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调《踏沙行》
右调《鹧鹕天》
这话按下不题，且说朱文魁日日盼望山东关解乔武举信息，过了七八天，文书到来：“青州一府遍查，并无乔武举其人。”文魁见仇无可报，大哭了一场，与李必寿家夫妻留แ了十两银子，拿定主意，去四川寻访兄弟。雇了好几天牲口，不是三两个ฐ，就是六七个，没有个ฐ单行的牲口；同人合伙雇，他总嫌贵。一日，寻着个价钱最贱的牲口脚户，叫周奎，带了三百多银子，同周奎起身。一路上说起家中被劫的事体，并访不着乔武举下落话，这脚户听了，心中ณ大喜！不想他是师尚诏手下的小贼。凡河南一省士农工商，推车、赶脚、肩担、乞丐之类，内中ณ俱有他的党羽；别处府分还少些，惟归德一府最多。这脚户见他行李沉重，又是孤身，久有下手之ใ意，只是地方不便，那里有工夫和他四川ษ去！今因他说起拿不住乔武举，那晚抢亲时，此人即在内。随向文魁笑说道：“可惜此话说得迟了两ä天，多走了百十余里瞎路。”文魁道：“这是怎么เ说？”脚๐户道：“你若去四川寻兄弟，我就梦不着了；若说寻这乔武举，真是手到擒来。”文魁大喜，道：“你认得他么เ？”脚户道：“我岂但认得他，连他的窝巢ิ也知道。归德府东夏邑县有个富安庄儿，我们同在一处住。那边也有六七百人家，这乔武举ะ日日开场窝赌，把一个家兄被他引诱得输了好些银钱，我正无出气处，不意料é他会做明火劫财强盗们做的事业，真是大奇！大奇！他这月前还娶了个妾来家，说是费了好几百银子。”文魁忙问道：“你可见过他这妾没有？”脚户道：“那ว日娶来时，我们都看见；他在门前下轿，倒好个人材儿！”文魁道：“是怎么个ฐ人材？”脚๐户道：“长挑身子，白净爪子面皮，脸上有几个小麻子儿，绝好的一双小脚，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穿着宝蓝绸袄。外罩着白布对襟褂子，白素绸裙ำ儿。”文魁连连顿足道：“是，是极！”脚户道：“是什么？”文魁道：“咳！就是我的老婆，被他抢去了。”脚户也连连顿ู足道：“咳！可惜那ว样个俊俏堂客，这几天被乔๒武举ะ揉擦坏了。”文魁蹙着眉头，又问道：“这乔武举ะ是怎么个ฐ样子？”脚户道：“是个高大身材，圆眼睛，有二十七八岁；眉脸上带些凶狠气。”文魁道：“越是了！不知他这武举是真是假？”脚户道：“怎么不知！富安庄儿上，还算他是有钱有势的绅衿哩！”文魁听罢，只急得抓耳挠腮，道：“你快同我回去禀报本县文武官拿贼，我自多多的谢你！”脚户道：“不是这样说！事要往稳妥里做。天下相同的人甚多，你骤然禀报了官，万一不是，这诬良为盗的罪，你倒有限，我却难说；就是官府饶放了我，乔武举也断断ษ不依我。”文魁道：“地方和他的功名俱相同也罢了，那ว有个男女的面貌，并身上的衣服处处皆同？不是乔武举ะ和我家女人是那ว个？快快的同我去来！”脚户道：“只因你性儿太急，好做人不做的事，家中就弄出奇巧故典来；现吃着恁般大亏，不想还是这样冒失。”文魁道：“依你便怎么？”脚户道：“依我的主意，你同我先到那边看看，若不是强盗，除脚价之外，你送我三两银子，这往返也是几天路程；若果然是强盗，你送我二十两ä，我才去哩。”文魁道：“就再多些，我也愿意。只是这乔贼利ำ害，到เ其间反乱起来，不是我被他打坏，就是他逃跑了。况他是开赌场的人家，手下岂没几个硬汉子？且我素未来过，门上人也不着我人去。”脚๐户道：“他家日夜大开着门顽钱，哪一个入不去？你若认真他是大盗，同赌人就要拿他，六七百人家的地方，你道没王法么เ？就是本处乡保闻知，那ว一个敢轻放他？何况又有我帮着你！你只到เ富安庄儿问问，那一个不服我和家兄的拳棒，那一个ฐ不叫声周大哥、周二哥？”文魁听了这许多话，说道：“我就和你去。只是此事全要借仗于你。”那脚户拍着胸ถ脯道：“都交在我身上！”两人说明，同回夏邑é县。
