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安锦没有听到我的心声。
时逢寒冬腊月,虽然殿外正是一片冰天雪地,但丰ถ瑞殿里用了地龙,以热水的来回流动驱寒,且每隔五步便设一暖炉,故殿内暖如春夏。皇后娘娘身着九凤奔月袍,头戴芙蓉金冠,端庄尊贵,身旁้规规矩矩地肃立着十二名御卫。
安锦显然很累,草草用了些饭食,倒头便睡。第二天破晓时又赶去早朝,一共只睡了两ä个时辰。
我一吓,手里的砂锅盖险些滑了下来。“公公?”
她一惊,竟然慌乱地朝后退了一步,看来之前那番拳脚๐给她留下的阴影不浅。
他微愣,神情中有一丝异样。
大哥惆怅地搓着手,瞥了我两眼。“二妹,我不知道跟谁商量,只好来找你。这好好的朋友,怎么เ就成了断袖呢?”
小妹听的唏嘘不已๐,问我既ຂ然两人那ว么相爱,为何又会分离?
她的俏脸微红,搅着手里的罗帕羞涩道:“当时我狼狈得要死,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只有他对我温柔地笑,还用手帕替我擦泪。”
因为怕家人担心,养伤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回娘家。爹娘见我久ื久未归,特意让大哥上门来望望。我无奈,只好戴了个ฐ面纱去见他,谁想到เ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他给拽了下来,说是两ä兄妹见面,何必搞这神秘兮兮的。
之前狠而麻痹的感官终于又开始挥作用,身体各处隐隐疼,尤其是脸上的,一片火辣辣,还有些热乎乎液ຂ体在流,也不知是水还是血。它感觉到了,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了舔,似在安慰。
我瞪大了眼。原来他刚刚说的要不要,指的是作画的酬劳么?什么时候转换的话题啊……
我沮丧地揪耳朵。“那还不如让我羊入虎口算了……”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抓不住,握不牢,藏着恐惧。“小妖怪,你吓坏我了。”
“老毛病又犯了。”小妹摇摇头,一副甭提了的表情。“路上碰到一马车卡在泥巴地里,他非要上去帮忙。你说帮忙就帮忙吧,把马车弄出来不就行了?谁想到那里头出来一姑娘,说自家有亲人生了重病没钱治疗,他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送了。”
安锦微愣。“什么事?”
然而我又看了一眼。丝帕上没有绣遥花,不是我送给他那ว一方。
想到一堆男人对着灼衣的画像想入非非,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琢磨着下次得特地叮嘱晒月斋的陈老板,接单子卖画ฑ的时候也看着点儿人。
夏之倩垂下眼,似在思考。顷刻之ใ后,她缓缓绽开一个ฐ有如春花开放般的笑。“好。”
我尴尬地朝爹爹笑笑。心想元宵有时实在是太通人性了点儿……
元宵是一只长毛细犬,性别为ฦ公,原本生活在西凉国,据说它的祖辈都十分擅长捉狐狸。奈何它落到了我的手里,不得不屈就在燕丰,在这儿别说狐狸了,连兔子也没一只。在它连续捉了几次街坊养的鸡鸭回家之后,我把它关进小黑屋里教训了一通,从此它学得乖了,闲暇时只捉捉老鼠,聊以慰藉。
不是我不想嫁,实在是我二人素有积怨,他求亲的动机实在不纯。
雀儿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许久ื才提醒道:“夫人,您在大人的像上花的时间,是别处的三倍。”
第三回严格说来与我没多大关系,起因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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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与东宫有旧怨,所以让你离他远一些么?”他终于开了口,提到เ那段旧事。
我连连点头,精神振奋。难不成他是要跟我详细解释那段旧ງ怨的前因后果?
