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刘协才发现种辑不再说话了,清了清喉咙道:“种爱卿,你别说了,速速退下吧。”

曹昂与曹安民也过来了,见这里一片惨然,正不得要领。曹操却立时间明白过来,扭头道:“你们俩带兵马回营。”

曹操暗自打了个寒战,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起这件事。这些兖州ะ籍的人一旦提出回军的建议,如果不答应,不满情绪马上就会蔓๧延开,他转移至豫州的计划也会随之失败。曹操想劈头盖脸把薛悌驳回去,但是又一想,堵住他一人之口又有何用,军兵里有一半是兖州人,大家的嘴๨都能ม堵住吗?想至此,曹操婉言劝道:“孝威,退军之ใ议还是不妥…若不拿下葛陂这个ฐ据点,袁术必定还会煽๓动这些黄巾๢余寇作乱的。他虽不来攻我,仅以流寇扰我也足以为患了。”

即便情况这么เ艰难,但大部分官员以及皇帝还是感到很庆幸,因为在安邑吃苦,总比留แ在李傕、郭汜手里强。自长安二次陷落以来,李郭所作所为简直不如畜生。先是西凉马腾、韩遂来袭,李郭与之火并多日,然后又是他们内部闹矛盾,李傕杀樊稠,郭汜又攻李傕。

农民军往往保持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最怕打夜战,昔日曹操援助皇甫嵩以及平灭青州黄巾,靠的都是夜战取胜。为ฦ了克服这个缺点,黄邵可没少动心思,经过长期昼夜颠๲倒训练,他在农民军中ณ训练出一支打夜战的队伍,专门用来对付曹操。在他看来,官军绝对想不到เ黄巾๢也会搞夜袭,这样的行动无຀异于一支天降奇兵!

曹操不敢怠慢,手持象牙笏板趋步上殿,慢慢思量着已经生疏ຕ的朝仪,按部就班跪倒参驾。而紧跟在他后面的却是梁王子刘ถ服,他虽没有官职,兵马不过五百,却因为ฦ有宗室的血统而受到优待。

“卿家请起,远道勤王劳苦功高。”刘协面露微笑,其口气声音颇为ฦ平缓柔和,似乎ๆ没有因为给吕布的密诏没能ม顺利ำ递出而流露出无奈。

“臣等救驾来迟,有负皇恩,死罪死罪。”曹操以退为进,先给自己้扣上一个罪名。

刘协缓缓道:“曹爱卿,你有功无罪。董卓造乱日久ื,非是朝夕可定,昔日຅卿在酸枣孤军深入,虽败于汴水,然忠于社稷之心日月可鉴!因东西征战未能迎驾于三辅,而兼兖豫之土灭黄巾之ใ众,这也是为大汉江山操劳驱驰啊!朕与群臣每每论及爱卿,未尝不交口称赞。”说到这儿太尉杨彪、司徒赵温、司空张喜为ฦ首的大人尽皆点头以示证明;刘ถ协身子微微前๩趋了一些,越发和蔼可亲道“曹爱卿,今朝廷虽已复立,然未尝脱窘困,尚无粮草资财犒劳贵军,朕还要请你多多原谅才是…”

这几句话把曹操说得心里暖洋洋的,赶忙叩首道:“为君分忧乃臣子应当之事,何敢求什么犒劳,陛下羞煞微臣了。”

刘协一摆手:“爱卿无需谦让,朕命你暂领司隶校尉之事,监察河南诸军。”

“谢陛下!”这曹操可就当仁不让了。司隶校尉有持节之权,掌监察京畿๹七郡犯法者。现在河南之地他的兵马最盛,可是所居的镇东将军却还不够尊贵,受封为司隶校尉就算把他的身份拔起来了,即便是三公与卫将军董承,也๣可以干问几分了。

“哈哈哈…”刘协笑了“曹爱卿快快归班落座吧,你鞍马劳顿而来,还这样长久跪着,朕心中实是不忍呐。”

曹操明知这是皇帝ຓ故意示好,还是颇为喜悦,施礼ึ再拜缓缓起身。这才发现朝堂之上,座次在最前๩面的是卫将军董承与辅国将军伏完,至于三公反在他们之ใ后,董伏二人中间空出一张坐榻,明显是留给自己的。这样的年月谁掌握兵权谁就尊贵,即便是朝堂之上亦是如此,他不及多想赶紧落座。

刘协见曹操落座,转眼又看看刘服,微笑道:“卿就是梁王世子吧?”刘服并没上过朝堂,只是刻意模仿着曹操的样子,生硬地举ะ了一下笏板道:“臣乃ี父王仅有的一子,并无兄弟。”

诸侯王子孙本是不能ม够随意入朝的,但现在不是锱铢计较的时候,他身为ฦ宗室子弟敢于来勤王,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刘ถ协见到เ他实比见到曹操高兴得多,连忙问道:“梁王身体可好?”

