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阮玲玉自杀留下的遗言是“人言可畏ั”，“我不死不能明我冤”。我们未成年时从书上读到这个遗言十分困惑，心想面对一些闲言碎语何至于此，不予理睬，或大声抗辩，不就结了？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才慢慢知道，人世间有一种东西你即便不理，它也在盈缩消เ长，你如去对抗，则往往劳而无功，甚至适得其反，而它又是那ว样强大而恒久，几乎ๆ能ม够决定你的社会地位和人际关系，那就是所谓名誉。对于闲言碎语，阮玲玉可以怒目而视，但对它，阮玲玉只能瑟瑟发抖。因此，并不是人言可畏，而是名誉可畏。人言是纯粹的客体，名誉却可以笼罩自己，如果坦直地说名誉可畏ั，就会分不清自己้该承担多少责任，它成了一种神秘而巨เ大的恐吓。
我一再对学生们说，你们年轻，奋斗ç吧，追求吧，去创造什么事业吧，但请记住，一过中ณ年，人在很大程度上是为朋友们活着了。各种宏大的目标也许会一一消เ退，而友情的目标则越来越强硬。报答朋友，安慰朋友，让他们高兴，使他们不后悔与自己朋友一场。所谓成功，不是别ี的，是朋友们首肯的眼神和笑声。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在企盼着它们，而不是企盼那ว没有质感的经济数字和任命文本。我们或许关爱人类，心怀苍生，并不以朋友的圈子为ฦ精神终点，但朋友仍是我们远行万里的鼓励者和送别者。我们经由á朋友的桥梁，向亿万众生走去。很难设想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居然能兼济天下。
那天的初ม步意向，我应该报考外文系，至于哪个大学的外文系最好，还要分头打听。
老师们出发了，到เ一家家工厂去商量，希望他们能接纳我们劳动。这么多十岁刚出头的孩子涌到车间去，既ຂ无劳动能ม力又极不安全，工厂理所当然是不欢迎的。老师们只能红着脸一次次恳求，一直恳求得那些厂长突然想起了自己้早年的老师而感动起来，才迟迟疑疑地同意我们去劳动几个月。毕竟不行，工ื厂很快下了逐客令，老师只能ม再去找另一家。就这么一家家工厂轮着转，初中三年，几乎把学校周围所有的工厂都劳动遍了。劳动之外也上课，老师们知道时间无多，总是像抢夺珍宝一样把那ว一点点上课时间抢在手里，精琢细磨。那ว些老师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在我的记忆中ณ一个个风度非凡，课讲得好极了。就在劳动的夹缝中ณ，仅仅三年，我们的作文写作能力已达到流畅无碍、几乎ๆ不犯语法错误的地步。数学更好，在路上走着走着，一蹲下身来就可与同学一起在地上用小石子画出一道道著名的几何学难题，吵吵嚷嚷地证明起来。
妻子说：“我已经明白，为ฦ什么เ一个ฐ这么胖，一个这么瘦了。一个更加物质，一个更加精神。人世间的精神总是固执而瘦削的，对吗？”
杨惠珊刻骨铭心地演尽了人世百态，突然受到另一个世界的感召。她向亿万双期待着她的眼睛挥挥手，飘然远去，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一点别的东西。终于，她发现了琉璃世界ศ的灵光闪烁。
与她们相比，真正可怜的倒是文坛上那种浮浅的得意、琐碎的企盼、无聊的激愤、颓丧的失落。可怜的人们一定还在倒过来可怜她们，在茶余饭后讨论着她们本该如何来改变这种可怜。也许，建议之一，是她们早就应该回归文坛，有一个喜气盈盈的晚年。但是，我们的老太太极有主见，不听这些。她们虽然衰疲却仍然高雅，心中只有两ä个点：要么小木屋，要么太空。其它地方，她们可以随意看看，却不会停驻。