话说于冰和城璧闹出了相府，到西猪市口儿，方แ将剑诀一煞。这里将决咒松放，那里众人方แ看明白，都乱嚷：“打错了！”严世蕃见赵文华眉目青肿，鄢懋卿口眼歪邪ิ，陈大经踢伤腰腿，自己胸前着了重伤，脑门后又碰下个大窟，血流不止，惟夏邦谟分毫未损，只气得咆哮如雷。向众家丁道：“妖人已去，你等可分头追赶；再传太师爷钧旨，着锦衣卫堂官知会本京文武，差军兵捕役按户搜查。吩咐吏、兵二部，写两人年貌，行文天下；再咨陕西督抚于华阴县拿解于秀才家属入都。此系妖人，有关社稷，若从该地方经过，不即盘查疏纵，一经觉，与妖人同罪。”众家人分头去了。
再说冷于冰自打姜氏主ว仆赴成安，便架遁向鸡泽县来。到金不换门叫门，里面走出个老汉来，问道：“相公是那里来的？”于冰道：“不换金大哥可在家么เ？”老汉道：“此人去有许久ื了。相公想还不知道？待吾略๓言大概。”遂将容留连城璧如何长短说了一记，于冰举手告别。一边走着，想道：“怎么这连城璧又弄出事来，教我该从何地寻起？况我曾吩咐尘、逐电二鬼，送姜ä氏主ว仆后，到เ此处回复我话，我焉能在此久ื侯？”又想了一会，道：“我初ม出家时，便去百花山，今何不再去一游？”于是掐诀念咒，喝一声：“土谷神到！”片到来了许多土谷神听命。于冰道：“有我属下二鬼，盖他去成安县公干，你等可昼夜轮流在先时主ว不换门前等候；二鬼若到เ，可说冷法师在京西百花山，着他们到那边找寻我，莫误！”众神道：“敢问二鬼是何形象？”于冰道：“一面色绝青，长牙朱；一脸若噀血，碧眼白眉，身躯皆极高大者是也。”众神道：“谨尊法旨。”于冰驾遁去了。没有四五天，二鬼便到เ赵家涧，得了信息，如飞奔来。正行间，远见道旁้树下坐着三个人，内有一紫面长须大汉，公差ๆ打扮，和一少年公差说话。尘和逐电道：“你看这大汉子，到象咱家法师的朋友连城璧。”一句话未完，已到เ面前。逐电å便站住道：“不是他是谁！”尘道：“待我问他一声。”逐电道：“使不得！你我与他阴阳异路，况又无法师令旨ຈ，如何青天白日向人说起话来？”尘道：“你说的是，休去！休去！”原来城璧和董玮走了一天，即遇着董喜，是他的病好，心上放主人不下，于路赶来。主ว仆欣喜会在一处。这日刚过良乡县地方，三人在树下少歇，猛见西南上来了个大旋๙风，比电å闪还疾，走到他三人跟前旋转起来，刮ุ得尘沙满面。城璧一连打了五六个喷涕。一瞬眼，那ว旋风飞去有七人里。少刻๑，踪影全无。董玮道：“好利ำ害大旋风！”城璧道：“正是，不知怎么เ被他旋出我许多喷涕来！”三人揉眼擦鼻，又歇了一会，方แ向京都进。尘、逐电御风到百花山，找寻了好半晌，经过了十数个大岭，三十余个ฐ大小峰头，却在一小山庄，地名白羊石虎，方แ遇着于冰，交回神符，将姜氏主仆到成安话，细说了一遍。于冰大悦，将二鬼着实奖誉。二鬼又将路遇连城璧话禀知。于冰大喜，问道：“你们估计程途，他此时进京没有？”二鬼道：“今日交午时分才见他，此刻还未必到芦沟桥。”干冰收了二鬼，即架遁到芦沟桥坐候。至日光大西，方见城璧同两ä个人走来。于冰笑迎上去，高叫道：“连贤弟久违了！”城璧闻声一看，“呵呀”了一声，跑至于冰面前，纳头便拜，于冰扶起。董玮赶来问道：“此位可是旧ງ交么？”城璧喜欢得如获至宝，笑说道：“这就是我日日和你说的那ว冷先生，就是我那ว结义的好哥哥，就是泰安救我的活神仙，你快过来叩头！”