他看着我,闷闷地说:“其实我跟他的旧ງ怨,就是你。”
按照安锦的说法,东宫在当年三皇子夏之淳与我交好的时候便已注意上了我。后来三皇子去了西凉,而安锦也在暗中ณ阻挠东宫接近我,这么一来二去便结了怨。再后来东宫妃偷跑,我被误抓了顶包,大概令得东宫的心思又活了起来,千方百计地想把我抢过去。
没想到เ我竟然如此抢手。
虽然此时虚荣十分不妥当,我还是忍不住掏出枕头下面的铜镜照了照。难道我就要引领ๆ燕丰城新า一代的审美潮流了?
绝世祸水,你争我夺,这样不好,不好,不利于咱们杞国的和谐。
安锦哭笑不得地从我手里夺下铜镜:“别照了,离绝世还有些距离,不小。”
清醒过来想一想,我并不觉得东宫他真有多喜欢我,最多不过是一种占有的小孩子脾气罢了。照这么说,难道皇后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拆散我和安锦好纵容她儿子抢占臣子之妻?这会不会太儿戏了些……这皇家怎么跟过家家似的,实在令人困惑。
有这样的皇室,我不禁对大杞国的未来感到เ忧心。
不过——“你早就知道三皇子他和……?”我从这段话里捉住了关键的一点,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惊讶。原来安锦早ຉ就知道我跟夏之淳曾有“过往”么เ……亏我还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安锦眯着眼翻了个ฐ身。“困了。乖๔遥遥睡觉。”
我哪儿肯就这么เ放过他,连忙把他重新า拉了回来问他苏家的事。安锦迟疑了一瞬,先是叮嘱我千万不可将此事向他人提及,这才说出一段了不得的秘密。
原来安锦竟是受了当今陛下的密旨,调查东宫新妃,也就是之前那位南瑞公主失踪的事。因为这件机密事关两ä国邦交,大理寺和刑部ຖ都太过显眼反而不好调查,因此陛下下旨ຈ封安锦为ฦ密使,专门调查此事。
这件事,除了安锦外,只有东宫和陛下知道。现在还多了一个我。
我只道那位公主是与心上人一起逃婚出了皇宫,却没想到เ这件事竟然与苏家有关。根据安锦查到的情况,公主的那位心上人,极有可能就是苏熙。他曾随其父,礼ึ部尚书苏荃几次出使南瑞,多半在那时便已与公主ว生了情。
光凭公主ว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彻底。安锦怀疑正是苏熙藏起了她,而这件事很可能ม不是苏熙的个ฐ人行为,而是整个ฐ苏家的共同谋划。这也是他与苏熙交好,又与苏慧接近的原因。而他之所以压下之ใ前冒名买官一案中与苏熙有关的罪责,一方面是为ฦ了得到他们的信任,方แ便于进一步的探查,另一方แ面也是为ฦ了防止打草惊蛇,让苏熙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破坏了已经调查到的线索。
苏熙这个人我见过几次,的确长得仪表堂堂高大俊朗。然而据我所知,他是有夫人的。这位夫人我也见过,温婉可人,十分擅长刺绣,开了一家绣馆,在燕丰很有些名气,连我娘的女红也从那儿学了几招。
苏熙夫妇在燕丰人心目中那是鹣鲽情深的典型,我和安锦也是典型,反面的那种。
我不禁为那位逃婚的公主生出些复杂的感叹。为ฦ了自己้的爱人,置两国关系百姓于不顾,可是这个ฐ爱人真的值得你这样做么?而相比之下,苏熙ກ的夫人显然更加可悲一些。自己的夫君为了自己的私情藏起了一国公主,若她是知情的,只能强颜欢笑,可悲。若她不知情,活在温存的假象里,更加可悲。
可恶的苏熙。
“除了我之ใ外的男人都很可恶,别忘了。”安锦翻了身背对着我,抓住我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胸ถ前紧紧地抱着。“乖๔阿遥,睡觉。”
我还想说话,他却把我的手放到เ唇边亲了亲。
“记得,一切有我。”
我从后面抱着他,闭上眼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美梦。梦里安锦成了脚踩祥云的绝世大神,抱着我站在祥云上飘来飘去,最后神秘一笑,变出了一只糖饼豪气干云地送给我。
我欢喜地接过来,咬了一口又一口,糖饼很香,只是有点儿硬。
醒来的时候,只见安锦的脖ๆ子上森森的一排牙印,亮晶晶地还带着口水。