临时找来的木牌，一小罐鲜红的油漆，先放在地上，一笔一画ฑ写成这个以“壮士”开头的墓碑，然后竖起，大家一起用力，深深地插进沙漠，让沙漠的肌肤接受一次强烈的针ฤ灸。在这个拒绝生命的地方，从此有了一个有关生命的标杆。
日本没有真正的大河，但日本汉学家们却早就从中国古代诗文中ณ熟悉长江。他们心中的长江，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缥缈存在，他们兴奋，他们背诵，他们提出无数个问题，我坐在他们对面，先是乐滋滋地看着、听着、回答着，后来突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有关自己与这条江的关系的体验。这种体验使得船过三峡时不再惊叹，只觉得像儿时在自家高墙的通道间抬头慢步走过，高墙下，今天有外客留夜，我要陪他们说话。
“没用，”他们说，“谣言不讲逻辑，反差越大越有传播力。”
“反正我们单位的人可以证明我是怎么一个人。”
“不，”他们的声音近似残忍，“单位里的人也不拒绝听这些谣言。甚至你的那些朋友，也神秘兮兮地把那ว些报刊塞来塞去。”
我木然。过后一个ฐ时期，经常有朋友打电å话来安慰，他们都说那些文章态度偏激、无限上纲，却没有人怀疑那ว是谣言。报刊â间也开始有文章在同情我了，那当然更是在态度而不可能ม在事实上说话。
只有我一人有辟谣资格，但如果发表文章，最多只是争得人们的将信将疑ທ。打官司，一个ฐ官司一拖几年，那么多谣言，够打大半辈子的了。
我很快决定完全不理，后来干脆ะ不读一切报刊，不听报警电话，图一个耳根清静，但脑子里一直有一种有关谣言的思辨挥之不去，逼迫我对它作出研究。形貌卑琐的它，究竟有什么法道，弄得我们焦灼不安、毫无办法？
于是，我开始了对谣言的研究。
没想到，越研究，越变得神定气闲。
所谓研究，首先是一种凌空鸟瞰。这一鸟瞰不要紧ู，目光一下落到เ了古希腊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中国先秦诸子那里，原来两千多年前这些麻袍飘飘的智者已经在为谣言大费脑แ筋了。一代代下来，谣言研究渐次被纳人人性论领域、心理学领ๆ域、历史学领域，一旦纳入，这些领域都因挖掘到了人人都能ม体验的精神暗窖而顿显丰盈。
研究的目光必须ี扫及世俗情绪之外的领ๆ域。世俗情绪总是憎恶谣言的，研究者说，且慢，先看看大范围里的谣言。即便把谣言贬缩为谎言，在谎言中再缩小到故意的说谎，也不全是邪ิ恶的。
细想起来确实如此。艺术虚构也是一种故意的谎言，一位古代欧洲学者甚至说，戏剧就是把谎说圆了的艺术，观众乐于受骗。一位近代学者补充道，那ว是一种不具有现实伤害性的谎言，但也有人反驳，完全没有现实伤害性何来社会批判力？
军事上的谎言世所公认，“兵不厌诈”。
在其他职业中ณ，例如医生和教师有时也要对病人和学生说一些仁慈或美丽的谎言。
即便在政治上，柏拉图说某些统治者为了使公民更关切城邦的命运，也会传播一些杜撰的概念，无可厚非。至于民众间的政治谣传，国际上很多学者指出，至少有一部分，是对权威แ性的一种异议方แ式，是对不透明的一种透明欲求。有时，谣传比公告更真实。
这样的例子还可以举ะ出很多。结果，终于有人得出了一个结论：说“我从不说谎言”本身就是一个大谎言。日本当代心理学家相场均先生甚至说，谣言在本质上是人类的一种游戏，一种心理传递和话语传递的游戏；如果人类社会中完全没有谎言和谣言，世间将会因为ฦ病态的合理主义而毫无生趣。
不管是否同意这一论断，“病态的合理主义”确实是我们这些文人的一大毛病。处处合理，何谓生活？没有芜淖，何谓大地？没有谣言，何谓真实？
但是，明白了这些，并不是可以放纵谣言。只有了解了谣言的整体形态，我们才能划定一个包围圈步步进逼。包围什么เ？包围那些祸及人性人道、危及人类尊严的谣言。