董玮即忙跪拜。于冰拉他不住，只得相还。叩拜起来，于冰将董玮一看，见他骨格清奇，眉目间另有一种英气，与众不同，知是大贵之相。董喜也跑来叩头，于冰扶起。笑问城璧道：“此兄是谁？”城璧道：“是董公子。话甚长，必须个ฐ僻静地方好说。”于冰道：“此地乃数省通衢，不如赶进城去，到เ店中再说。”四人走到二更时候，在彰仪门外寻店住下。城璧将自己别后，并金不换、董公子事，细说了一遍。于冰向董玮道：“公子只管放心，都交在冷某身上，将来定有极妥当地方安置。董玮叩谢，三人直说到天明。于冰道：“都中ณ非停留แ之地，五岳之ใ中，惟泰山我未一游，何不大家同去走走？”城璧道：“兄弟生长宁夏，北五省俱皆到过，只是未到เ京师；今既到此，还想要入城瞻仰瞻仰帝都的繁华，大哥看使得使不得？”于冰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我即陪老弟和公子一游。只是你公差打扮，必须更换方好。可烦董管家到估衣铺中，买几件衣服，并头巾鞋袜等类。”城璧忙取银付与董喜去了。董玮道：“晚生父亲惨死此地，昼夜隐痛，实不忍闲游。”于冰道：“此系公子孝思，请在店中等我们罢。”早ຉ饭后，董喜买办回来，两ä人更换衣中，城璧跟了于冰入城游去。
哭了一会，倒在炕上，千思百虑，觉得这后半世没个ฐ过头。欲要带银两ä寻访妻子，又不知他被动何地，看捕役们的举ะ动，日受比责，是个实在拿不住，并非偷闲玩忽；山东行文查间，看来也是纸上谈兵。自己又知道素日得罪乡里，可怜者少，畅ม快者多；将个饱暖有余的人家，弄了个一扫净光。想到极难处，又大哭了一番。猛然想到เ文炜、段诚身上，不禁拍胸ถ大恨道：“没人心的奴才！你止有一个兄弟，听信老婆的言语，日日相商，做谋夺家产的想头。后到เ四川，因他帮了姓林的几百两银子，藉此便动离绝之念；若讲到เ胡花钱，我一场就输了六百七八十两ä，比他的多出一倍。他花的银子，是成全人家夫妻，千万人道‘好’；我花的银子，白送了强盗，还贴上老婆，搭了弟妇，把一个ฐ段诚家老婆，也被他捎带了去。银钱诸物，洗刷็一空；房产地土，统归外姓。我临行止与我那兄弟留了十两ä银子，能ม够他主仆二人几日用度？且又将父亲灵榇置之ใ异乡，他生养我一场，反受其害，丢â与我那穷苦兄弟，于心何安？我起身时，九月将尽，他止穿着单衣两件，又无盘费被褥，三冬日月，总不冻死，定必饿死。”相到此处，痛泪交流，自己骂了声“狼心的奴才！”打了十几个嘴巴。又恿起兄弟素า常好处：在慈源寺中，打了他三四次，并未一言；讲到เ分家，倒是段诚还较论几句，他无片语争论，就被我立刻逐赶出去，我便偷行回家，不管他死活。想到此处，又打了几个嘴巴。骂道：“奴才！你分的家在那里？妻子、银钱在那里？田地、房屋在那里？我这样人活在世上还有甚么滋味？”恨将起来，将门几关闭，把腰间的丝带解下，面向西，叫了两声“兄弟！”正欲寻上吊的地方，忽回头见桌上堆着二三百两银子，还未曾收藏，复回身坐在床沿上拿主ว意。李必寿家两口子在下房内，听得文魁自骂自打，好半晌也不敢来劝他；此刻声息不闻，又看见将门儿关闭着，大是惊异，连忙走来推门，一看，不想还在床上坐着。文魁看见，大喝道：“去罢！不许在此混我的道路！”李必寿连忙退回。文魁想了半日，忽然长叹道：“我何昏愦至此！现放着三百七八十两银子，我若到四川ษ，不过费上四五十两，还有三百余两，寻着兄弟，将此与他，也省得白便宜外人，再与商量日后的结局。设或他冻饿死，也是我杀了他，就将此银与段诚，也算是跟随他一场，然后我再死不迟。”又想及“山东关拿武举，老婆已成破货，无足重轻；若拿住乔武举，追赃报仇，也算是至大事体；我意料文书至迟再不过耽延上数天，到底该等一等下落为ฦ是。”主ว意定了，依旧随缘度日起来。
