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队长为安排冉大牛费了一番心思。这是个孩子，需要有人引领，不能交给那ว些毛头毛脑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必须找一个老成的人带他。牧业队有三个ฐ老成的人，老莫、老英和老谢。老莫是北京来的右派；老英曾当过康德皇帝的侍卫；老谢是国民党县党部ຖ的头目。老英在尹队长的印象里，阴阴的，一副太监相，孩子跟了他，别ี学成男不男女不女的；老谢太老了，走路都佝偻腰，让他带冉大牛，简直就是送一个当差的给他，说不定他会让他干端屎端尿的活儿。最后，尹队长把冉大牛分给了老莫。
罕达罕肉运家不久，冉大牛一家汤香肉烂。令牛淑贤始料不及的是，从她家飘出的香味惹得邻人淌口水。邻居乌疤娘一次又一次地问牛淑贤：“冉嫂，你家炖得什么肉，这么香？&ุrdquo;๙牛淑贤说：“๙还能是什么肉？狍子肉呗！”乌ไ疤娘说：“没见你家老擀打到狍子呀！&ุrdquo;牛淑贤说：“那天老冉来得晚，你们没看见。”乌ไ疤娘说：“嫂子不说实话，什么样的香味，我还是闻出来的，根本不是狍子肉香，能不能ม盛点给我尝尝？”牛淑贤这个ฐ好客又善良的女人为难了，罕达罕的肉是绝对不能端出去的，她只好撒谎：“๙已经吃完了。”๙乌疤娘见一贯大方的牛淑贤突然变得小气，不由á得起了疑心。
白桦林有五十几亩地面积，林子里的桦树几乎一般样的粗细，直径十厘米左右，笔直笔直地排列着，洁白树干上的节点像无数双令人心动的媚眼，把你瞅得阵阵心热。人是天地间最具破坏力的动物，许多原始森林都被砍了当柴烧，随着片片森林被砍伐，原本秀丽ษ的山峰，都变成了秃头。农牧场场部附近三十里范围内，已没有任何树木了，独独这一片林子保存完好，像体恤上的胸花一样醒目，这也把场部ຖ居民点衬托出些许诗意来。许多来农牧场做客的人，几乎都无一例外地把这一景致拍下来，拿去当美景来张扬。凡是见过这张白桦林照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赞叹：啊，真美，胜过令俄罗斯ั人钟情的莫斯科郊外的白桦林！
黄羊沟在兴安岭北麓，光秃秃的山坡，几乎连灌木丛都没有，一看就知道这儿肯定是山口，西伯利亚的寒流在这儿沿着山坡升腾，风力之大，难以想象，平坦地面根本存不住雪，草原上的放牧人更知道这样的山口温度比其他地方要低得多，每逢秋天，西北风刮ุ起来，这儿的草就黄了，比南坡的草要早枯十来天，即便是和山下的呼伦贝尔草原相比也早枯一个星期左ุ右。可是，这儿却是冬季出牧的理想之地，没有积雪，所有的草都裸露在地面。也许有人会问，滴水成冻的环境下，牲畜的饮水怎么เ解决？须知，翻过山脊，就有厚厚的积雪。畜人可以从那儿取雪化水，牲畜从来都以雪当水。
第一次出远门，冉大牛兴奋莫名。过去他最远只到过十二里路外的狍子河镇，现在一下子跑了十里路，够他高兴的了，况且还有一颗好奇地心陪伴着，特别是在穿越原始森林的时候，风儿掠过树林时的涛声，时而被惊起的雪鸡，都令他惊喜不已๐。他骑着马儿跑跑停停，那ว个兴奋劲儿，仿佛捡了什么เ值钱的东西。老莫时不时地提醒他，骑马要半个ฐ屁股轮换骑，要不然罪儿有你受的。冉大牛听不懂老莫说什么เ，骑马挺舒服的，受什么罪啊？他仍我行我素，在马上乐颠颠地扭来扭去。
