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是医院中医生同乐会的干事，他想趁此机会，请冯森乐博士对医院的医生讲一次话，那肯定可以获益匪浅。但是冯森乐่博士却摇头：“小伙子，让我好好度一次假，好不好？”
这时，原振侠也只认为，老人听到了三个女儿在他的病床之ใ前，公然计论他的遗产而生气－－这是垂死老人的通常反应。
原振侠才问了一句，那三位女士陡然之间嘻哈大笑了起来，那真令得原振侠莫名其妙，问起她们的兄弟，而这个ฐ兄弟又有可能ม是给她们的父亲杀死的，那ว又有什么好笑的？
他想的是：在精子和卵子结合之ใ后，受精卵在母体的子宫之ใ中，按程序发育长大，虽然在大多数的情形下，都会形成发育正常的胎儿，但是为ฦ何有那么多先天性有缺陷的胎儿形成？
原振侠扬了扬眉，没有插言，博士又续道：“虽然，人人都公认，连学院的考试委员会也认为ฦ，对厉大遒的天才来说，有没有正式的文凭是绝不重要的，凭他的研究，迟早，全世界医学院都会乐่意授给他任何荣衔，可是一声不响就走了…唉，我一直以为那是由于战争的缘故，现在看来…不是很像！”
原振侠反问：“因为ฦ战争？”
博士道：“是，那时，中ณ国正受到日本的侵略，而他又是一个热情洋溢的人，我们都猜他一定是回国去贡献他的所长了！”
原振侠喃喃地道：“热情洋溢？”
他对这四个ฐ字的评语，实在无法不表示ิ怀疑，因为就他所知，厉大遒完全不属于那一类型的人物！
博士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疑惑：“当然是，他和女同学之间的浪ฐ漫史，多得数不完，而在离开之前大半年，他和一位金发美女公然同居！”
原振侠“啊”地一声，急忙问：“在他的众多女友之ใ中，或者是那ว位和他同居了半年的金发美女，是不是曾怀过孕的？”
博士半转过头，奇怪地望了原振侠一眼，像是觉得这个ฐ问题十分突兀。
原振侠解释了一下，厉大遒曾提及过他有一个儿子而他又杀死了儿子的话。博士皱着眉，停了片刻๑，道：
“我知道，他曾经利ำ用学院的实验设备，替女同学做过几次人工流产手术，那是轻而易举ะ的事，有几次，不怕你笑，我们争着做他的助手！”
原振侠听博士讲得那ว么坦白，他不禁会心地笑了起来，谁不曾年轻过呢？年轻人总有点胡闹荒唐事的。冯森乐博士一直到现在都那ว么开朗活泼，年轻时自然是学院中出名的捣蛋人物之ใ一了！
原振侠忍不住问：“那ว么，会不会是…在他进行的人工流产手术中，有的是他…的孩子？所以到了晚年，他因为没有儿子，而形成了一种幻觉？”
博士迟疑ທ了一下：“不能抹煞这个可能，可是…可是他是一个看得开的人，或许，人到เ了年纪大了，想法会改变？”
原振侠摊了摊手，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又问：“厉大遒的主修科目是…”
博士立即道：“产科，他主修产科的原因是，生命是从精子与卵子的结合开始的，他…有一次，对我说过一项ำ他的幻想…”
博士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他说，妇女在怀孕、生育的过程之ใ中，要忍受长时期的痛苦，这是男ç女不能平等的主要原因，他还说，将来，人类生育下一代，一定是在人体以外进行，胎儿在人造子宫之ใ中发育成长，到一定时候，从人造子宫中取出来就是一个ฐ新生命！”
原振侠不禁听得呆了，博士感叹道：“这种想法，在现在听来，当然不算是什么，可是想想，他是在半个世纪之ใ前，已经有这样的想法的，而且，他不但想，还着手研究过！他得到เ学院的允许，可以自由使用学院的一切实验研究设备，他向我提到过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可是详情如何，却不知道！”