于冰见他羞容满面，低头不敢仰视，心下早ຉ已明白，也不同他话，离开了七八步，在后面缓缓随行。看见百步内外有一店，两个人入去了。于冰待了一会，也入店内；见他两个在东下房北间，于冰就住了对面南间，总是一堂两屋的房。少刻๑，小伙计问于冰饭食，言：每顿大钱四十五文，房钱不要。于冰道：“我起身时如数与你，饭是不吃的了。”小伙计去对过打饮食。须ี臾，又送入灯来。于冰忖度道：“此刻入尚未静，须ี少待片刻，再与他们说话。”又待了一会，见门户早已关闭，于冰道：“这也是他回避人的意思，我也不必惊动，且到明日再说。”依旧ງ回南屋打坐。次日天明，听得北房内说话。商量要雇车子。于冰看了看，见已开门，便走入北房举ะ手道：“老兄请了！”只见姜ä氏甚是着慌，欧阳氏道：“相公来有何见谕？”于冰坐在地下板凳上，问姜氏道：“老兄贵姓？”姜氏也只得答道：“姓朱。”于冰又问道：“尊讳？”姜氏没有打点下个名字，便随口应道：“贱名文炜。”于冰道：“是那ว一县人？”姜氏道：“虞城县柏叶村人。”于冰道：“这是属归德府管辖了。”姜ä氏道：“正是。”于冰道：“这也是个大奇事！”欧阳氏道：“一个名姓、地方有何奇处？”于冰道：“天下同名同姓者固多，也没个连村庄都是相同的。我今年在四川成都府东门外龙神庙中ณ，见一个ฐ少年秀才，名姓、地方与老兄相同，还跟着个ฐ家人叫做段诚。”姜氏忙问道：“此人在四川ษ做甚么？”于冰道：“一言难尽！他有个ฐ哥哥叫朱文魁。”随将成就林岱夫妻，并他哥哥如何长短，详说了一遍，姜氏道：“这讳文炜的与我最厚，既言被他哥哥赶逐，不知他近来光景何如？栖身何地？”于冰道：“他如今困苦之至。”又将文炜投奔崇宁县，被赶逐出境，又不好再回金堂，无奈住于成都关外龙神庙中，主仆轮流讨饭吃。老兄既ຂ言交厚，我理合直说。”姜氏同欧阳氏听了，立即神气沮丧。欧阳氏还掌得住，姜ä氏便眼中ณ落下泪来；若不是对着于冰，便要放声大哭。于冰道：“老兄闻信悲伤，足见契厚。”欧阳氏道：“老相公尊姓？”于冰道：“我姓冷，名于冰，直隶成安县人。”欧阳氏道：“老相公适才说今年见他两人，此时还是三月上旬ຒ，好几千里路，不知是怎样个走法？”干冰心里说道：“怪不得此妇与他主母出谋定计，果然是个ฐ精细人。”因笑说道：“是我说错了，我是昨年十月里见他们。”欧阳氏道：“这就是了。我说如何来得这样快！”姜氏拭去眼泪痕，又问道：“先生没问他几时回家么？”于冰道：“我见他时，他正害病。”姜氏惊道：“什么病？可好了么เ？”于冰道：“也不过是风寒，饥饱劳碌，郁๗结所致，病是我与他治好了。至于归家之念，他无时不有，只是他主仆二人一文盘费没有，如何回来？我念他穷苦，又打听得林岱与荆州总乓๑林桂芳做了儿子，大得时运，我帮了他十八两银，打他主仆去荆州后，我才起身。”姜氏闻听大喜，道：“先生真是天大的恩人！我磕几个头罢！”说罢，恰待下床叩谢，欧阳氏悄悄的用手一捏，姜氏方才想过来，又问道：“他到荆州，林岱定必帮助，倒只怕一半月也可以到来。”于冰道：“他因他哥哥不仁，回家恐被谋害，定要久ื住荆州ะ；临行再三嘱托我，务必到百叶村面见他妻子姜氏，有几句要紧ู话着我说。我受人之托，明日还得去寻访这柏叶村方好。”姜氏道：“我就是柏叶村人，他的眷属从不避我，有什么要紧ู话，和我说一样。”于冰笑道：“岂有人家夫妻的话向朋友说的？”姜ä氏心急如火，又不好催逼；欧阳氏心生一计，道：“我相公行三，叫朱文蔚，是文炜的胞弟，所以才是这般着急，原是骨肉，说说何妨？”