新年之后不久,七公主终于嫁去了西凉。我和安锦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安锦认为以七公主的个性,她最多把我关起来出出气,应该想不到送到เ东宫那儿这样一箭双雕的法子。她背后一定还有人出主ว意,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大哥知道了妙音的女子身份,两人好得蜜里调油,看样子好日子也该近了。至于妙音的远方姑母究竟是谁,安锦卖了个ฐ关子,只说是位极有权势的夫人。我估摸着大概是太宰夫人,要么就是跟安锦向来不对路的那位曹御史夫人。而另一方面,在小妹的支持下,宋思甜对唐门的少主唐惟动猛烈攻势,终于初见成效。一切都挺好。
但咱们大杞国的不靠谱皇家,显然不想让我们平静的日子过得太长。
皇后娘娘以宫中桃花初开为名,专门派人来请我进宫赏花。我无奈,但该来的总会来,我不能ม永远靠着安锦替我档去一切风雨,是该面对的时候了。当然,为ฦ了防止出现之前的情况,我让雀儿陪我一同进了宫,并派人通知了安锦。
其实我并不担心。安锦既然能从偌大的皇宫里把我找到เ,从东宫的地盘把我救出来,一定有特别ี的方法。再加上这次进宫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更多了几分保障。
御花园的桃花林刚抽新芽,毛茸茸的花骨朵之间间或夹杂着几抹桃红,十分喜人。皇后娘娘站在桃林间,金色凤袍加身,扬傲然而立。坦白说,这样的皇后实在不像是个溺爱自己的儿子溺爱到要帮他抢人老婆的母亲。
曹皇后是曹御史的女儿,嫁给当今陛下二十余年,生下了东宫和七公主两ä个孩子。曹家权势显赫,却生得一门忠臣,实属难得。曹皇后身为忠臣之ใ后,耳濡目染,应该也不会做出为了私欲而威吓臣子的事。
实在想不通。我跟随在她身后,小心翼翼亦步亦趋。
“安夫人。”她忽然停下来,瞟了我一眼。“你的情况,本宫也很同情。”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眼里毫无怜悯之色,甚至没有丝毫感□彩。
同情什么เ?一时之间,我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同情归同情。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ฦ大。安大人双亲年纪不小了,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而安大人也理应拥有自己的子嗣,夫人,本宫说得可对?”皇后娘娘望着枝头的桃花蕊,脸上的神情挺专注。
我点头。“娘娘挂心妾身的家事,实在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令妾身不胜感激。妾身会将娘娘的训诫铭记于心,回家好生为安家传宗接代而努力。”
皇后娘娘面前的桃花蕊凋了。
她转过脸,冷声道:“作为ฦ吏部侍郎的夫人,请注意言行端庄。”
我低头。“娘娘教训得是。”
“夫人,本宫有位远房侄女,娴雅淳善,人品容貌都很好,配得上安大人。既ຂ然夫人不能养育出安家的子嗣,不如与我这侄女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也好弥补这一缺憾ย,夫人以为如何?”
我很想以我的三字真经“没门儿”回应,然而安锦曾千叮万嘱不要跟皇后起正面冲突,有什么事儿尽管往他身上推,我只好憋住气,“端庄”道:“妾身一切都听夫君的。”
皇后娘娘神情微松,往一旁招了招手唤来两ä名宫女。“请妙音小姐来。”
我如遭雷轰。这个ฐ妙音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罢?一定只是重名,一定是!
当我与薛妙音面面相觑的时候,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侥幸。薛妙音,我以为的未来大嫂,被我们大杞国的不靠谱皇家安排给我的夫君。还娥皇女英……
大杞国的未来啊,果然是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