“父王日夜牵挂社稷之危,不敢有疾。”刘服的嘴真是巧,既表明父王身体康健,又顺ิ口道出梁王心系朝廷。朝堂忠臣无不赞叹,就连曹操都欣羡地瞥了他一眼:这样乖巧的奏对亏他想得出来!

刘协眼睛一亮,甚觉刘服是个可用之人,掰起手指算了一会儿才说:“汝乃梁节王五代之ใ孙,孝明皇帝之后。而朕自肃宗传来已有六代,算起来你还是朕的同宗叔父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僚。皇帝开口认一个ฐ皇叔岂是了得的事?刘服赶紧叩首:“微臣不敢当。”

“朕加封你为偏将军,领兵在朝拱卫京师。”这愈加了不得,刘服不过是一个ฐ普通的诸侯王子,现在也成了将军之ใ位,虽然仅仅是个ฐ杂号将军,但这也๣是破天荒了。

刘服自梁国起兵,为的就是这个时刻,但他心思还算缜密,瞥了一眼曹操,连忙推辞道:“臣本膏粱纨绔,疏ຕ少才德,自梁国起兵以来多蒙曹使…曹将军提携,实在是愧受此职,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曹操松了口气——这小子倒还知道感恩戴德。

刘协却连连摇头:“天下荒乱苗裔ศ凋零,难得卿身为宗室不忘效命皇恩。朕念在你是同宗之贵,特意授予将军之职以为宗族楷模,卿不可再推脱。”他对曹操十分客气,对刘服却颇为强硬。客气的未必真客气,强硬的也๣不是真强硬。

刘ถ服算定他会这么说,但还是低头偷看曹操,见他没什么不悦的表情,这才半推半就拜伏于地:“既然如此,臣愧然受命,感谢陛下之恩。”起身后,已๐有殿中侍者为ฦ他安置的坐榻,权且位于末班。

曹操目不斜视倾听朝奏,心里却凉一阵热一阵的。谁都明白,所谓的朝会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有矛盾只有在私下处理,大家不过是象征性应个ฐ景而已๐。有人畅谈李傕、郭汜之ใ罪,但是现在朝廷却无力平灭,仅仅是声讨一番罢了;有人提出伪青州ะ刺๐史袁谭攻伐北海相孔融的事,但却绝口不提其父袁绍的关系,讨论结果是下诏召孔融入朝,这实际上是仗打输了,不得不让渡北海给袁家;接着又有人提出折冲校尉孙策私占江东,攻伐会稽太守王朗,但朝廷鞭长莫及想管也๣管不了;还有人觉得来了曹操腰杆硬了,参奏河内太守张杨以己名冠于殿阁实属骄纵,但还是念在他有救驾之功不予加罪…总之都是些无关痛庠的废话。文雅而又空泛的朝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临近午时才散。

曹操碍于特殊身份并未与任何人寒暄,只是暗地里派王必请董昭过营议事。他优哉游哉刚ธ回到เ营寨,就有人追来拜谒,却是旧ງ友议郎丁冲,赶忙请入大帐待以上宾之ใ礼,夏侯渊、曹洪、卞秉也随来相见。

“少跟我来这套虚的。”丁冲一进大帐຀便揪着曹操的胡须ี戏谑道“你可算是来了,怎么เ这么慢呀?我兄长文侯呢?”他问的是丁斐。

丁家昆仲当年与曹操共同举兵,因为ฦ叔父丁宫在朝为司徒,丁冲单骑入关前๩去侍奉。如今老丁宫已๐经死了,他又当了朝廷议郎,所以曹操对他有了三分生疏ຕ。可这会儿一见他这般亲密戏狎,便知昔日຅的情意丝毫未变,忙笑道:“他在许县助元让、子孝屯驻,待我将他速速召来,你们兄弟便可相见。”

“先不管他了,你这里有酒没有啊?”丁冲是有名的酒鬼“这几年可把我熬苦喽!当初董卓的时候还有点儿酒喝,后来到了长安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喝酒了。都快三年没闻见酒味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嘛ใ…”他说着说着竟留แ下两滴眼泪。

曹操见他一脸饥困之ใ色,却还想着喝酒,不禁好笑:“幼阳贤弟,我这军营里可没有酒啊。不过你别急,我可以命人在运粮的时候给你捎些过来。但是你得偷偷喝,如今河南颗粒无收,朝廷百官得我相助刚有口精饭吃,你公然饮酒要犯众怒的!”