于冰大笑道：“既如此，我说了罢。令二兄起身时，言令大兄文魁为人狡诈，不堪回家，必要谋害他妻子姜氏，恐怕不能保全；着姜氏同段诚家女人，同到我家中住一二年，等他回来，再商量过法。”欧阳氏道：“尊府离此多远？”于冰道：“离此也有二千余里。”欧阳氏道：“可有亲笔书信没有？”于冰道：“一则ท二人行色匆匆，二则一个做乞丐的，那里有现成笔砚？书字是没有的。”姜氏听了，看欧阳氏举ะ动。欧阳氏低头沉吟，也不言语。于冰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为ฦ人心不测，怕我把姜ä氏拐带他乡，岂可冒昧应许？荆州断无夫妻同去之ใ理，家中ณ又无安身之策，因此心上作难。”欧阳氏仍是低头不语。于冰道：“你们不必胡疑ທ忌于我。我从三十二岁出家，学仙访道一十九年，云游夭下，到เ处里救人危急，颇得仙人传授；手握风雷，虽不能未动先知，眼前千里外事件，如观掌上。”欧阳氏道：“老相公既有此神术，可知我名字叫甚么เ？”于冰大笑道：“你就是段诚妻房欧阳氏，他是文炜妻房姜氏。”两人彼此相视，甚为骇然。于冰道：“我原欲一入门便和你们直说，恐你们妇人家疑我为妖魔鬼怪，倒难做事，因此千百万语，宁可费点唇舌，只能够打你们起身就罢了。不意你们过于小心精细，我也只得道破了。”姜氏大为信服，欧阳氏又笑道：“老相公可知道我们此番是如何出门？”于冰道：“你们是大前日晚上，将殷氏同李必寿家灌醉，一更时出门。在吴八家店中ณ住了一夜，第二日又在何家店中ณ，昨日方แ到此处。此番你主母不遭贼人乔大雄抢去，皆你两次在殷氏窗台阶下窃听之力也。”欧阳氏听罢，连忙扒倒在地下乱叩头，姜氏也随着叩拜，口中乱叫“神仙老爷救命。”于冰着他二人起来，问道：“可放心到我家去么เ？”欧阳氏道：“这若不去，真是自寻死路了。”于冰道：“我有妻有子，亦颇有十数万两ä家私。你二人守候一年半载，我自然替你们想夫妻完聚之法。再拿我一封详细家书，我家人自必用心照料，万无一失。但你们鞋弓袜小，怎能远历阅（关）山？我与你们雇车一辆，再买办箱笼被褥，我暗中差两ä个极妥当人相送。若遇泥泞道路，上下险坡，少不得下车行走，设或觉得有人搀扶，你们切不可大惊小怪，此即吾差送之人。”姜氏道：“被褥是必用之物，箱笼可以不必。”于冰道：“五百银子可是你两ä个身边常带的东西么？”两妇人又从新扒倒叩头。于冰又道：“你们在此再住一天，明日上路，我好从容办理，但我身边没有银子，此事二十多两可行。”姜氏忙从怀中ณ取出一封银子，付与于冰去了。到午后雇来一老诚车夫，牲口亦皆健壮，小伙计从车内抱入绸子被褥二件，布被褥二件，被套一个，箱笼一个ฐ，锁子一把，大钱八千余文；又钱袋一个ฐ，绒毡一条，雨单两大块。于冰道：“车价银二十四两ä，我已与过十二两ä，余银到成安再与，是我与车夫说明白的，箱笼被褥等物共用银九两五钱。”交付姜氏，将余银收讫。说罢，到南间房内，和店东借了笔砚，封写家书，灯后闭门打坐。姜氏和欧阳氏亦不敢絮咶。至次日早，于冰将家书一封，付与欧阳氏道：“到เ成安交小儿冷逢春，外有符一道，可同那几百银子俱放在箱内，搬运时不过二三斤ภ重，可免人物色。”随到无人处叫出尘、逐电å，吩咐道：“你两个可用心一路扶持姜氏主仆到成安县我家内安置；箱笼内有神符一道，务必取回。此差与别差ๆ不同，须要加倍小心诚敬，我记你们第一大功；若敢生半点玩忽之ใ心，经吾查知，定行击散魂魄。慎之！慎之！”二鬼道：“回来到何地销差？”于冰道：“到เ鸡泽县金不换家回复我。”于冰吩咐毕，回来又叮嘱车户，然后打姜氏主仆起身。两妇人跪恳于冰同去，于冰道：“我的事体最多，况有我家信，和我亲去一样；一路已差极妥当人随地护持，放心！放心！只问举ะ人冷逢春家就是！”姜氏甚是作难，于冰催逼上车，起身去了。于冰亦随后驾云赴鸡泽县，探望连城璧去了。正是：
