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擀了一三盆面条,打的鸡蛋卤;又开了一盒日本军用鱼罐头。姑父狼吞虎咽,把一盆面条、一盒罐头吃个精光。看他吃面逗人的滑稽样子,我和姐姐憋不住笑,跑到เ了屋外。

我问父亲:“我们不是满洲国人吗?怎么又是中国人了?”父亲:“我们本来就是中ณ国人。‘九一八’日຅本鬼子占了满洲,中ณ国人成为日本鬼子的亡国奴,不许中国人称自己是中国人,逼着你硬叫满洲国人。”我好像明白了,应了一声,“啊!”父亲:“我们中国是一个大国,我们有四万万同胞,满洲这个地方的人口还不到全国的一成呢。”“哎呀,中ณ国那么大呀!长大了我一定到全国去走一走,看一看。”

奶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几点了?”姐姐:“钟停了。”“去高警佐家看看几点了?”我跑到高警佐家,高太太说,“西山墙的窟窿还没堵上呢,钟也没上劲儿。”回来后,奶奶对姐姐说,“你就把钟拨到เ八点四十吧!我估摸差ๆ不了几分钟……”

我撂下筷子,跑到北炕,炕上炕下找了一圈,不见猫的身影。姐姐屋里屋外“花花花!”叫了一阵,大猫、小猫都不见动静。姐姐:“大猫不在,怎么猫崽子也๣没了呢?”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也不见猫的影子。

我感到เ身下的大地微微颤动;听到了飞机由远而近的嗡嗡声。这时,向日葵地东头一个女孩喊道,“飞机来了!”大地里顿时鸦雀无຀声。向日葵地里肃静得令人难以置信,甚至蝈蝈在草丛中蹦跳的声音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又到了昨天的时间,大约九๡点左右,飞机沉重的嗡嗡声又在天上响起。东街的防空洞都没有防水设施,下了一场雨,就都灌满了水。进不了防空洞,无຀奈,只得藏在家里的炕沿底下。

走到เ丁字路口,我刚向南拐,就听见了嗡嗡的飞机声。我站住,向天上看,没看见飞机,飞机的轰鸣声却越来越大。我加快了行走的脚步,当我再抬头时,不知道从什么เ地方飞来的几架飞机在黑台上空盘旋。一架从西北向东南方向飞的飞机的肚子底下出现了一串ธ黑色、直立着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向地面坠落下来。我边走边歪头观看,刚刚想到:这是不是炸弹?……就在这时,突然,一只大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拽到เ屋里,摁倒在地上,说,“快趴下!”话音刚ธ落,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又是几声巨响……房屋晃动,房顶上的泥土纷纷落下,身体仿佛是从高处掉下来一样,震得五脏六腑都堵到เ了嗓子眼,两个耳朵就像塞了棉花。爆炸停止了。屋里的人谁也没有动弹,依旧趴在地上,除了从屋顶ะ掉落的泥土声,再无຀其它声息。我想,我们大概都被炸死了?飞机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大地也๣停止了颤๶抖。

老王头好抽烟。平时,他的左衣兜里装一把碎烟末儿,右边衣兜里揣一沓用报纸裁成的卷烟纸。走到哪儿抽到哪儿。

第二天下班后,高警佐两口子带着两匣果子过来向父亲赔礼道歉。临走时,奶奶倒是说了一句颇็有政治味道的话,“大侄子!都到这个时候了,办事可得留点儿后手呀。”

这几天,警察署和佐长挨家挨户地告诉,凡是窗户上的玻璃都要糊上纸条,纸条要按米字形贴在每一块玻璃上。我问姐姐,“玻璃上贴纸条干啥?”“防空。怕飞机扔炸弹时把玻璃给震碎了。”“贴纸条就震不碎了?”“震碎了有纸条连着,不乱ກ飞,不伤人。”

看了这些宣传,我不免暗自庆幸!我这个七旬以上的人,身体尚感良好,也๣许是十几岁之ใ前,吃了花脸蘑的缘故?

小生子喊道:“快过来!看!”在车道沟的左侧路面上,一条不太直的、棕褐色、微微摆动的线条,从蚂蚁大战的战场一直伸向路边的草丛。原来,是一群小个棕褐色蚂蚁拖拽比小蚂蚁大一点的战死的蚂蚁的尸体。后来知道,参加战斗ç的蚂蚁是兵蚁,他们是没有生育能力的雌蚁;负责运回战死的兵蚁的小蚂蚁是没有繁殖义务的雄蚁,叫工ื蚁。同样,北侧的黑色蚂蚁,也有工ื蚁成群结队地把阵亡的兵蚁拖拽回自己的领地。

同学之间重复在家里听到เ大人们说过的类似的言论,也是经常地互相警告:别出去跟外人说!记住了吗!

孟宪刚ธ率领大伙鱼贯地走出他家后门,奔向东边围子外的一块撂荒地。撂荒地上虽然没有种庄稼,垄沟垄台尚能清晰可见。孟宪刚:“大家都顺ิ着这条垄站好!站在垄台上,面向北。”同学们在垄台上拉开了距离,做好了撒尿的准备。

自从姐姐去学做机器活,我对缝纫机又生了兴趣。南街道西火车站不远的拐角处有一个洋服店。店里有两架脚踏式缝纫机。经常可以看到เ两个女人伏在机器上做机器活;一个ฐ半大老头在一个案子前๩面裁剪布料。缝纫机做活与王三儿的洋铁ກ活可是大不一样。王三儿手里全是工ื具;缝纫机就不同了,那是一个机器:缝纫机上的缝衣针在机器上上下蹿动,其动力是来源于踏着缝纫机底下的踏板的双脚。这种力的传递过程和原理,上初中学物理时,我格外关注。直到讲了火车杠杆,才算明白。

大地散着春天泥土的清香。大家都情不自禁的深深的吸上几口新鲜空气。我们走到一排开拓团房子最东头的一户日本人家。一个穿着宽大衣服的日本女人站在房门口。她看见我们,笑了笑,向我们招手,说了一句日本话。老曹家大小子说,“她让我们过去。”老曹家大小子是优二年级的学生,日语说的不错。那个ฐ日本女人看了看我,“你的,傅先生的儿子,对吧?”说了一句不太连贯的汉语。我仔细端详着她,啊,原来是经常去牛奶房子送奶的日本人。我点了点头。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父亲憋住笑,看着在门槛ນ旁还在找耗子的狗,说了一句。姐姐笑的把一口饭喷了出来;奶奶和妈妈笑出来了眼泪;我笑得好悬没差了气儿。

透过玻璃窗,人们看到เ:汪疯子把柜里的衣物、被褥拉扯到เ炕上,自己在炕上连滚带爬;顿ู时,白色的、浅色的门帘、枕头、被单儿……都被污泥染成黑花一片。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剧团的同学们在一起活动。因为在这次演出时,装美国人的同学的肚子下边露出一缕棉花,在两腿之ใ间晃来晃去,我忍不住笑了笑。我稍一回头,看见刘ถ主任的两ä只黑眼睛狠狠的瞪着我,吓得我立刻板起脸,不敢再笑。回到后台,刘主任咬着牙说:“该哭的时候,你笑!该笑的时候,你板着脸!”说罢,抬脚狠狠的踢了我的屁股;又骂了一句“八嘎牙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