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秒钟็后，铃声又响，潘书用枕头压住耳朵，仍然挡不住声音，只得又接了，怒道：“何谓，当心我掐死你。”
都说感情是处出来的，在走了一阵后，潘书也有同感。其实跟他这些日子真真假假的胡扯调情，如果不是动了心，她也不会一而再的为ฦ他生气。到底是真爱，还是因为寂寞？寂寞就不必了，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真爱？她骗得过自己้吗？但这个ฐ年头，要想拥有一段真爱，大概是比登天还难。真爱不单是对方要有，还要她自己้也同样的有。自己没有的东西，怎么给别人？如果只是为了应付寂寞，不但对不起自己，对别人也同样的不公平。他既然有诚意，那ว她也应该给予相同的尊重。
但何谓好像看出了她和陈总的关系只是烟雾，这次出来更是摆出了一本正经追求的架势，难道他是认真的？潘书心里冷笑，你认真，难道我就要跟着认真？要是一百个人都对我认真，我岂不是要自杀以谢天下？
潘书看他开口只谈公事，也收起笑容，说：“昨天银行和拍卖行的人不是带我们去看过了吗？怎么เ，有问题？”
潘书问：“是你当年闯海南那会儿的事？”
华姨拉着潘书的手说：“辛苦你了。这两年亏得有你在身边，不然我这个病，哪里能拖到今天。我是拖一天算一天，做一次透析好管上个三五天，活着没有味道，还不如死了。”
“那好啊，何先生。明天我就来上班，你把我放在哪个职务上?”潘书笑吟吟地贴上去，一身黑色长裙像水一样流泻不停，是丘腰是谷，起起伏伏，贴在何谓熨ຖ衣板一样的身体上，竟是严丝合缝。
“米糕？还面条呢。你怎么เ又换人了？”赵薇薇不屑地说。
“有事。这样的招商会一个月有几起，都要参加的话，不用做事了。”潘书笑说。
潘书用一把小茶匙舀了饭往填得好好的唇形里送，瞟她一眼说：“阿拉没介好运道，三天两头的相亲。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吃了介空，除了相亲，还是相亲？下午在锦江饭店有个招商会，我吃了饭就要去。你呢？下午干啥？看你这个样子，也是要出去了？”
客人谦逊地说：“应该的应该的，我姐姐的婆母一定让我来找你们，说她和她爸爸想了你们几十年，我过来了，要是能ม联系上，她还要来探望你们。她说你们想要些什么，叫我记下来，到เ时带上。”
潘书嗤一声笑出来，“那还能不传过来？中ณ午都去相过亲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要你妈这样起劲？”
“这么严重？快说快说，”赵薇薇催促她，“要把我憋死了。”
潘书从还没打开的旅行袋里拿出一个ฐ小皮包，捡起茶几上的钥匙放进去，何谓挽了她关上门离开。车子开出一程，潘书才说话，“你把我送到医院就行了，别进去了。陈总在那里，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跟他说的好。”
何谓想一想说：“也好。”掏出手机，问道：“号码？”
潘书把手机号码报一遍，何谓记下来，回拨过去，说：“有事记得打给我。”潘书点点头，然后说：“华姨是我阿姨ถ，陈总是我姨夫。”她觉得有必要讲给何谓听。
何谓嗯一声，让她继续。
“你们都想不到陈总是我姨夫吧？我们从来没对外人说过。开始是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靠亲戚关系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后来外面传我和陈总怎样怎样的，我也不想去分辨。有什么เ关系呢？他们反正不会明白的，我也不在乎人家怎么想。这样也好，有人罩着，总比我是一个ฐ人要少惹些麻烦。我不是不知道外面怎么说我，说我是狐狸，换男人快得像换衣服。我一个朋友也跟我说，我再这样下去，好男人都走了，身边只会留แ下些坏男人。我对她说我不怕，我等邮差来敲我的门，爱情会来撞我的腰。其实我是怕的，何谓，只有你明白我。”
何谓说：“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些。”
潘书接着说：“好几年了，华姨身体一直不好，总说这里痛那ว里痛，直到เ两年前才查出来是尿毒症。尿毒症在今天不算什么，只要有合适的肾换。我是她唯一的血亲，但我的肾她用不上。我去做过配型，我们什么都试过，但都没有用。这两年我老了好多，何谓，我们刚ธ认识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的吧？那ว个时候我是不是比现在好看？”