面宽口大，眼睛内露出凶光；头锐鼻光，眉毛上包含杀气。身材高胖，
好事人人愿做，费钱便害心疼；
金不换血淋淋一场官司，只四十板完账；虽是肉皮疼痛，心上甚是快乐。回家将郭氏葬埋。那鸡泽县城里城外都说他是好汉子，有担当的人，赶着和他交往。又过了数天，本县知县、守备，俱有官来摘印署理，都纷纷议论是知府揭参的。内中ณ就有人向不换道：“因你一人，坏了本县一文一武，前官便是后官的眼，你还要诸事留แ心些。”不换听了几句话，心上有些疑惧起来；左ุ思右想，没个保全久住之策。又听得郭崇学要到大宪衙门去告，越着急起来，也想不出个ฐ安身立命之ใ所。打算着连城璧住在范村，没人知道，不如到那边寻着两个表侄，就在那地方住罢。主意拿定，先将当铺讨利银两收回；次卖田à地，连所种青苗都合算于人；再次卖住房。有人问他，他便以因他坏了地方文武两官话回复，人都称扬他是知机的人。除官司盘搅外，还剩有五百二十多两银子，买了个极肥的骡儿，直走山西道路。止走了五六天后，按察司行文提他复审，只苦了几家邻๑里并乡地人等，赴省听候。不换一路行来，到เ山西怀仁县地界，这晚便住在东关张二店中。连日便下起雨来，不换忧闷之至。每到เ雨住时，便在店门前板凳上坐着，与同寓人说闲话。目中早留แ心看下个ฐ穿白的妇人，见他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五短身材，白净面皮，骨格儿生的有些俊俏。只因这妇人时常同一年老妇人到门外买东西，不换眼里见熟ງ了，由á不得口内鬼念道：“这穿白的妇人，不是他公婆病，就是他父母死亡。”店东张二道：“你都没有说着：他穿的是他丈夫的孝。”不换惊讶道：“亏他年青青儿守得住。”张二道：“他倒要嫁人，只是对不上个ฐ凑巧的人。”不换道：“怎么เ是个凑巧的人？”张二道：“他是城内方裁缝的女儿，嫁与这对门许寡妇的儿子，叫做许连升。连升在本城缎局中ณ做生意，今年二月，在江南过洋（扬）子江，船覆身死。许寡妇六十余岁，止有此子，无人奉养，定要招赘个养老儿子配他，还要二百两身价。”不换道：“这事也还容易，只用与他二百两ä银子。这许寡是六十多岁的人，就与人做个尊长，也还做得起；将来许寡妇亡后，少不得银子还归己手。”张二道：“你把这许寡妇当甚么人？见钱最真不过。或者到他死后，有点归着。”不换道：“这方裁é缝就依他讨此重价么？”张二道：“他两口子做鬼已五六年了，那妇人又别无亲丁，谁去管他这闲事？”不换道：“他肯招赘外乡人否？”旁边一个开鞋铺的尹鹅头也在坐，听了大笑道：“这样说你就是凑巧ู的人了？”又问道：“客人是那地方人？到我门这里有甚营干？家中可有妻室没有？”不换道：“我是直隶鸡泽县人，要往代州亲戚家去，妻室是早亡过了。”鹅头道：“你能ม够拿得出二百两ä银子来？”不换道：“银子我身边倒还有几两。”鹅头笑向张二道：“这件事，咱两ä个与客人作成了罢！”张二道：“只怕许寡妇不要外路人。”鹅头道：“要你我媒人做甚么เ！”又笑向不换道：“客人可是实在愿意么？”不换道：“只怕那老妇人不依。”鹅头道：“张二哥与其闲坐着，我且和你去说一火。”同寓的几个人帮说道：“这是最好的事。说成了，我们还要吃喜酒哩！”鹅头拉了张二，人对门去了。好半晌，两人笑嘻嘻的走来，向不换举ะ手道：“已到เ九分了，只差一分。请你此刻๑过去，要看看你的人物年纪，还要亲问你的根底。”不换道：“如此说，我不去罢。