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钟汶还是不解:“咱们月俸都是样的,你们从哪里弄这么大笔钱?青儿,你说实话,这金饼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没事,用冷水激就能醒。”
“持戟十圈同伍连坐张口就来!他他以为在喊他家的狗啊!”
“他是我弟弟,”易烨上前解围笑道,“在家时常上山砍了柴去卖,所以有把子傻气力。”说着还拍小狗般地摸几下她脑แ袋,硬是让她把头垂下来,好显得恭顺些。
说罢,她便低下头,挑着两大桶水,脚步利落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徐大铁ກ直靠在旁边看着子青替易烨擦药酒,神情恍惚,猛然听见缔素问他,挠着头如实道:“俺在算,有几日没吃到肉了?”
“这有什么เ可算的,自和虎威营起操练,除了豆糊就是萝卜糊,哪有肉。”缔素า没好气道。
易烨见子青停了手,长吐口气,自行穿好布袜,又道:“老实说,我觉得今儿这事,霍将军做得有点不地道。明摆着是他让蒙校尉设这个局来蒙我们,害我们入了局,他倒把蒙校尉打了四十棍,这实在有点说不过。”
满手的药酒味,子青起身用布巾擦手,听见易烨的话,摇头道:“此事是大患,蒙校尉这四十棍挨得不冤。”
“这事可是霍将军故意诓我们的!”易烨仍是不服。
“与其说诓,不如说试。”子青颦眉道,“若是上阵临敌,匈奴人中不乏็通汉话者,到时故意扰乱ກ,岂不更糟糕。”
赵钟汶在旁边,半天都没说过句话,此时方才开口:“你们几个说句实话,当时谁往左ุ转了?”
“我反正是右转。”缔素飞快道。
“实话?”赵钟็汶狐疑,平日里金鼓旗帜ຒ缔素就背得颠三倒四,操练时只知道跟着大伙走。
缔素硬是梗了梗脖子:“当然是实话。”
赵钟汶看向子青。子青简单道:“右转。”
接着,赵钟汶又看向易烨。易烨只得讪讪道:“我当时想右转的,可听见曲长喊了那么เ嗓子,我心里就想曲长眼神是不是不好使,如此想,就耽误了些功夫”
缔素大笑,打断他:“别ี绕了,你左转就说左转,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เ。”
“我真没左转,只不过也没右转,光在琢磨这事情来着。”易烨解释道。
赵钟汶微叹口气:“平日里军规都背得挺溜,怎么เ到用的时候就唉”
“老大,当时跟着曲长右转的人多了去,咱们这伍算是好的了。”缔素安慰他。
赵钟汶肃容道:“以后只可看旗行事,再不可听旁人呼喝,更无须ี迟疑ທ,下不为例。”
“诺。”众人应道。
易烨更是连连点头:“定定,就是蒙校尉亲口喊,我也不理。”
“只当是狗吠!”缔素า笑嘻嘻地补上句,引得赵钟汶也忍俊不禁。
次日早练,胡笳声起。
易烨脚肿得鸡蛋般大小,实在没法下地,只得托子青告假。待子青匆忙穿戴毕,出门而去,易烨回头看了眼漏壶,才惊奇地发现——今日胡笳竟然比寻常足足早吹了半个时辰。
“难怪我这么困”他面同情地想着校场上的同袍,面躺回榻上拥衾而眠。
此时距离日出尚早ຉ,校台上火光中的蒙唐满脸阴郁,连带着天上也是阴云密布,地上更是阴风阵阵,吹得众人心中ณ小鼓打个ฐ不停。
见众士卒到เ齐,蒙唐清了下喉咙,沉声道:“自今日起,初十五外出取毕,任何人等无军令在身,皆不得外出”
直以来,初与十五都是众人心心念念所期盼的日子,尤其能ม出营快活,此时骤然被取缔,众士卒虽不敢喧哗,却忍不住发出低低惋惜之声。
“你看,他果然开始整治我们了!”缔素挨近子青,压着嗓子道,“你哥还说我是小人之ใ心,怎么เ样,被我说中ณ了吧!”