中ณ午吃饭的时候，老莫对其他三个牧工说不能休息了，赶路要紧，就在马上边吃边走吧。他们各自掏出藏在羊皮大衣里面的馍馍片和奶酪，嘴巴干了，就下马抓一把雪含在嘴里。粗燥的脸皮和干瘪的脸颊是草原牧人的两大特征，面对锐利的寒风，无论多么细嫩的皮肤都会起皱；没多大年纪面颊就干瘪下来，那是吞雪造成的，把雪含在嘴里，血液流通不畅，时间长了，牙齿容易脱落。
大兴安岭冬季的落日落得早，下午三点多钟，苍白的太阳有气无力浮在山梁上，当地人都知道，太阳一旦ຆ落山，大地很快就漆黑一片。老莫估计这儿离黄羊沟还有十几里路，就催促大家赶快走，一时间，马蹄嘚โ嘚、鞭声清脆ะ、吆喝声响，几头牛迎着夕阳一齐奔跑起来，溅起阵阵雪烟，牛群的两侧，牧鞭和套马杆在夕阳下挥舞，一派闪动缭乱，荒漠的雪原出现了苍凉的美丽ษ。和长河落日的美丽不同，这美丽是动态的，富有彪悍之气，当是从远古的鲜卑人那儿承接了顽强的生命力。
到了黄羊沟，带着挤奶工先期到达的副队长老邢和牧羊犬黑毛迎出帐蓬房外，老邢ฦ见面就对老莫说羊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ม到，黑毛则扑上去和老莫亲热，嗅嗅这、舔舔那。老莫知道老邢的意思，就说那我去迎一迎。老邢说我们一道去吧，按理说你应当歇歇脚的。老莫说你和我客气什么เ？羊群不到，你的心放不下来。说着他们就一道策马向山下黑暗的地方奔去。
冉大牛伫立在帐篷房外，看着他们的马儿消失在浅淡的夜色里，正准备进帐篷房，帘子却被掀开了，成彩云出现在门口。成彩云二十三四岁，关里人，来关外已经三四年，起先在兴安岭南坡的大杨树干了一阵子，觉得不舒坦，就来到เ这更加偏远的北坡。她识字，有几分姿色，脸上总是透着一股威แ严的气色，是牧业队一朵最耀眼的花。
&ุldquo;๙你师傅呢？&ุrdquo;“邢队长喊他一道接羊群去了。”&ุldquo;๙这个ฐ王八犊子，真拿人当牛了，赶了一天的路，歇都不让歇。”她瞥了冉大牛一眼，&ุldquo;๙快进屋躺一会儿，骑一天马，累็也累็死了。”冉大牛又头往来时路瞅瞅，这才极不情愿地走进帐篷房。刚进帐篷房，成彩云就招呼他看看自己的行李，他看到เ自己的行李和老莫的行李摆在靠炉子的地方แ，其他人的行李也一并排的摆在新搭的木大通铺上，靠里面的铺上有人已๐把铺盖铺好并卷起来。东北人的习惯，住大铺的人，都把被筒叠好，然后卷起来，单身汉的钱财一般都藏在卷起的被筒里。没人去动弹他人的铺盖，否则会被人视为ฦ手脚不老实。
“谢谢你，成姐。在炉子边暖和多了。&ุrdquo;“๙你是沾光，谢她什么？&ุrdquo;正忙着烧饭的金淑贤突然插话。
“闭上你那臭嘴，没人说你是哑巴。”冉大牛嘿嘿地笑了，挤奶组的人他都熟悉。这金淑贤是吉林人，直人快语，虽不漂亮，但也耐看，脸上的细雀斑á不能不说是一种风情，有人背地里说笑话，说女人的痣是情豆，豆儿大，性格满，豆儿小，心儿细，金淑贤肯定是那种洗脚๐水都会帮你打好的温瓤人。几个ฐ光棍整日地在她身边转悠，那ว劲头，和发情的公牛差不多。挤奶组的人只有她一个人敢和不苟言笑的成彩云开玩笑，她们经常在一起扭打，常常是人仰马翻，可她们又是好朋友，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冉大牛又往帐篷房内其他地方แ瞅瞅，见挤奶组的五男五女十个人都来齐了，他们是乘๖坐场部的马车来的，挤奶工ื不配备马匹，只能ม做车。也许有人会问，出牧的地方这么偏僻，马车怎么เ来？凡到เ过呼伦贝尔草原的人都知道，草原平坦，除去旱獭打洞的小小的坑包外，一马平川ษ，让马儿放开蹄子跑，不会有磕磕绊绊。如不是这样，那些在摩托车上架机枪扫射黄羊的人岂不都得摔死？
