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主任来的时候我们正在清理腹腔。她戴上手套，“就这个病人？我来看看，帮你们确定一下。”说着把手伸进下腹；主治在一边笑了，“不用看了，肚子里没了，盘子里。”
“这样能确定吗？”
“那怎么样，没问题吧？”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和平时一样。
第一次抢救是在一个ฐ晚上，当时我和哥都不在；值班医生处理了紧急情况后通知主治，主ว治又把哥拉了过来。据说当时也想到了找我，不过想到เ夜正深，病人大概也不会出现特别复杂的情况，就让我避过了这一个“辛苦”的机会；第二天我上班时哥早已๐经到เ了，在病房里看着那个老头，边上还有一台并不是特别先进的监护仪。
医生不能保证任何时候都能守在病人的身边，有些事情家属必须学会去做，而且更为合适。哥很细心地教会了病人的女儿如何去使用吸引器。但是她的技术并不能ม达到เ专业水平，吸痰的效果也很一般，情况很糟时还是要从医办室里喊出哥，然后看着他把一根管子从病人的嘴里伸进去，吸出黄色的痰液。
病人的女儿到办公室来说父亲的腿不能动是一个下午。临近下班，人们已经开始调整忙碌了一天的身体。
变化先是从心脏开始。不久之后，监护仪上的心率明显加快，图形显示出现了室性心动过。病人的一般情况突然就变得很差，像是承受着难言的痛苦，尽管他早ຉ没了说话的力气。家属还是不忍心看他就这样离去，要求医生再做一次抢救。经过一个在我看来是短暂而简单的处理，病人又恢复到เ了以前的状态，只是胃管里流出的液体更红，更多。
我进的是胃肠组，有一个教授、一个主治、四个住院医生、两个实习生。带教杨志是九七级的师兄，据说现在正在读博士，人不高，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是精干的样子。我们都喜欢叫他“哥”，他也不反对这种称呼。
“爸，先吃点饭吧。”
我学过急救这门课程，却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现在医生所做的一切都将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他们不可能让我上手，实习生只能站在一边做学生，当观众。每到这个时候，监护室的两个ฐ房间里必然会有一个只剩下一张床——病人和家属都是不宜看到这种场面的。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有一天，53床来了很多人，这其中也包括琴文的姐姐。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机灵的小女孩，没有半点智障儿童的影子。夏朝别有用心地上去和她说话，回来之后很肯定地说，那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女孩，根本就没有智障的表现，她妈妈可能在说谎。但是她说谎话的目的又是什么？为ฦ了得到医生的同情？这没有太大的意义；为了让同室的病人同情？这似乎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直接的好处。也许，这样的情况可以让她在法庭上多一丝辩解的余地。
每每临近下班，需要处理的情况少起来，办公室的人也就没了心思去工作，说天道地聊起一些东西。这时电话响了，居然是找53床家属的，夏朝让我去喊她过来。
（图片）他有一双美丽ษ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美丽的世界。
“当然，能ม引起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而它的结果只有一个，脑组织的供血不足，然后是部分神经和细胞损伤，也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神经科的主任像是进行着侦破推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我认为，恢复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比较小。这时间太长了。”
我还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面，心里也不乏几分好奇，很痛快就答应了。据说大型的会诊权威人士集会，我也想借这个ฐ机会去见识一下其他科室主ว力人士的风采。
“根据经验，大概就是胃癌。”负责记录的技师说。“不过这也太少见了。这么小，唉。”她的话中明显带着几分同情和惋惜，让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或者这也不需要我去说什么เ。
他找来了一个老教授，证实了自己้看到的就是事实。教授建议给这个小女孩做一个腹部cນT平扫，我记下了。回到病房，我把这个ฐ情况报告给夏朝，她也很惊讶，忙过手中ณ的活又重新给那个小家伙做了一个体格检查，这次的新า现是在她的左ุ锁骨上有一枚肿大的淋巴结。
“那ว我们考虑一下行吗？”女儿说话的时候，老人一般是不会出声的。
但是第二天的情况完全出乎ๆ我的预料，夏朝却并没有肯定我所做的一切。她只是看了一遍病历，然后什么也没有多说，带我去亲自问了一次病史，结果和我了解的情况有很大的出入。在那ว个过程中我自己都能现，我加进去很多没有价值的信息，而关键点却出现了很大偏差。
“哦。”我慢慢翻阅着那份病历，从前往后仔细读了一遍，不想放过其中任何一个细节。我并不是想现什么具有特殊价值的东西，只是想知道他一直住在这里的原因。
“那是。”他也躺到床上，“人总是要死的，死就死吧。我不赞成费大力气去挽救已๐经快死的人。生死是规律，你把一个ฐ已经该死的人强拉回来，能ม保证他活得更好吗？”
“你的观点很特别ี。”
他笑了，“外科医生嘛。可能你也听你的教员们说过，外科医生眼里的人都不是人了。古时候有疱丁解牛的故事，而外科医生的感觉和那应该是一样的。如果怀着太多感情，就下不了手，开不了刀，这样你的病人岂不是更痛苦？但是有一个例外你应该也知道，就是极少有人给自己的亲属开刀，因为那ว个时候他的手会抖。为什么？因为在这个时候动情了。所以说，这个社会挺矛盾的，没有感情的时候是冷漠，有了感情又变得残酷。你不这样觉得吗？”
我很机械地陪他笑了笑，感觉这个话题很是沉重，可能已๐经出了我该去思考的范围。倦意又袭来，我竟在不知不觉中ณ睡着了。
第二天是一个ฐ周六，一早起来，医生向我交待了一下便匆匆离去。我草草写了值班记录，等下一班的人到เ了，也换下白大褂走出了病房。
我不记得自己้值班做了什么เ，却记住了那ว人医生说的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