只有认清人类在精神领域的坑坑洼洼，我们才能细心地四处探测。探测什么เ？探测那些足以让善良的人们伤残或遭灭顶之ใ灾的精神陷阱。
因此，真正的人文研究似乎不露喜怒之色，其最终结果仍与人间道义有关。连那ว位认为ฦ世间没有谣言便毫无生趣的相场均先生最后也指出，谣言的主要结果是使许多人做了坏事，它久ื而久ื之会与犯罪结合在一起。我们无法消เ灭世间犯罪，却总要发现犯罪、控制犯罪、审判ศ犯罪、惩处犯罪。
那么เ，下面所说的谣言，就是进入我们包围圈的那一种了，不妨简称之为日常生活中ณ的恶性谣。
造谣的人们
谣言的生命可分作造谣和传谣两段。我们先说造谣。
即使恶性谣言的制造，在最初ม也可分为ฦ恶意明显和恶意不明显两种。这两种造谣方แ式哪一种更让人头痛？乍一看是前者，实际上是后者。
前者当然是可恨的，由á恶意产生恶果，而且又把恶意藏匿在造谣中，能不可恨吗？但这种造谣毕竟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可寻，和终点比较明确，冤有头债有主，要打官司也可找到เ被告。因此，这是一种可惩处的造谣，一种可能激起公愤的造谣。
相比之下，后者就麻烦得多了。由á于恶意不明显，就模糊；居然产生恶果，因果关系就混乱了。这中间也不排斥误会的可能，但由á误会而发展成恶性谣言，一定包含着非误会的因素。当恶果产生以后常能听到一叠声的解释，“误会，误会，真是误会”，这当然是遁词，结果谁都遁掉了，细查起来确实也没有一个ฐ人该负直接责任。于是我们看到：一群凡人，甚至一个ฐ好人，在不经意间酿就了恶，这种恶，人人都有可能参与，人人都有可能被害，既不知如何惩处，更不知如何防范，这样的造谣机制，实在可怖。
因此，更值得探究的是这一种。
在这种造谣机制的上，常常有以下几种人物。
一，怒气冲冲的造谣者。
这种人物脸色很正，声调很高，初一看是一个ฐ血气方刚、义แ正词严的社ุ会批判家，不管是别人还是他自己้，都万万没有想到能与造谣连在一起，更何况他们对谣言的批判也同样猛烈，但事实上，他们恰恰是造谣者。而且由于他们总是挟带着自以为正确的强硬社会观念，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中大声宣讲，因此在造谣活动中发挥着特殊功能。
先看一段实例。
改革开放初ม期，我曾在一个ฐ大型座谈会上听到一家企业的前任领导在大声地批判现任领导班子的劣迹：“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国营企业，但有人当官不到半年就天天与身份不明的美国人泡在一起，搞私下交易。领导班子五个人，竟有三个ฐ人的孩子在考美国人的托福，请问，他们到底要托谁的福？”
发言者的社ุ会观念和个人恩怨我们暂且搁置不论，至少据我事后了解，他所说的“天天与身份不明的美国人泡在一起”的“天天”二字不是真实的，“搞私下交易”也是不真实的，几句话中ณ两处造了谣。但这种造谣被裹卷在一种浩荡的批判声势中，让人不易觉察，最多只觉得用词过于激烈。会有人看出他是极左ุ派，很少有人看出他是造谣者。
再举ะ一个例子。
我在做教师的时候，一直听到เ学生风气败坏，居然在集体宿舍中同居，为此学校曾严加处分，大家都赞成。后来我担任了这所高等学校的负责人，在一次办公会议上又要讨论新า的处分决定了，想到最后在这份决定上签字的应该是我，便留心多问了一句：“对这事，有敢于承担责任的证人吗？”
当即有两位干部ຖ说，他们去检查宿舍，就看见这两个学生大白天躺在一个被窝里。
我一听就忿然，因为我们的每一间学生宿舍是多人同住的，这怎么可以容忍？但毕竟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便说：“在座诸位都是结过婚的，因此请原谅我要问得细致一点……”