要看人物，便是十二分不妥。”众人笑道：“你这人物还少什么เ？就是《云笺记》追舟的李玉郎，也不过是你这样的面孔儿。去来！去来！”大家撺掇着，不换穿带了新า衣帽鞋袜，跟二人到许寡妇家来。许寡早在正房堂屋内等候，看见不换，问鹅头道：“就是这个人么เ？”张二笑说道：“你老人家真是有福！这个ฐ客人，人才、年纪也不在你老去世儿子下。”不换先去深深一揖，随即磕下头去。许寡满面笑容，说道：“若做这件事，你就是我的儿子了，便受你十来个头也不为过；但是你远来，只磕两个ฐ头罢。”不换叩拜毕，扒起，大家一同坐下。许寡将不换来踪去迹，细细盘问了一番，笑向鹅头道：“你看他身材，比我亡过的儿子瘦小些，人倒还有点伶俐，就依二位成就了罢。”张二又着不换叩拜，不换又与许寡磕了两ä个头，复行坐下。许寡道：“我看了你了，你也看看你的人。”一边说，一边叫道：“媳妇儿出来！”叫了七八声，那方氏才从西房走出，欲前又退，羞达达低了头，站在一边。众人都站起来，不换留神一看，见那ว妇人穿了新白布夹袄，白布裙子，脸上些须傅了点粉，换了双新白梭鞋，头梳得光油油的；虽不是上好人物，比他先日娶ດ的两个ฐ老婆强五六倍，心上着实欢喜，满口里道“好！”那妇人偷看了不换一眼，便回房去了。许寡道：“他两个都见过面，合同也该写一张，老身方算终身育靠。二百两银子交割在那一日？”不换道：“合同此刻就立，银子我回店就交来，做亲定在后日罢，不知使得使不得？”许募道：“你真象我的儿子，做事一刀两段；有什么เ使不得！”鹅头取来纸笔，张二替他两家各写了凭据；不换立即回店，取了二百银子，当面同尹、张二人兑交。又问明许寡远近亲戚并相好邻里，就烦鹅头下帖；又谢了两个媒人六两银子。许寡便叫不换将行李搬来，暂住在西下房中，好办理亲事。到二鼓时分，方氏欲心如炽，无法忍耐，也顾ุ不得羞耻，悄悄从西正房下来，到不换房内，不换喜出望外。一个是断弦孤男，一个是久ื旷嫠妇，两ä人连命也不要，竭力狠干了五六度，只到เ天明方肯罢休。方氏见不换本领高似前夫数倍，深喜后嫁得人，相订晚间再来，才暗暗别去。许寡也听得有些声气，只索随他们罢了。次日，许寡倒也知趣，梳洗罢，便教方氏到儿子灵前烧纸，改换孝服，方氏只得假哭了几声，反勾引得许寡呢呢喃喃数念了好一会方แ止。不换雇人做酒席，借桌椅并盘碗等类，忙个ฐ不了。吃午饭时，许寡叫方แ氏来同吃，方氏又装ณ害羞，不肯动身；叫得许寡恼了，才肯遮遮掩掩的走来，放出无限的眉眼，偷送不换。不换见方แ氏脚上穿了极新า的红鞋，身上换了极细的布衣，脸上抹了极厚的浓粉，嘴上抹了极艳的胭脂，头上戴了极好的纸花，三人同坐一桌。不换一边吃饭，一边偷瞧，又想起昨晚风情，今朝态度，心眼上都是快乐的；不但二百两ä，就是二千两也看得值。偏这方氏又不肯安静吃饭，一面对许寡装ณ羞，一面与不换递眼，瞅空儿将脚๐从桌子下伸去，在不换腿上踢两ä下缩回。不换原是小户人家子弟，那里经过这样妖浪阵势，狐媚排场，勾引得他神魂如醉，将饭和菜胡吃，也尝不出个滋味。若不是许寡在坐，便要放肆起来。这晚仍照前和合，连灯也不吹灭，每到要紧时候，方氏竟没高没低的叫喊，下换也止他不住。许寡在上房听了，惟有闭目咬牙挝被而已。到做亲这日，也来了些女客，并许寡的亲戚以及邻居。北方娶亲，总要先拜天地，必须ี父兄或伯叔尊长领拜；许寡为ฦ自己孀居，家中ณ又无长亲，众客委派着尹鹅头领ๆ不换夫妇拜天地，主礼ึ烧化香纸。许寡又想起他儿子来，揩抹了许多眼泪。两人同归西正房，做一对半路夫妻。正是：