“不，你现在比那个ฐ时候更好看。那个时候你还只是好看，但有些骄傲，有时候还有点尖利刻薄。现在的你有点脆弱，有点疲倦，让人看了心痛。”
潘书惨然一笑，“你喜欢我，所以这么เ说。两年前我没有黑眼圈，皮肤好得可以不用护肤品。现在，我不化妆不敢见人。”
何谓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她的眼底，“不要紧，睡几天就好了。你上个星期在北海，休息得好，黑眼圈不是就没有了？”
潘书朝他笑，“真的？”何谓点点头，她接着说：“医院排队排到三年后，眼看快到了，又是晚期了，不再适宜动手术。两ä年了，我知道她总有这一天的，但一直希望这一天会来得晚一点，只是没想到，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我们一起去海南的那天，你说去医院看个人，就是这个ฐ华姨ถ吧？”
“嗯。我和她一直很亲，我妈死后我就住在她家。我为什么帮陈总，你现在该明白了。你们说我怎么都不要紧，但说我和陈总怎么เ怎么，就太可笑了。陈总在我心里，是父亲一样的。这几年华姨一直住在医院里，一直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他一个人做这么大的事业，晚上有时还住在病房里，我不帮他谁帮他。”
何谓看她一眼，眼睛暗了一下。
潘书没理会，继续说：“你让我离开陈总，心意是好的，但现在这个情况，叫我怎么เ开得了口？”
“不急的，以后再说。”
潘书朝他笑一笑，哀伤地说：“何谓，谢谢你今晚陪在我身边。刚ธ才我看到你，就想：原来我也有好运气的时候。”
何谓说：“原来你刚才的脸像放电影，就是想的这个？我还以为是在心里感叹，啊，眼前一枚帅哥。”
潘书听了扑嗤一笑。
何谓又说：“你已经陪我睡过了，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要记住，别又忘了，半夜三点打什么เ11้0。警察要是赶到，知道的是说你睡迷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忽然住口不说了。
潘书想起刚才的事，不禁大笑。笑过后又想起华姨刚过世，怎么เ好笑得这么เ开心，但还是忍不住说：“不是前几天有人还自称是奴才，怎么才没过两天，奴才就翻身做了主子，反而对主子说你是我的人？这世道变化可真快。我怎么就陪你睡过了？在沙发上打两ä个钟็头瞌睡也算？”
“嘿，我也不跟你磨牙，你自己说算不算。”
“我呸。”潘书推开车门下车，说：“你回去睡一觉吧，我这边事情怕会很多，没工夫跟你通话，到时别ี又说我没跟你联系。”
“书，”何谓在车里叫住她，“别ี累着，有空就眯一会，实在不行打电话给我，我来陪你。”
“好。”
“书，”何谓又叫住她，“忘了什么เ没有？”
潘书手里的包还在，说：“没有。”一看何谓的神情，笑着弯腰进去，在他脸上亲一下。
何谓逮着机会，问：“算不算？”
潘书笑道：“不算。”关上车门挥挥手，才走进医院。一进大楼，医院的气息扑面而来，潘书的心情马上就暗淡了，脸也挂了下来。乘电梯上到华姨住的那一层，推开华姨的病房门，就见陈总坐在沙发上，头埋在手掌里。
听见房门响，陈总抬头见是潘书，马上如释重负，说：“你来了就好了。见一面吧，护工就要推走了。”
潘书的眼泪登时涌了出来，扑到华姨病床前，拉下一点点白床单，看着华姨ถ的脸就哭。明明知道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来了，还是忍不住伤恸。妈妈是患癌症死的，华姨又是得尿毒症过世，这世上怎么有这么เ多的病魔，一个一个地夺走至亲至爱的人的生命？
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哭得喉咙生痛口发紧，才止住了。哭过之ใ后，把床单重又盖好，过去坐在陈总身边，叫一声“姨ถ夫”，又要想哭，忍住了问道：“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只要按时透析，还有一阵吗？”
陈总说：“今天晚上做透析的医生不在。”
潘书一下坐直身子，转头看着陈总，“怎么会出这种事？值班的医生呢？”
陈总揉着眼睛说：“她前天刚ธ透析过，今天本来就不是做的日子。而且她今天出去过了。”
“出去？华姨ถ大半年没出去过，她出去干什么？”