“哼!你这人出手就不高!”丁冲一甩袖子“若有气魄就该带着我去许县敞开喝!”

曹操吓得一哆嗦: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๐经预料é到เ我想把朝廷迁到许县吗?

丁冲见帐຀中没有外人,嘿嘿冷笑道:“河南遍地荆棘非是藏龙之ใ地,何不带着我与百官同至许县痛饮?”

“哈哈哈…”曹操不禁大喜“好提议!好提议!”

这时又有兵丁来报:“守宫令董昭已经请来。”

丁冲一愣:“你请了这个人?”

“我得以进入河南之地,多赖此人相助。”曹操直言不讳“也是他说动杨奉,表我为ฦ镇东将军的。”

“我不喜董昭之ใ为ฦ人。”丁冲把嘴一撇“满朝皆知此人玩弄纵横捭阖之术,食张杨而与你谋,这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

曹操觉他有些迂腐,摆手道:“吾取其才而不取其德,无碍矣!昔日韩信乞๢食、陈平盗嫂,尚且可以辅保高祖๢成就大业,董昭不过是不得志而为ฦ之,我岂可因德行而拒之?”

“我可是朝廷的议郎๰,你曹营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儿也懒得管,由着你吧。”丁冲戏谑着站起身来“你与董公仁论你们的阴谋诡计,我到别ี人营帐຀中躲躲,即便没有酒喝,混几筷子肉吃总是有的吧?我可看见把门那一黑一白俩大个ฐ子啦,你们这儿的吃食错不了!”

“你小子跑我们这儿打牙祭来了啊!”夏侯渊笑道“就到我营中ณ去吧,咱可得好好聊一聊。”

“好好好,”丁冲笑容可掬,却突然伏到曹操耳畔低声道“还有件小事…我叔父于乱军之ใ中ณ收留了一对落难母子,那位尹氏夫人言道,昔日得过你曹孟德的恩惠哟!”

曹操脸一红——是何进寡居的儿媳尹氏!

“我将其奉为ฦ寡嫂礼仪相待,哪天把她给你送过来。她儿子取名叫何晏,年纪甚小,长得也๣挺爱人的,你就一并收养了吧!”说罢丁冲起身,笑呵呵拉着夏侯渊的手去了。

卞秉颇通世故,不好打搅曹操与董昭的悄悄话,赶紧拉起曹洪:“将军,与幼阳数载未会了,我和子廉也๣过去聊一聊。”

“去吧!”曹操点点头,见他们都走了,便把满脑子尹氏母子的事抛在一边,点手唤亲兵请董昭进帐。

过了好一阵子,才见典韦、许褚扬起帐帘,一位衣冠齐整的中年官员趋身步入。曹操起身相迎:“公仁,今日总算可以相见啦!”

“下官拜见将军。”董昭规规矩矩施礼。

“哪有这么多礼节啊!”曹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引过帅案肩并肩地坐下。董昭倒是安然受之没有推辞,只恭恭敬敬道:“下官谢座。”

“在我这儿你不可言谢,该谢的人是我,未曾相见便三番๘五次相助,曹某心中ณ有愧啊。”曹操不住捋髯“昔日຅光武爷单骑见铜马,人言推心置腹。我看咱们素未谋面,却已推心置腹了。公仁不以我鄙陋,肯如此垂怜,操感恩戴德。”他的话已๐经谦虚到了极致。

“将军言重了。”董昭略๓一低头“天下汹汹群雄攘攘,除将军一人皆无长久之略๓,昭敢不驱驰?”

曹操说相助,他却说驱驰,这两ä者的性质绝对不一样。曹操何等精明,已๐确定他的攀附之ใ意,欣然点头道:“当年黄巾初定,宦官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一代廉吏贾琮为冀州刺史,吓得所有贪官污吏闻风而走,唯有公仁你安居瘿陶县长之位静候使君。那ว时候我就颇为ฦ欣赏你了,咱们彼此交心,且胸怀汉室,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说是不是?”

“诺。”董昭还是仅仅点头称是。

“自破张邈兄弟之后,令弟董访现已๐归于家乡๥为长,荀文若、程仲德几度厚赞其能ม,我也有意重用…”说罢曹操盯着他雍容的面庞,这才进入正题“今吾已到洛阳,欲安定天下,以公仁之见当施ๅ何计?”

董昭听他连自己้的弟弟都照ั顾ุ到了,总算安心献计了:“将军举义แ兵以诛暴乱ກ,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五伯之ใ功也。然此间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若留แ于洛阳匡弼社稷,恐事势不便,唯有…”

“唯有什么,你只管说出来。”

“唯有移驾幸许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