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这样子的人会喜欢看热闹？墨九当然不信。
吹着河风，望向夜空，听着祭鬼歌，墨九竟有些恍惚。
盗墓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个令人不那ว么光鲜的职业，尤其在当下传统的宗法社会，坟墓更是代表一种祖宗的精神权威แ，历史上的大多朝代，都对“发冢”之人有明确的刑é律处罚。
院里头欢声笑语，萧二郎正给老夫捶着背，他屋里的小厮鲁成贵便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哦。”夏青上下打量她，不由打愣儿，“像个道姑。”
“唉！禁食又禁足，姑娘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老夫人稳了稳心神，拐杖一指就把气撒在了仆妇身上，“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老身动手。”
墨九歪头，“那你晓得我要做什么吗？”
大抵是夜深了，偌大的府邸静得几乎没有声音，一路过去，也只几个值夜的丫ฑ头小厮过来打点。静姝沉默寡言，但做事却妥当，过回廊走小道，会提醒墨九仔细脚下。可看着她风都吹得跑的背影子，分明能感觉到她的不快活。
墨九踏上岸，不经意侧目，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墨九其实也好打扮，好洁净，有这样精致的享受当然不会拒绝。可她胆小，怕中招，旁้人都不要，只要墨灵儿。
薛昉咳了一声，又紧张道：“另有两个ฐ身子差的，淋了夜雨，得了风寒。咳，除此之ใ外，没有战损。”
“对哦，跟我好像也没关系？”墨九也懒โ得去管了。上辈子人人都说她冷血心硬，她从来不觉得，如今尚雅血淋淋的瘫在她面前，她似乎ๆ还真的没有生出同情心，只不过觉得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而且尚雅想不明白，这蛊她喂养许久，怎就不选她呢？
墨九倒吸了一口气，黑暗里，有一只胳膊伸过来，带着熟悉的薄荷香味儿，卷她入怀，质地上好的衣料贴合着她的脸，她安心了不少。
萧乾往后一倚，目光平和地看着她，姿态却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本座若不应下，是不可离开山庄了？”
墨九半阖着眼：“忧伤中，勿扰！”
此时，月亮已升上半空，从墨妄的角度望去，刚ธ好盘旋在墨九的发顶，一轮银色的清辉皎洁地晕开，似挂在她歪歪的发髻上，清柔婉转，浮ด光跃金，在她娇美的小脸儿上投下一抹淡淡的浅影，朦胧而美好。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笑容，他难以招架。
这种直觉没有依据，只是第六感，她却深信。
他让人给了墨妄一匹马，却什么也没问，更没有追究墨九想要私逃和助人逃跑的责任。
一个疯子的形象，也可以成为挡箭牌嘛ใ。她乐意！
可他越是漫不经心，墨九越是火冒三丈，“我且问你几个ฐ问题。第一，你在招信收我两锭金子，没有还我，算不算默认婚事作废？第二，我说与你同往盱眙，你不反驳，算不算默认要去盱眙？第三，谢丙生的案子，我在客栈已๐经与你说明，我并无作案时间，你也没有反驳，算不算肯定我的意思？萧六郎，你堂堂枢密使，却不知大丈夫当一言九鼎？”
人还没有沾上，领子就被一只手揪住了。
却不知，缺少娱乐的当下，人们最喜“叔丨嫂通丨奸”这样的题材。
眼看这老妇绝口不提先前的谩骂，反倒指责墨九不知礼数，玫儿急得直挠心。可墨九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倚着门，目光复杂地自言自语。
女人都喜欢说“臭男人”，因为男子一般不爱洁净。可这位简直是一个洁癖到几乎ๆ变态的家伙。柔软的衣料，味道清冽，有薄荷香，又似有花香和中药香，徐徐入鼻，舒缓神经，宛如卧榻。
从昨晚到现在，她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从害怕、恐惧、到逃离狼穴，这个ฐ萍水相逢的墨九让她有一种遇到เ了神仙姐姐的感觉。她不仅有本事把她从谢丙生那里要过去，甚至可以带她飞出宅子。
“那是什么怪物？”
“把那些庸脂俗粉丢â烟云楼去，懒得再看一眼。”
玫儿一怔，声音略有惊喜，“你有法子？”
“啪”的放下筷子，墨九心里怨气棚爆，“那厮莫不是穷得连狗都养不起了？敲诈勒索咱们还不算，如今想把狗粮都省了？”
她唤不出口那一声“娘”，也不习惯与陌生人太接近，可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在那人“呼噜呼噜”的喘气声里，走近，低头问她，“您找我……”
