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素来不与朝中皇子多有来往,太子之前倒也没有太过为难他。毕竟这林如海算得上是能吏,自己虽不得其襄助,别的皇子也同样不得。只要他日登上皇位,以林如海的性格,也只会忠于自己้,竭力办差。
林姑奶奶瞧着黛玉穿着户部统一的旗装,头上簪环皆无,脸上不施脂粉,叹了口气,抚着黛玉的手说道:“玉儿且不必紧张。今日不过是前两轮的初选,不过是由宫里边的管事太监引阅,只是由秀女体态身高言谈等看看罢了,便是过了这两轮,也是由着管事太监记了名字,还要回家的。我在这里等你。”
贾母早带了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等人候着了,黛玉迎春宝钗湘云等都在暖阁里边谈笑吃茶,也不出去。想来一会儿也是要来人请姑娘们去的。
黛玉这几日心里边儿正有些低落。前日接到林如海的信,得知林如海给康熙启请回京的折子未被准奏,黛玉心里边儿虽是不乐,然也知此乃朝廷规制,外官无宣召不准入京。再者,黛玉虽然对这段历史不甚明了,也明白这个ฐ时候正是风云变幻之际,父亲和瑾儿远在江南,倒比在京里的好些。
芳华赶紧将蜜饯交给程嬷嬷,自己转身去倒水。那拉氏问道:“什么时辰了?雪停了没有?”
“四哥可记得原湖广巡抚年遐龄?”
听他语声涩,黛玉知道他平日里虽然外边看着心性冷硬,手段狠辣,但是想来内心也是苦闷的。身在皇室,生母疏离,兄弟倾轧,为了最后登上那张冰冷的宝座,步步为营,处处要考虑,时时需思量。却要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唯恐自己的弱点被人抓住陷入不复之地。这样的他,也是很累罢?
十六福晋邀请黛玉赏花的地方乃是康熙赏赐给胤禄的一处庄子。挨着西山,恐林家的人找不到地方แ,十六福晋老早ຉ便打了自己้府里的车来接。黛玉便带着雪雁秋雁两个一起上车去了。
林姑奶奶笑道:“到时候我就打人去接你。”
薛姨ถ妈一边换衣裳,一边笑道:“你那姨妈无事再想不到咱们的,横竖是那几句话,我过去瞧瞧便知道了。”
程嬷嬷正在林姑奶奶那里,坐着话家常,黛玉款款而入,身后跟着雪雁秋雁和两个ฐ教养嬷嬷。林姑奶奶笑道:“玉儿,这位是雍王福晋身边的程嬷嬷。”
说着又向迎春等人笑道:“你们年纪小不知道,里边有个大缘故的。宝丫头跟咱们一样,都是包衣出身,她家又是行商的,因此进宫只得是去选宫女。若是选上了,好的便如你们大姐姐当初一般,做个女官。若是不好了,只是做宫女罢了。哪里用的上专门请教养嬷嬷来学习?玉儿便不同了。她是正经的上三旗出身,那朝廷里边有规定,八旗女子凡年满十三岁的,都要经过选秀的,便是和亲远嫁的公主ว的女儿也不能例外的。这选秀,才是充实后宫和指给皇亲宗室的。那规矩岂能差ๆ了?因此凡是八旗人家,女孩子大了一些,必是要请好的教养嬷嬷严格教导女孩儿的。”
凤姐儿睁大眼睛,瞧着黛玉笑道:“你这里还热?刚刚我一进来,便是一股子凉气呢。你到外边试试,皮不晒掉了你的!”
黛玉思及于此,心里便不是滋味。如今胤禛对自己的心思,自己明白,父亲也不会不知道,这两年自己喝的茯苓霜,都是那进上之ใ物,只怕康熙也是知道的。若是他们都默认了此事,自己又算了什么?
薛姨ถ妈看她拿着那副贵人亲娘的劲头,心里颇为不屑。要说起来,自己也是见过元春的,若是论起容貌才学来,还真不如宝丫ฑ头。薛姨妈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眯了眯眼,朝王夫人笑道:“看姐姐说的,贵人能回来省亲,那ว是多大的恩典?姐姐是贵人的亲娘,这天大的喜事,可不就得姐姐全权地顶了起来?”