层层盘问的结果终于真相大白。原来学生宿舍没有留给客人坐的凳子，这个ฐ男生的女友来了，便双双靠墙坐在床上谈话，天太冷，就把被子搭在身上了。是“一个被窝”，却是一个衣冠楚楚、靠墙而坐的被窝。
从这件事联想到，常常把老先生们气得胡子发抖的所谓“世风日下”，其间至少一部分只是谣传加想象所致。
但又不能ม说那两个ฐ见证的干部在故意造谣，他们本来就认为ฦ男女学生谈恋爱已经不对，拥被而坐当然更应该阻止。可惜这一切被一种燃遍处处的熊熊烈火作了升温处理，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具有明显伤害性的谣言。差一点，我在那份处分决定上签了字，好险！
问题是这种险情处处都有。大凡一种偏执的社会观念淬上了火，就需要以超强度的敏感寻找对立面，这种对立面有一半是“心造”的，因此也就为造谣留出了地位。有时，社会观念变了，但有些人的“淬火”习惯没有变，即便在纠正以前错误时也用夸张的手法，听到风就是雨，永远慷慨激昂。例如，“文革”中很多人由衷地相信周围有大量的“反动分子”，揭了一批又一批；而“文革”结束后的这二十年来，又总有人喜欢揭露自己周围的人是“文革”造反派的“漏网分子”，大多是不问年龄、不问证据、不间当年的清查结论和基本政治常识，一味怒气满面、义愤填膺。为此我曾给自己้一个学生的单位领导写过信，说清算一算吧，谣传说他当造反派头头那年，他才十三岁；我也曾专程到北方แ，为我的一位同学解过围，说我以一个ฐ现任学校领ๆ导的身份郑重证明，这位剧作家没有像谣传中ณ说的那样在“文革”中打过人。后来，这方面的谣传一度又绕到我自己身上。这种制造既ຂ是故意又不是故意，却谁也不承认是恶意，有时甚至是特定意识形态下的“好意”。至少，好像是为ฦ民除害，刚正不阿，在我们中国特别ี有空间。
二，躲躲闪闪的造谣者。
这种人物与前一种相反，毫无跋扈之ใ气，常露温煦之色，从不锐利攻陷，也不轻易论断。他们心中ณ，至多只起一点不平衡的温怒，或一点朦朦胧胧的欲望，但一经盘算，如果展现这种愠怒或欲望可能得不偿失，因此一直在等待他人之力，他们只不过在需要时略๓作引导罢了。说他们阴险，他们又不作什么เ坏事，但低调的生态却使他们成了舆论中ณ举ะ重若轻的灰色支点。
还是举例。
优秀的研究者周先生曾受到过一次不小的困扰，他的两篇重要论文被谣传为日本同行的“第二手产品”，结果在科研成果鉴定和职称评定中一再受到质疑。但直到เ两年后因被日本刊物郑重发表而自动辟谣，还是闹不清当初谣言的起因。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曾经有一位同事在某个ฐ场合说过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这位同事在感叹学外语的重要性，责怪自己学迟了。他说，原先读周先生的论文还半懂ฦ不懂，学了日文读了日本学者的著作，一下子就懂了，这种感觉真是愉快。
当时在场的人就问：周先生论文的观点和日本学者一样？这位同事宽厚地说：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搞学术研究哪能天天标新า立异？然后不断赞叹周先生用功，自己้比不上。
我没有仔细调查，无法肯定这番๘谈话便是周先生两ä年困扰的直接起因，但仅仅这几句话，已经大致具备了构建一个ฐ谣言的基本条件。只不过如要追究，他的话句句稳妥，什么也追究不到。
又想起了我们每个ฐ人都可能ม听到เ过的一段话。这段话是以一个问题开始的：“厂长，最近你没有批评过王处长吧？”
厂长想了想，摇头否认。
“我说呢，王处长是厂长一手提拔的，怎么เ会说这种话？这么一个聪明人，根本不可能忘恩负义。一定有人嫉妒，用谣言挑拨你们的关系。既然是谣言，我也不传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堂堂一个厂长当然不便问谣言是怎么说的。他更难以明白，刚才听到เ的却是一个真正的谣言。这个语言没有具体内容，没有具体内容的谣言连辟谣也无从辟起，那就成了一种最柔韧的隐性谣言，很难不听，又很难摆脱得了。