被人当猴儿似的围观了，墨九便又从中了解到了一些原先墨家姑娘的“奇闻逸事”——比如钻过有妇之夫的麦垛子，抢过瞎眼婆婆的肉包子，剪过迎春阁姑娘的小辫子，欺负过街上乞讨的叫花子……
“我有疯症？”难道她穿越的方式不对？
萧六郎目光一凛，这回有了声音，“你还想离开萧家？”
咦，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她住了嘴，看萧六郎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察觉到有何猥琐，又放了心，边啃咸鸭蛋边道：“不过做松花蛋需要一些时间，我若离开了萧家，你也就吃不上了。”
墨九愣了愣，这才想到เ或许这个时代还没有松花蛋，不由眼前一亮，只觉又找到一件可以装ณ逼的本事，哈哈大笑道：“那可是人间美味，想来六郎也没有吃过吧？嗯，回头我做一些，送你两颗……”
“松花蛋？”蓝ณ姑姑看着她，“那是什么蛋？”
于是，她一边剥咸鸭蛋，一边嫌弃：“其实我不太喜欢吃咸鸭蛋，下回你要买，就买松花蛋好了，我好久没吃过，怪想念的。”
不过她不介意，至少萧六郎今儿晚上帮了他。
墨九却晓得他那一眼的意思，无非是“别ี特么เ不要脸了，谁给你带的吃的？捡到吃的你就吃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么……”
萧六郎淡淡瞥她一眼，并不回答。
扒开凑过来想分一杯羹的旺财，墨九打帘子望向车外骑马的萧乾，“喂，看不出来你还挺够意思的嘛。从临ภ安回来，特地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谢了啊。”
嘿！莫说萧六郎还真奇葩了，墨九坐过两次他的马车，以前除了药品和书，并无其他杂物，极为干净整洁。如今那架子上，放了一个晶莹的琉璃瓶盏，瓶盏里装了糖、蜜枣、果脯等各种小吃，地上还有一篮他不知哪里打劫来的咸鸭蛋。
相处久的人，果然了解品性。蓝姑姑也聪明了，墨九一听见“吃的”，立马精神了。她摸了摸钝ๅ痛的后颈่子，顺着蓝姑姑所指看了过去。
旺财放开爪子，在她身边趴下来，把长嘴巴支在她腿上，闭上眼睛装ณ乖，蓝姑姑却又抹一把眼泪，在她身上擦了擦，“姑娘想吃点什么？使君车上有好多吃的……”
又嫌弃地看一眼旺财的爪子，“把爪子拿开。”
墨九嫌弃地看着她的手，“把手拿开！”
“姑娘醒了？”蓝ณ姑姑也在马车上照料她，速度却比旺财慢了半拍。看见她又能骂人了……不，骂狗了，觉得整个天都亮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都擦在墨九的衣服上，“可吓死我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娘子交代啊。”
“嗷嗷！”旺财愉快地扑过来，墨九悲痛地偏开头，“不要把口水弄我脸上……信不信我把你宰了，先熬汤，再吃肉。”
“死狗！”她骂一句，喉咙干得缺水。
那家丁敲在她后颈上那一记，并没有下太重的狠手，这一路颠簸摇晃，她渐渐有了意识，觉得有一根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脸上刷过来，又刷过去，想半晌终于睁开眼，看见一只狗屁股……
墨九是在马车上醒来的。
——
说完这一句，他趾高气扬的走了。谁都晓得他是老夫人的心肝宝，如今萧府里若说谁最大，当数老夫人无疑，在一个重孝道的年代，说老夫人是老祖宗，那还真就是老祖宗，也正因为此，萧二郎才一直做着萧家的小祖宗。
“回头你去向老祖母交代吧。”
于是为了挽回颜面，他冷哼一声，放下狠话。
但灰溜溜离去，他又心有不甘。
萧二郎想要脸，可萧六郎不给他脸，他又找不到脸，还能ม怎么办？他总不能在人前与萧六郎打一架吧？若说打得过还可以一试，就连打都不打过，他只得服软了。
人都是要脸的。
所以萧二郎反诘的话，无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了一个笑话。那些先前悚于他淫威แ不敢笑的人，因了六郎在，也都哈哈大笑，更有抱孩子的妇人小声教育孩子道“做人要向萧家六郎学习，可莫学那ว二郎，不学无术”，就连鲁成贵这种萧二郎的贴身小厮都低下头，觉得脸颊上有火在烧。
在楚州，哪家女儿不想嫁萧六郎为ฦ妻？
若论名声，二郎和六郎完全一个ฐ天一个ฐ地，二郎就像钻入花丛的小蜜蜂似的，哪家有漂亮的闺女都得躲着他，可六郎却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是楚州ะ闺女们心里的良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