贾母半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扫视着屋子里的四个人。王夫人心里微微地颤了一下,到底是早就打好了主意的,便定下心来。
黛玉怒极反笑,只将手里的帕子一甩:“哦?我讽刺๐什么了?二表哥倒是说说看。”
黛玉几个便坐到了东边一溜搭着银红色撒花椅搭的椅子上,又有个穿着红绫掐牙背心青缎子裙儿的丫ฑ头端上了茶,原来是金钏儿。黛玉笑道:“多谢金钏儿姐姐了。”
宝钗心里越酸涩,低头不语。
王夫人颔不语,倒是贾母笑了:“既是如此,你也有段日子没见了你林妹妹了,几个孩子倒是好生亲热一会子才是。”
正说着,就听外边小丫头们叫道:“大太太二太太大奶奶二奶奶来了,宝姑娘来了。”
此时见赖大家的还在绞缠,黛玉也不说话,只扭头看着贾琏。贾琏叹了口气,上前对赖大家的说道:“妹妹家中ณ尚有祖辈亲人,自然先回去拜见了,然后才好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赖嫂子素来知礼,不必再说了。”
雪雁端着一只小小的定窑盅子在黛玉面前。
八月,康熙再次带着众位皇子、大臣出塞秋狝,不料十八皇子突恶疾,一病而亡,年仅八岁。康熙大恸,见太子毫无悲戚之意,不由得大怒,痛斥ม太子毫无友爱之心。后又现太子窥视自己帷幄,不由á得大为心寒。气怒交加之ใ下,竟晕倒在地。
后边王嬷嬷雪雁秋雁等人微微一愣,黛玉想了想,轻声道:“便是雪雁秋雁跟了来罢,王嬷嬷带了人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后边送了来就是了,左不过就在这园子里。”
胤祥冷笑道:“如今两位皇子外加一位盐政大臣都受了伤,皇阿玛虽是将索额图这个祸除了,然……”忽然觉得这话不好说出口,忙住了口。
黛玉见他身穿着石青色实地纱长褂,外罩着银灰色团穗马褂,腰间垂着绛朱色长穗缨络,上面系着一块碧玉佩。黑眸深沉,正含笑望着自己้。
瑾儿看看眉目俊朗的胤祥,又瞧瞧模样和胤祥几分相似,却一脸冰冷的胤禛,摸了摸鼻子,躬身回道:“回四爷的话,是!”
是黛玉!
只是,康熙十六岁便谈笑间除掉了号称“大清第一勇士”的权臣鳌拜,又岂是索额图所能够谋算的?
“姐姐!”瑾儿还向小时一样,随着一声“姐姐”便扑了进来。黛玉见他一身水蓝色箭袖,腰上束着巴掌宽的玉色金银双线绣水纹的绦子。因天气渐热,只在外边又罩了一件银色绣碧绿竹枝的贡缎排穗褂子。一张小脸蛋上满是讨好的笑意,水汪汪的大眼只笑弯了盯着自己,便也忍不住笑了:“做什么这副表情?可是做错了事儿了?”