骑了一整天的马，冉大牛很累，他顺势四仰八叉躺在大通铺上，哪知道刚一躺下，哎呀一声，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弹起来。成彩云忙问是怎么เ事？冉大牛说屁股疼。屋里的人一起笑了，有人说那是骑马骣烂了屁股，够你喝一壶的，没七八天好不了；有人说擤一把鼻涕抹在上面，包你不疼。成彩云说：“๙既然骣烂了，遭罪就遭罪吧，等会儿老莫来了问问他怎么办？他肯定有法子，既ຂ然不能平躺，就侧着身子睡一会儿，别睡沉实了着凉，等他们来就吃饭了。&ุrdquo;๙身上累，屁股疼，冉大牛蔫ຑ蔫地侧身躺在铺上，想起了在家的好处来。记得一次上山放树，手上磨出二个血泡，娘见了疼得落泪，把爹骂得狗血淋头，说他藏奸，怎忍心让孩子累成这样。现在倒好，说什么เ够我喝一壶的，还出什么抹鼻涕๓的馊意，那黏糊糊的东西抹到เ裤裆里能好过吗？别恶心死了。他有些伤感，又有些孤独，甚至想哭，可老莫说过，人应当要刚强的，这才强把眼泪压去。想着想着，冉大牛睡着了。
一阵狗叫，把冉大牛吵醒。他懵怔怔地睁开眼，觉得身上压了一件皮袄，皮袄上带着一股雪花膏的香味，知道这是金淑贤的。他站起来，双手拿着皮袄还给金淑贤，说了声谢谢。这时候，老邢、老莫和几个牧羊人走进帐篷房，一股寒气也随着冲进来。
“๙彩云，饭烧好了吗？肚子都快饿通了。&ุrdquo;๙老邢ฦ进来就大声问。
“๙早都烧好了，等你们都等了快俩小时。”๙“什么饭呀？”“๙死面饼，牛奶土豆大头菜。”&ุldquo;怎没有手扒肉呀！不是说了吗？今天可以宰一只羊的。”๙“那还得来得及才行，时间不赶趟，煮不烂也不好吃，赶明个吧！”&ุldquo;老莫，看来今天的酒喝不成了。”“今天喝不成，明天再喝。”老莫说。
“你们还是不想喝，没菜，大蒜头也是一样就酒的。&ุrdquo;牧工ื老王头插话。老王头是岭南扎兰屯人，农牧场建场的时候就来了。据他自己说，他原先在林业局抬过一阵子木头，那活危险，眼见着几个工友被木头砸断了腿，就下山当起牧人，他说放牧这活挺滋润的，赶着牛上了山，天老大，他老二，自在得不得了。可在别ี人看来，牧工ื太辛苦，别ี人不说，看看老王头就知道了，那ว脸被寒风刮得像没熟ງ好的羊皮，吞雪把一口牙都吞掉了，只剩下红暇暇的牙床，四十几岁，看上去却有六十。可是有谁知道老王头心中的苦，这个出逃的地，他把自由看得比什么เ都金贵。
“看来老王头想喝酒了，怎么？在家让老嫂子管住了，过不了瘾？&ุrdquo;๙老莫见老王头不自然地咧咧嘴，露出两道红暇暇的牙床，知道他想喝酒，就说：“๙邢队长，咱们就喝一盅，土豆大头菜也是菜呀。&ุrdquo;๙老邢ฦ答应了。