原振侠想起有一次，在厉大遒面前，他和另外两位医生谈及关于“试管婴儿”的事情时，厉大遒曾发表过一点意见，当时一位年轻医生还大大不以为ฦ然的那件事，背脊ิ上不禁有点冒汗。
博士感叹道：“如果他突然放弃了医学，那一定是他曾遭到เ了极重大的打击之故。”
原振侠道：“他一从德国回来，就回到เ乡下老家，从此不再提他在德国留学的事，由á此可知，如果他曾受到เ重大打击的话，一定是在德国发生的。博士，你好好地想一下，他曾受到过什么เ打击？”
博士双眉紧ู锁：“我和他十他熟ງ谂，他的一切，我就算不是全部知道，也知道大半，真想不起他曾受过什么เ特别ี严重的打击来…只是在他离去前的大半个ฐ月，他几乎每天都喝大量的酒！”
原振侠忙道：“一个人心中若不是有心事或愁绪，是不会每晚都惯性地需要酒精的麻醉的！”博士点头，表示对原振侠的意见同意：“是，当时我们几个和他熟ງ稔的同学，都曾问过他…对了，现在想起来，他那时的神情，真像是有着十分重大的心事…可是当年年纪轻，只当他多半是为ฦ了失恋什么เ的事，借酒浇愁！”
原振侠追问：“他当时的情形是…”
博士想了一会儿：“好几次，他欲言又止，好像有着难言之ใ隐。有一次，对了，那ว是他唯一的喝醉了酒之ใ后肯讲话的一次，那次，我们好几个ฐ人在，他忽然问：‘人有没有权利，取代上帝的职权？’”
原振侠愕然：“这个问题是什么เ意思？”
博士苦笑：“当时我们的反应就和你一样，不知道他为ฦ什么เ会这样问。整个医学院中的宗教气氛并不是十分浓厚，但绝大多数同学都来自德国家庭，大都自幼受过宗教的熏陶，又素知他的为人，一听到提出了这样的问题，都唯恐他会发表亵渎上帝ຓ的言论，所以完全没有回答他！”
原振侠喃喃地把厉大遒当年的那个ฐ问题，重复了一遍，仍然无法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博士的神情在拚命思索ิ，想了片刻๑，又道：“他没有得到回答，又挥着手，像是演讲一样，叫着：‘人，真是那么เ伟大？人，只不过是灵长类的一种生物而已，连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直是上帝造的吗？为ฦ什么把人造得这样脆弱’？他叫了之ใ后，忽然又悲哀起来，十分哀伤地道：“‘人总是人，人要替代上帝ຓ的职权，是没有可能的事！’他当时所讲的就是这些，我几乎每一字都记下来了！”
原振侠仍然愕然：“还是很不明白，听起来…好像是…在某些方面，他和上帝起了冲突，而他…感到自己终究敌不过上帝，所以才难过！”
博士笑道：“好像是这样。但是他再有天才，也不过是一个ฐ普通人，怎会和上帝起冲突呢？”
原振侠只好跟着笑：“是么，那可能只是他情绪上的事情。”博士叹了一声：“这次叙会之后的第三天，就不见了他，后来，才知道他是不辞而别了。从那次之ใ后，直到今天，才见到เ他…他的外形…没有半分似上，可是，他为什么เ要放弃了医学呢？”
博士还在为厉大遒放弃医学而可惜，原振侠感到เ，在厉大遒的生命历程之中ณ，一定有一件十分重大的事发生过！当然也是由于这件事，他才会回到乡下去隐居起来，再也不提医学的事！
在原振侠沉思中，博士已停了车：“我必须请你下车了！要是有答案的话，请写信通知了！”
原振侠立即答应，打开车门下了车，博士又开动了车子，向前驶去。那ว时候。原振侠的精神恍惚，许多疑问在他脑中ณ打着转，所以对周遭的情形，并不是太注意，他只是感到博士的车一开动，另外一辆车立即也跟着发动，追了上去，像是在跟踪博士的车子一样。
可是，当他感到有这个ฐ可能ม时，博士的车子早ຉ已驶得看不见了。原振侠自然也没有在意。沿着马路，慢慢向前走着。
厉大遒竟然会是冯森乐博士这样敬仰的一个人物，这是原振侠绝对未想到เ过的事，也使他充满了好奇心，可惜厉大遒已经死了，不然，原振侠一定会向他追问何以忽然放弃了医学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