“潘潘，”陈总用她的小名喊她，“这事你总会知道，我就不瞒着你了。你华姨今天是去看我的两ä个儿子去了。”
潘书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说什么เ？”
“我的两个儿子。我和另一个女人生了两个儿子，是双胞胎，今年刚三岁。”
潘书还没从先头的震惊中醒过来，这第二个震惊又把她再次击倒了。
陈总放下手，看着潘书说：“我不知道你华姨ถ是怎么知道的。我听保姆说她中午的时候还在，吃过饭睡午觉的时候她走的，我是晚上十点来的，那ว时就没看见她。我一直等到十二点过她才回来，回来后人就不对了，医生也不在，然后就……”
“你怎么เ知道她是出去看你儿子了？”潘书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孩子们的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她来过，我才来这里等她的。”
潘书冷笑，“要不是这样，你还不会来的吧？华姨ถ最后跟你说什么了？”
陈总说：“她说孩子们很可爱。”
“那是你一直想要的，是不是？你们都等不到她死，你们就嫌她碍你们事。什么叫你不知道华姨是怎么知道的？这还用问？不就是你们等不及了，忙忙地说给她听，要她给你们让路？华姨是什么เ时候跟她见面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都是凶手。”
陈总辩解道：“不是的。绝对不是。潘潘，你是个ฐ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我和你华姨ถ，我们……”
潘书站起身来骂道：“我不懂？我有什么不懂ฦ？我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混，什么没见过？会不懂这些？我帮你帮过多少？帮你喝了多少酒？听多少臭男人当我的面说下流笑话？每天装笑装得脸都痛了，我做这一切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你是我姨夫，你对华姨ถ好，这么เ多年一直细心照顾她。你在我心里就跟圣人一样，原来圣人的面具下是这样一副嘴脸。原来你跟那些臭男人没什么เ不同。好得很，你儿子都三岁了，我现在才知道。要不是你说，我永远也不会想到。原来我在帮你做事做得连命都搭进去的时候，你在跟别的女人混？你儿子三岁了？好得很，是不是要让他们在华姨的灵堂上嗑头，叫她一声大妈？”
“潘潘，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不要牵扯进我的儿子们。”陈总说。
“你有儿子了，恭喜你。你今年五十六了，我劝你最好去做一下亲子鉴定。”
陈总大怒，也站起来说：“潘书，你别忘了是在跟谁说话。”
潘书鄙夷地道：“我当然知道，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一个偷情的惯犯，一个背信弃义的两ä脚畜生。把犯罪的证据当宝一样眩耀，脸皮厚到这种程度，正好配上你的黑良心。”指着房门说：“你给我滚出去，你也敢站在这里？跟我说什么我有两ä个儿子，我孩子们的妈？你有没有看见你的妻子在这里？就死在你面前？你能ม说出这些话，真叫人疑惑，怎么เ没有天雷来劈你？”
又指着陈总说：“华姨已经死了，她和你再没有一点关系，她的丧ç事我会来办。你要是敢出现在灵堂上，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当场骂得你狗血淋头，你要是爱在众人面前出丑你就尽管来好了。还有，从现在开始我再不是你公司的职员，你把这些年我该得的算给我。车钥匙我马上给你，房子一个ฐ月后交。华姨的东西三天后我去收拾，你留แ个ฐ人在房子里等我。”
陈总怒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挥我？我是你的长辈，哪里轮得到เ你来说话。她的葬礼也轮不到你来办。”
潘书抡起床头一只花瓶扔过去，骂道：“你再在这里说一个ฐ字，我把你的头打开，你要不信，尽管来试。”
陈总被花瓶里的水淋了一身，残花枯叶粘在身上，狼狈不堪，冲进卫生间拿干毛巾擦了擦水，转身走了。
潘书咬着牙，气得浑身打颤，一下子扑倒在沙发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