城璧见不换去了，出院来，跳在房上，四下一望，毫无动静；复跳下房来，照前大饮大嚼，吃得甚饱。始将浑身衣服扎起，把银子揣怀中ณ，又跳在房上，四下观望，猛见正东上忽隐现有几处***โ。城璧道，“是矣！几屈了金表弟。”顷刻间，见那灯乍高乍低，较前倍明。又一看，见那ว***如云行电驰般滚来。城璧急忙跳下房，走入房内，他目中早留แ心下一张方桌，掀翻在地下，把四条腿折断，拣了两条长些的拿在手内，复身跳在房上，见四围***照耀如同白昼一般，约有四五百人，渐次火拢了来。此时金不换早ຉ被文武官差人，暗暗叫去问话。城璧提桌腿又跳下房来，大踏步到前院，用手推郭氏房，业经拴闭了，一脚踢开，侧身入去。郭氏靠着一张桌子，在地站着。看见城璧，大惊道：“二伯来我房内做什么เ？”城璧道：“将来了结你！”手起一桌腿，打得郭氏脑浆迸裂，倒在一边。急急到院中，见房上四面已站有四五十人，见了城璧，各喊了一声，砖瓦石块和雨点般打下。城璧飞身一跃。早到เ正房屋上；桌腿到处，先放倒四五个ฐ。大吼了一声，从房上跳到街心，众兵丁捕役刀枪钩斧ร一涌齐上。城璧两ä条桌腿，疾同风雨，只打翻二十余人，便闯出重围、一直向北奔去。守备在马上大喝着，教军役追赶，军役等被逼不过，各放胆赶来；城璧见军役赶来，一翻身又杀回，众军役慌忙退后，城璧复去。急得守备在马上怪叫，又喝令追拿！那些军役无奈，只索ิ随后跟来。城璧道：“似这样跟来跟去，到天明便难走脱，若不与他们个ฐ利害，他断不肯干休。”于是又大吼了一声，只拣人多处冲杀。那两条桌腿，一起一落，打的众军役和风吹落时、雨判ศ残花相似，只恨爷娘少生了几只腿，往回乱窜，城璧反行追赶。乍见**โ*中一人骑在马上，指手画ฑ脚的断喝，城璧大料他必是本城守备，把身躯一跃，已๐到了马前。守备却待勒马回跑，桌腿已๐中ณ马头，那马直立起来，将守备丢在地下；城璧桌腿再下，众军役兵器齐隔架住桌腿，各舍命将守备拖拉去。城璧复赶了四五十步，见军役等跑远，方折转头，又不去西北，反向东北奔去。正是：
弃绝同胞弟，妖婆意未宁；
不信试将名利看，名名利利岂徒然
又问严氏道：“他娶你是做妻、做妾？”严氏道：“是讲明做妾。”林岱道：“更好！”又写道：
代天宣化神仙事，永庆升平行旅安
庭前鹤唳缘思海ร，柱下猿啼为忆山。
国庆十更，以后会一星期最少四更的
侍者空手随跟，不见偷饼、偷馍、偷卷；沙弥含泪护送，惟闻哭师、哭傅、
一日午间，从和尚房中吃饭出来，走至二层院内，道：“我来此已四日，只因炼静中功夫，从未到เ这庙后走走，不知还有几层院落。”于是由á东角门入去，见院子大小与前相似，三面都是极高楼ä房：楼上楼下，惧供着佛像，却破坏得不堪。周围游走了一回，又从第三层院西角门入去，到เ第四层院内，见三面楼房和前院似一样修造，只见规模越大了。于冰在楼下、楼上遍看，看毕，说道：“可惜这样一座大寺院，教性慧这样不堪材料é做住持，不能从新า修建，致令佛像损坏，殿字倾颓。”再要入五层院去，见东西角门上着锁，从门隙中一觑，后面通是空地，最后便是城墙。于冰道：“真人在西湖吩咐，安仁县有两件事用你了决，或者就为这一处寺院，着我设法修建，亦未可知；我到明日与和尚相商，成此善举ะ。”看毕，回到东禅房，闭目打坐。到二鼓时候，猛然心上一惊，睁眼看时，见前面站着个妇人，甚是美艳。但见：
野去酒逢醉宋友，家回牌匿笞金哥。倦哉水饮绳床卧，试间常娥奈我何？
峰俯视小峰。峰峰现奇峻之形；前岭高接后岭，岭岭作迂回之势。壑间
契璠玙国器，定为盛世瑚琏，奈七阅科第录，未见贤契
出无斗ç鸡、走狗、打弹、击丸之行，入无锦帐、玉萧、粉黛、金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