他们正忙活着盛菜倒酒，金淑贤招呼大家吃饭，二十几个人各自端着碗，坐在自家的铺头吃起来，唧溜声、吧唧声响成一片。成彩云对老莫说：&ุldquo;老莫，大牛的屁股骣烂了，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他少受点罪？”๙老莫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成彩云，&ุldquo;里面是纱布和消เ炎粉，你帮他打个巴子。”他又指着冉大牛说：“早ຉ都告诉你，半个屁股轮换着骑，你就是不听。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骣烂屁股。&ุrdquo;๙冉大牛说：“๙师傅，你又没说屁股会骣烂。”๙老莫说：“还强嘴，告诉你半个屁股轮换骑，那意思你还不明白？悟性哪去了？”๙老王头笑了，“๙疼一次他就知道邪乎了。咋不咋骑马，又骑了一天，他那嫩屁股哪遭得住？”他也指了指冉大牛，“你呀，摊上了老莫这么个ฐ好人，比你爹还亲，纱布药粉都给你准备好了。想当初ม，我咋不咋骑马，骣烂了屁股，真地往裤ไ裆里擤浓鼻子。&ุrdquo;๙“老王头这擤浓鼻子的方子教了好多人了。他还有四大骄、四大红、四大硬没教呢？大牛，你慢慢学。”๙一个ฐ叫傅二比的男ç挤奶工ื高声插话。
老王头笑了，“二比，你这个徒我还没教好，其它的徒暂时不收。&ุrdquo;这边上，成彩云让大牛把裤ไ子脱了，大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成彩云照冉大牛的头拍了一下，&ุldquo;๙害什么臊，你当我愿意替你打巴子呀？&ุrdquo;๙大牛只好红着脸把裤子脱了，趴在铺上。成彩云见大牛的屁股沟两边各烂了一片，嫩红嫩红的，心疼地说：&ุldquo;你看看你，都烂成什么เ样了？肯定是骑马太得瑟了。”๙她边说边挤出药膏在纱布上，又在上面撒了消เ炎粉，然后敷在屁股上，又贴上胶布。成彩云忙完了一切，问大牛感觉怎样？大牛站起来系好裤子，来走了几步，感觉疼痛减轻许多。
这日，因旅途的困顿，老邢招呼大家早早地休息。受取暖和帐篷房的限制，二十几个ฐ人睡在一个帐篷房里。五个女的睡在大通铺的一头。老邢特别重视男ç女交界的地方睡得是什么人，他让泼辣的金淑贤和外号叫老闷男青年睡在交界的地方。哪知道，老闷辜负了邢ฦ队长的希望。
夜半的时候，金淑贤叽哇哇地叫嚷起来，巴掌朝老闷的脸噼里啪啦地抽，“你这个ฐ不要脸的，敢占姑奶奶的便宜。”帐篷房里的人都醒了，也都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性坐起来看个ฐ究竟。在暗淡的马灯下，他们见金淑贤把乳房露出来，“姑奶奶让你吃好了。给你吃，你吃了就是我儿子了。”๙那老闷把头缩在被窝里，哪里还敢伸出来，金淑贤一把把他的被子掀开一半，又是一阵乱打，你不是敢摸吗？为什么不敢吃？你这个畜ไ牲，打不死你！”邢ฦ队长走过来，像抓小鸡一样抓起了老闷，把他拽到เ门外的冰天雪地上，“你在这儿站着，清醒一下。”๙他又走帐篷房里，来到金淑贤铺前，关切地问：“没让他占到便宜吧？”金淑贤冷笑一声，“๙看你说的，便宜是那么เ容易占的？他那个爪子早都在我被子边摸了，刚一伸进来，就被我抓住。”邢ฦ队长说：“๙睡吧，我看走了眼。”金淑贤却说：“偷吃麦麸子的，都是闷头驴。你赶快让他进来吧，外面零下三十几度，冻坏了，他老娘要找我麻烦的，那ว老太太蝎虎着呢。”邢ฦ队长说：&ุldquo;让他冻三分钟，彻底清醒清醒。&ุrdquo;๙他又走到冉大牛的铺头，&ุldquo;๙起来，换到那ว边去。”๙冉大牛抱起了铺盖，放在金淑贤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