法不惊讶。
“先王选了朕,而您对先王的忠心无可置疑!”易洛说得漠然,“朕会永远关闭昌德宫。”
原来如此。萧漠懂ฦ了。
“臣敬从王命。”萧漠答应,毕竟易洛已经给出承诺。
“待紫华君回朝,朕会宣布此事。在那ว之前,请子静继续做好内史令的差使。”易洛改了称呼。萧漠,字子静。
“是。”萧漠恭敬行礼ึ。
“你先退下吧!”
偌大的昌德宫只剩下易洛与沐清。沐清陪着易洛走过宫内的每一间房,看着易洛将一扇扇殿门细心关上。两ä人都沉默着。直到他们绕回正殿,易洛将那扇沉重的乌ไ木门合起,缓缓走下汉白玉台阶,沐清看到易洛忽然转身,盯着那扇殿门出神。
“王?”
“沐清,我一直说自己恨白王,到今天,我却亲自来关闭昌德宫。你说可不可笑?”易洛无奈地笑了,轻声问陪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沐清。
沐清没有笑,缓缓走到他面前,很平静地说:“王,白王已๐经死了!”
“我也这么对母亲说过!”易洛失笑,“是的!白王已经死了!母后也已๐经死了!我是东岚的王!我现在是王!”他笑得放肆。
“是的!您现在是王!”沐清仍然没有笑,神色郑重,“您是东岚王,东岚是最重要的。”
易洛收敛了笑容,眼神瞬间变得冷淡而犀利ำ:“你想说什么เ?”
沐清毫无畏惧:“失去紫华君对东岚意味着什么,您很清楚!”
易洛忽然笑了:“子纯,紫华君已经宣誓效忠了!”子纯是沐清的字
“你相信那份效忠?”沐清觉得不可思议——易洛在那样对待白初ม宜之后,居然认为一份誓言便足以约束她!
“朕相信!”易洛转过身,往前殿行去,“子纯,她是白王的女儿。”
“可是白王当年不是也走了吗?”沐清的反问一针见血。
易洛的脚๐停顿ู了一下,随即便很肯定说:“可是,他一直是东岚的白王,即使他不在东岚!”
沐清没有再反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王一点都不担心先王的旨ຈ意吗?”
易洛讶然失笑:“子纯,你竟担心此事?若非考虑到东岚将拥有明河谷地,我怎么เ会立尚书台?”稍一思忖,他笑道:“不若你随朕去趟维谷吧!”
“维谷?”
“取明河谷地,最后一战必在维谷。”
明河谷地是整个北方แ最肥沃的一块土地,却只有维谷一处险要可守之地,也是因为维谷的存在,明河谷地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自圣朝灭亡之后,还从无哪一个国家能ม够尽取明河谷地。
易洛说得肯定,领命攻打维谷的江帆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紫华君在合原城颁下军令,兵分五路,取孟津、当城、淮阳、灵城、维谷,这五处取下,明河谷地也就尽在掌握了。
江帆接到เ的军令是取维谷。东岚的军功奖赏丰厚,因此计算也尤为ฦ公正严格,江帆能从一介军士成为掌一营兵马的将军,自然有过人之处,但是,面对维谷,他却只觉无可奈何。
维谷其实应该称为维谷关,但是,因为ฦ圣朝的维谷之ใ战太有名,反而没人愿意多加一个字了。维谷的工ื事占据着明河谷地的制高点,背倚明河,群山环绕,更重要的是,建于圣朝中期的淮渠令明河谷地成了千里沃土,而淮渠始于维谷。没有维谷,整个明河谷地都毫无价值。从圣朝建立维谷的城防工ื事以来,就没有从外部攻下维谷的记录,维谷几经易主,但是每一次都是守将主动投诚所致。江帆不认为自己้比历代名将高明,但是,这是军令,还与主帅的生死密切相关,江帆只能全力以赴。
维谷现属于陈国,事实上,之前,整个明河谷地都是陈国的。守将钟็皓并非什么เ奇才,但是,凭借维谷地利之ใ势,硬是让江帆五天五夜毫无寸功。
五天五夜,维谷内外血流成河。明知对方แ的意图,钟皓毫无顾ุ忌地摆出缩头乌龟的架势,任江帆如何设计,就是不出战,江帆也只能强攻,他自己亲自披挂上阵。
老天却似有意为难江帆,阴沉了四天之ใ后,居然下起了大雨。这样的天气,进攻变得毫无意义,但是,江帆却不能下令停止。
正当他心急如焚之时,却听大营方向传来鸣金收兵之ใ声。
“谁下的令?”江帆气急败坏,耳边却只听到众将士的欢呼声,他下意识地望去。中军大帐之ใ上的江字旗也被一面紫色的旌旗取代。
紫华君的旗帜是绣着银龙的紫色旌旗。
那ว飞扬的紫ใ旗上赫然是一条飞扬九天之姿的银龙。
阵阵欢呼声排山倒海而来。
君上到เ了!
他失败了!
江帆只觉得脑子里绷紧的那ว根弦在瞬间断ษ了,整个人都僵了。若非身旁的军士扶了他一把,他当场就能ม趴倒在地上。
“君上,末将无能ม,甘愿受罚!”一进中军帐,江帆便跪地请罪。
“维谷本就是险要这地,当年圣帝ຓ便是在此阻遏叛军半数兵力,如今的维谷守将钟皓也确是良将,你也就不必自责了!”坐在位的白初宜正在看地图,听到这句话,并不在意,淡淡地开口劝慰,同时示意部属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