请再看两段。
“现在文化界ศ都在盛传，您老写的那ว个剧本，被导演改得剩不下几句了。我想您老的写作功力不至于如此低下，而这位导演也不会如此大胆吧？”
“我亲耳听到เ，他边笑边说，出版个人日记就像当众洗澡，您最近出了一本，会不会……”
三，夸夸其谈的造谣者。
这种人物在表现形态上更像一个智者。生活的奥秘、人生的规则ท都装在他们心中ณ，他们能预测，能判断，能分析，而且一切都合乎情理，于是顺ิ便也就在旁听者钦๔佩的眼光中把判ศ断的逻辑稍稍往前延伸，而这种延伸就是造谣的。
“我到过他纽约的住所，是地下室，但收拾得一丝不苟。大家想一想，一个工作繁忙的男人突然把生活收拾得那么精细意味着什么？只能是两种可能ม，第一可能是他要经常接待一个自己非常在乎ๆ的人；第二可能是这一切本来就是另一双手收拾的。这双手，当然是整理家务的能手。这也难怪，美国这样的地方，两人合在一起生活总比一个人生活更节约，而妻子又隔得那么远……”
这就是这类人很典型的话语方式。他们未必有造谣的故意，主要是在逞示ิ自己้的观察智慧，但是，一个引起婚姻悲剧的谣言已随口吐出。
在错乱ກ的政治背景下，这样的夸夸其谈更是处处可见，所造成的结果越加荒诞无稽。“文化大革命”中ณ，一个个专案组、一次次大批判ศ，几乎都是在声色俱厉的夸夸其谈中ณ大量炮制谣言，炮制者的神情无一不是洋洋自得。这种毛病甚至连原先挺朴实的工人、战士也传染上了，轻轻松松造谣，毫无思想顾虑。
这是“文革”中一个略有文化的工ื人宣传队队员对一位教师的批判发言，这个ฐ工人亲自查到了教师家中ณ的一个ฐ罪证：“我一踏进他家的门，就发现他把灯泡的罩纸剪成了多角形，这个多角形，就是国民党党徽！在座的学生可能ม不知道，但按照ั他的年龄，怎么会不知道国民党党徽？再说，他故意把这张纸罩在灯上，意味着黑暗中的光明，他作为一个ฐ文学教师，难道不知道象征和比喻？”
夸夸其谈的造谣者总喜欢摆出一种既ຂ居高临下、又明察秋毫的架势，很容易镇住很多知识水平和心理素า质比他们更低的人。被镇住的人没有能力辨识真伪，而有识之ใ士又不屑与之饶舌，于是他们在造谣的能ม量上也往往非同一般。在街坊邻里间，他们半分析半造谣地播弄着一家家的婆媳关系、妯娌纠葛，普及着人际矛盾的种种复杂规则；在文化学术领域，他们谈笑风生地揭示着学者、专家的愚笨无知，铺排着名人、明星的历史问题、行为轨迹；在证券市场，他们像投资专家一样侃侃而谈，传授着股市诀窍，透露着一个ฐ又一个无须ี验证的金融情报……他们的宣讲台无处不在，确实也经常递送给人们许多基础知识和机智言词，但滤去了这一切，他们最根本的馈赠始终是谣言。
对于这样的热心人物我们往往无可奈何，唯一的教训也许是：今后遇到เ那些对人世间的一切知道得太多的人，不要全然信赖。
四，唯唯诺诺的造谣者。
这样的人物基本上不多说什么话，不多说话怎么也成为造谣者？我想只要喜欢看相声的观众立即就能领悟。
第一种情况是知情者。造谣的人在边上滔滔不绝，他明知实情却巍然不动。别人也知道他是知情者，于是在将信将疑之ใ间把目光投向了他，他的表情使谣言得以成立。这还不算最糟的，我们甚至还能见到这些人微微点头、声声叹息。记得在某次政治灾难中曾经有过这样一件事情：有谣言说某人曾经坑害过一位已死的老人，老人的亲属还在，人们就向知情的亲属问个究竟，没想到这位亲属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用手帕擦拭眼泪。这个ฐ动作好像无可厚非，却使那个谣言获得了某种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