康熙见花棚四周还摆放了几张桌椅,想是供人赏花后休憩只用,便带着众人走了过去坐下。
王嬷嬷乃是她的乳母,从小照顾ุ着她,事无巨细,十分用心。黛玉虽然不是以前的那一个,然这几年相处下来,自然也知道这位乳母对自己้的疼爱之心不假。
这一日皇帝再一次在乾清宫召见此次入京述职的外官,林如海自然也在其中ณ。
探春惜春俱都不肯收。
贾母略一沉吟,便向凤姐儿道:“凤丫头,你只好生养着,家里的事情让二太太先操心着罢。”
贾琏忽的想到เ了什么,说道:“正是这话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咱家里可还有好几个ฐ姑娘呢,这话传出去连带着这几个ฐ妹妹都没脸了。”
宝钗也笑说:“我来了快一年了,只听上上下下的都说凤姐姐是最巧ู的,却哪里巧的过老太太呢。”
迎春等人知道惜春这是在不满了湘云和宝钗ู走得近了。
宝钗笑道:“是了,姐妹们都打人去问,倒叫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只是不得出门。今日,姐妹们都在,我倒是一块儿致谢了。”
鸳鸯答应了,宝玉今日原也有些累็了,便向贾母告了乏,又嘻嘻地笑着和黛玉等人别过,这才回屋去。
薛姨妈看看旁边坐着的宝钗ู道:“别的不说,我只怕委屈了钗儿呢。姐姐也知道,我们宝钗ู在家里也是一般的娇养,在金陵时见过的谁不赞声好?如今在这里住着,她自己้不敢有一丝儿的错处,就这样,还处处受人挤兑,我这心里……”
宝钗进来时并未注意,这时经凤姐儿一指,方才仔细看了,笑道:“真是好看呢,到เ底是凤丫头巧呢。”说着便笑向贾母道:“老太太可见是有福气的呢。”
那ว四个嬷嬷将礼单呈上,王嬷嬷上前接了交与黛玉,黛玉略๓略๓一看,也与先时来的几家大同小异,只是精致了些罢了。倒是送与自己和瑾儿的一箱子衣料甚是难得。便向那嬷嬷们笑道:“嬷嬷们回去且代黛玉谢过了福晋,黛玉初入京师,守孝在身,不便前去请安。倒劳烦福晋惦记,黛玉甚是不安。”
林如海哈哈笑道:“自然自然,你只和瑾儿住在荣府中,安心等待爹爹进京便是!”
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了,黛玉也怔了一下。她记得原著中是为宝钗庆生日时候湘云说过这么一句,如今宝钗的生日早就过了,怎么会在这个ฐ时候说起来?
贾母脸色瞬时沉了下来,宝钗ู心里暗笑,忙拉了湘云一把,笑道:“云妹妹胡说什么呢?隔得远了哪里看得清楚?还不跟林妹妹陪个不是?”
黛玉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瑾儿几步走了过来,黛玉心里一惊,待要说话,却听“啪”的一声,湘云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瑾儿。
众人都是一惊,湘云虽有不是,然而到底是个ฐ闺阁女子,再想不到瑾儿竟是说打就打的。
湘云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却见瑾儿拍了拍手?,微微眯着眼睛朝她笑道:“你哭了一声出来试试!”
斜着眼睛贾母似要说话,瑾儿指着湘云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ฐ包衣家的奴才,跟着老太太沾了些亲带了些故,我姐姐瞧着老太太的面子上称你一声妹妹,便作兴的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敢将我姐姐比作了戏子!小爷我今日打你是轻的,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嚼舌头的话,若是再有这么一次,我姐姐不理论,我是不管不顾的!”
只骂的湘云要哭不敢哭,要闹不敢闹,一双眼睛里泪珠儿转来转去便是不敢落了下来。
宝玉见湘云脸上瞬时肿了起来,忙叫着:“快拿些冰块来!”
又对着瑾儿说道:“云妹妹虽是无礼,终究不过是心直口快,想来也是无意的。林表弟何必跟女孩子一般见识?”
王夫人也颇为不悦,怎么เ说湘云现在也是贾府的客人,瑾儿这一出手,打得可不止是湘云,乃是贾家和史家的脸面。
瑾儿也不理宝玉,只对着贾母拱了拱手,道:“老太太,我们本是冲着您过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史姑娘竟是如此对我姐姐,想来这也不是头一回了罢?罢了,我们回去了,没得在这里受这个ฐ腌臜气。”
说着拉起黛玉便走,也不理会后边儿贾母一叠声儿的叫着。
黛玉坐在车上,瞅着瑾儿叹道:“何必这样呢?”
瑾儿笑道:“早就憋着这口气了,竟敢跟着别人挤兑姐姐,我不管她是谁,先出了气再说。何况她们史家如今也不过有个ฐ空头爵位,也算不得什么。”
黛玉点着他的额头道:“谁说怕他们了?不过是怕没的坏了你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