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太太忽然说到痛处心酸，流下热泪。这眼泪感染着水草，水草面对曲太太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就这么接下了走进一夫多妻制ๆ婚姻的请柬。
曲先生起床后走出去，一整天没有回来，把水草一个人剩在了白天的孤独里。他存心这么做，让她一个人把自己้想透彻想明白。好像他带她过河以后撒手不管，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把桥拆掉。水草艰难困苦地度过了这个白天。早上起床后久久不敢走出去，去面对别人的目光，去站在院子里的阳光下，她忽然觉得外边的世界ศ在耻笑她，铺天盖地的羞耻围困着她，使她觉得这天度日如年。心里乱乱的如长出一丛疯草，一件事一件事，她想起了许许多多事情，把自己长这么大想了个ฐ遍。她在这个白天里回望自己的少女时代，与自己的少女生活惜别。就像起锚远航的人站在船头，把岸上的风景回望。曲先生在夜里把她剪ຘ彩以后，她在这个白天里疼痛看把往事一一抚摸，迅速成长为妇人。
这种误会变成现实，给他们找到เ生孩子的肚子。曲太大的这种误会提醒和诱惑着曲先生，使曲先生有时想起把水草嫁给别人就心疼。这就使他忍不住在相处中ณ失态，不断ษ地零零碎碎地漏出来一些男ç人的情感，去挑逗和引诱这个姑娘。现在他明白了，他是一步一步引诱了这个ฐ姑娘，虽然并非故意安排，事实上是这样一个过程。是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他很少醉酒，他觉得从酒醉时就有了预感。他不想欺骗自己，他确实引诱并占有了这个姑娘。如今对她说什么好呢？
她明白这样不好，她知道不敢这样，但她发现她已๐经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她的意识明白这样不好，反对这么เ做，马上就反抗起来，而她的肉体却反对她的意识，反抗她意识的这种反抗，并且使她这种反抗的意识更兴奋地刺๐激肉体，使肉体对她的意识进行激烈的反抗。她觉得自己那ว时刻分成了两个人，一个ฐ人要退却，一个人要前进，退却的这个人软弱无力，前进的这个人朝气蓬勃。
有天夜里曲先生被人请去喝酒，她在书房里读书等他回来。夜深时丁三架着曲先生进了家门，看那ว样子已喝得摇摇晃晃醉了酒。丁三把曲先生交给她时说太太不在家，你要照看好！她很少见丁三说话这么凶狠，好像对她不放心。她不敢儿戏，接过曲先生一只胳膊挎在自己的脖子上，把他架进了书房。她架着他就闻到他酒气冲天，人也没了根一样来回倒。她用尽力气才把他架进书房，放在了床上。刚脱掉他的两只棉鞋，他就要吐，她连忙抓过铜脸盆侍候他吐。他吐的时候闭着眼，半醒半醉。吐完后给他漱口还要扳着脑袋，整个ฐ人神志昏迷一样。水草当时还想这喝酒有什么เ好，喝醉了像害病一样。
“我自己说的。我干什么都干不好。”
“你走吧，”水草突然说，“我不回去。”
“现在我一说破，水草你不害怕了吧？”
“你看你看，又是水灵漂亮。我找媳妇我不慌，看把你和你嫂子两ä个人忙的，慌啥哩？”
她误会了。她觉得太太在说她妈不正经，就听着这话觉得刺๐耳和别ี扭。她认真地说：
“湿透了，还不用?"
这种人生现象向我们揭示ิ，人生其实就是从一个困境到另一个ฐ困境的不断跳跃和转移。就像我们小时候玩跳格子游戏那样，只能从一个ฐ格子跳进另一个格子，不能ม跳在格子外边，格子外边是死亡。并不是重复，意义和价值就在我们不断挣脱困境时的体验和感受里，是这些体验和感受放射着人生的光芒。
实际上这句话是另一句话的变调，在学校演戏时水月扮演过《沙家浜》里被刁小三调戏的少女，那少女喊过“救命呀——”一句话，水月对这句话产生过许多联想，喊出来时特别刺激。于是这句话就悄悄在她心里潜伏下来。她渴望在生活中喊出来。本来是要等郭满德进一步动手动脚๐时喊出来的，可惜郭满德停步不前，只会在那ว儿摆动，水月的潜意识按捺不住激动，就把这句话吐了出来。实际上是唱了出来。这句话是舞蹈进行中的歌唱。
那时候院里有几只鸡咕咕叫着，把院子叫出少许灵性。屋里的阳光慌乱中被折断ษ，迅速愈合伤口，又接连成几柱光芒，仍然棍子样斜插在屋中。
孩子们年幼，听不出这话的分量。她们开始找破旧ງ衣裳๙穿，不再穿新า衣裳๙，她们开始轻视她们的母亲。水秀无力改变这一切，只有承受这痛苦。但她无论如何没想到เ水草会为此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绝，而是没想到要拒绝。就让他把她弄到床上，脱光了衣裳，轻轻地搂进怀里。那时刻她觉得自己้发轻，轻如一把棉花在他手里掂来掂去。
她越来越看不起这些找她的男人们，平时在阳光下看他们一个一个ฐ正经君子模样，只要天黑下来，摸到她床上，就低三下四像孙子。只要脱光衣裳，马上就换了一个人，猪狗那样不要脸，没有一个ฐ好人。
自杀，决不是什么轻生。那是些把人生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才敢想到เ并实现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