子青没吭声,只捅了他下,让他站回去。
校台上,蒙唐接着道:“自今日起,各曲长每日须得交互抽查曲中士兵旗帜金鼓号令,限十人,若能知其意,则已;如不知,则取伍长问之。伍长能言,则ท治兵卒以不受听之ใ罪。伍长不能ม言,则取队长问之。队长能ม言,则治伍长之罪,士卒免究。如队长不能言,则取火长问之”
他条条列ต列地说下来,底下的众士卒冷汗直冒。
“疯了疯了每日抽查,还是各曲交互抽查”缔素对这些个ฐ金鼓号令最是头昏脑แ胀,没料到蒙唐居然下子如此严苛,听得他脚๐直发软。
赵钟汶朝他低道:“你小子争气点,别到时候连累我。”
“老大”
听台下马蚤动嗡嗡之声渐起,蒙唐猛然清了下喉咙,顿ู时回归寂静。他方才接着又道:“凡在操练之时出错者,四十军棍,重犯者,斩!”
道阴风自众人脖颈่上刮过,冷飕飕的,让人起了身的鸡皮疙瘩。
缔素目瞪口呆:“犯两次就要斩,这也太狠了!”
子青垂目,轻轻深吸口气。
赵钟汶按了下缔素肩膀,沉声道:“回去赶紧再背背熟,蒙校尉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知道。”缔素欲哭无泪。
蒙唐这记重拳,在营中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验。无论吃饭走路,常能见到口中念念有词者;便是睡觉,夜半梦话,多数也改为ฦ金鼓旗帜条令。
这日操练,令旗挥舞,马蹄翻飞。
霍去病命人故技重施,喊话之人军阶变换不等,赵破奴也被迫充了回数,连蒙唐都被逼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几喉咙。幸而早ຉ间那些话犹在耳边,众士卒耳只听金鼓,目仅看旗帜,心无旁骛,切闲杂人声尽抛诸脑后,再未出现之前景象。
见状,蒙唐虽径沉着脸,眉头却是渐松。
驰了日,日渐西斜ฒ,早已远远超出平日操练所在。振武营在前,虎威营在后,驰到处坡上,原地下马休息。
赵破奴送水囊给霍去病,后者正看着远处的河水,此时上游连下几场春雨,河水湍急奔流,远远地便能ม听见哗哗的响声。
“蒙唐,你过来。”霍去病随口唤道。
蒙唐走近,看见霍去病唇边抹笑意,原本已๐些微放松的心立时又警惕起来,循着他目光望去——
河水!如此湍急!人马是万万过不去的蒙唐虽不知道霍去病意欲何为,但这位将军行事不按常理,不由á地心里阵阵发紧。
“这河里到了春天便有种鱼,”霍去病朝河水努努嘴,闲闲而谈道,“与箸般长,通体青色,背脊上有条红线,拿来炖汤味道平常,烤着吃却是鲜美无比。你可尝过?”
原来是想吃鱼了,蒙唐悄松口气,答道:“没吃过。”
“想尝尝么?”
“”蒙唐怔。
霍去病似勾起兴致:“走!去抓几条上来给你尝尝。”
“将军,将军”蒙唐急道,“末将现下不饿,还是等操练结束后再去不迟。”
霍去病眯眼看了看日头:“也不早了,既然你不饿,那我就自己烤着吃。鹰击司马,你可要来几条?”
赵破奴笑应道:“好啊!不过将军记得让高不识来烤,他烤鱼的手艺可是绝。”
蒙唐见他二人翻身上马,竟当真要去抓鱼,他心中极是不满,但碍于军阶无法劝阻,只得沉着脸走向马匹。
鼓声又起,众士卒纷纷上马策缰,依令旗所示ิ,朝河水方向而去。
河水愈发接近,响声如雷,与马蹄声交织在起。
二十丈。
十丈。
仅剩五丈,行在前头的士卒,已能ม看见河中ณ翻腾的浪头。
行进的鼓声却仍在响着。
三丈!浪尖上聚聚散散的白沫似在冷笑。
鼓声依旧。
19第九章荒冢上
行在前头的可全是振武营的弟兄们,蒙唐急怒攻心,朝霍去病吼道:“将军!”
霍去病神色专注,只当充耳不闻。
军规明令——如鼓声不绝,便前面是水火,也须跳入;如鸣金该止,就前面有财物可取,亦不准动。
赵钟็汶把令旗攥得死死的,脑中片空白,唯有鼓声穿透而来。
“完了,我不会水,这样去见我爹娘也太冤了!”
缔素哀号道,他为能赢得霍去病的注意,故意行在队伍前头,此时深悔却也来不及。不过号归号,鼓声不绝,他断不能去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