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很清楚地记得，方แ一甲在这样说了之后，竟然叹了一声：“唉！九十生日，不知是不是能ม找得到比它更好的？”
叔叔道：“人参是活的，可遇不可求，听其自然，不必强求！”
方一甲又叹了声，把“不必强求”四字，反复念了几遍，点了点头，神情十分感慨。
接下来的情形，年轻人的印象十分深刻๑：方一甲和他的叔叔，都有一个ฐ相当长时间的沉默，两人显然是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看，故事又加入了新的一波，年轻人道出了往事，和他叔叔去见方一甲，而往事之中，又勾起了往事。
当然，这一波又一波的起伏变化，和整个故事，都有关系，最后是可以串ธ连起来的。
叔叔和方แ一甲â沉默了很久ื，方一甲才问：“那ว把刀还在吗？”
叔叔点头：“还在，真是好刀。”
方一甲â又叹了一声：“那两ä个ฐ…人不知还在不在？”
叔叔向年轻人望了一眼：“我们说些往事，你不会沉闷吧？”
年轻人忙道：“当然不会！”
他知道“说些往事”一说可能好几个ฐ小时，所以他找了一张舒服的椅子，坐了下来。
方一甲和叔叔在开口之前，又长叹了几声，神情不胜唏嘘，由此可见，往事也有可供缅怀之ใ处。
往事中ณ的往事，和如今不知相隔多少年，可是还是可以联系在一起，这就是世事的奇妙之处。
又过了一会，方แ一甲才道：“我在南下之际，皆劝他们一起走，可是他们都不肯，开始还有些联系，后来就音讯全无了！”
叔叔却道：“那ว时候，他们再走，只怕也迟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那么多…”
说到这里，叔叔迟疑了一下，方一甲摇头：“人在江湖，哪个ฐ身上没有三五条人命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什么好说的！”
年轻人忍不住道：“叔叔，你们在说什么เ啊？”
叔叔的回答是：“一帮马匪──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对你说说，这是一个很传奇的故事。”
年轻人这时点头，叔叔和方一甲â，于是就说了那帮马匪的故事。
马匪的首领ๆ姓焦，单名一个ฐ田字。他这个ฐ名字也有一个来历，像这种在江湖上混，混了几十年，终于混出了大名堂的人，有的是根本来历不明，不知身世的人。也有的，多少还有点羞耻之ใ心，怕真姓真名地干，罪孽多了，难免众人口中ณ咒骂，祸延祖宗，所以也多有把真姓隐去了的。
焦田是属于哪一种，无由得知，但是他这个ฐ名字不是真姓名，却可以肯定。
原来他早年拉了队马匪，只得三五个和他一样的亡命之ใ徒，只有一杆破步枪，根本不知道能ม不能发射，因为ฦ完全没有子弹。
在这种情形下，如何成得了大气候，于是，和他一开始就在一起当马匪，后来成了他的大军师的那一位，就想出了一个ฐ可以大壮声势的办法来。
草莽之中ณ，每多聪明机智之士，混沌之ใ内，也每多勇猛艺高之人，这种人，被天地间的灵气或是戾气孕育出来，踏上正途，便是将军主ว帅，踏上邪途，便是枪匪贼子，其间似乎是冥冥之中命运的主ว宰，由不得每个人自作主的。
那个军师根本没有名字，一开始就人人叫他军师，他想出来的办法是“烧田”──每当马队掠劫了一处地方之后，就放火烧经过之处的庄稼。
这本来是一种伤天害理之ใ极的事，民以食为天，东北沃野千里，种的多是高梁、大豆，前者成熟时，一丈来高，放眼望去，一望无际，是著名的“青纱帐”后者成熟时，豆荚自动会爆裂开来，而且大豆多油，更加容易燃烧。
所以一旦放起火来，救火的设备又差，哪里有什么灭火剂๘，无非是用树枝拍打而已。
（十分令人可悲的是，最近一场特大林火，也还是用这种救火方แ法。）
所以，山林间忌火，庄稼到了快成熟ງ或成熟ງ等待收割时，也特别忌火，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往往绵延数百里，使上千上万亩土地上的庄稼，变成飞灰，土地变成一片焦黑，使成百个ฐ屯子，数以万计的农民，欲哭无泪，一年的生计，全无着落，受尽万千的诅咒，自然也会遭到严å厉之ใ极的群众报复。
所以，有作奸犯科，十恶不赦的人，也不敢轻易放火烧庄稼的。可是，军师就赫然提了出来。
当时，一共是五个人，在一所破旧ງ的窝棚之中，窝棚内什么เ也没有，窝棚之外，是五匹马，马倒是好马，集上偷来的，而沃野之上，有的是牧草，都吃得健马油光水滑，神骏非凡。
窝棚之ใ中的五个人，也全都无精打采，拉队成匪已有一个半月了，超过十次，想侵犯一些小屯子，也全都叫人给击得落荒而逃。
东北地广人稀，有人聚居的村落，都称“屯子”村落中ณ姓郑的多，这个ฐ屯就叫郑家屯。每一个屯子，都有类似自卫队的组织，也叫民团。屯子的周围，垒土为墙，和城墙差不许多，坚实的木栅，墙角有了望台，可以老远就看到来犯的人。这种自卫队，不但防马匪，也防俄罗斯ั强盗──边界那边的俄罗斯ั人，仗着枪好马快，说不定什么เ时候，就来抢劫一番，自然，也会有没出息的民族败类，勾引了俄国土匪来抢掠的。
所以，屯子规模不论大小，都有自保之策，大屯子花得起钱，不但请了专人来训练民团，连大炮都有，当然可以大收阻吓之效。
像这种大屯子，五六个土匪小队，正眼也不敢瞧，常言道：柿子拣软的捏，他们找一些小屯子下手，也落得个ฐ落荒而逃，这就令得这几个ฐ才落草为寇的人，又气又恨，全身的劲都无处去使，自去抡了半天刀──他们的刀，倒全是精光铮亮，挥起来风声呼呼，锋利ำ之ใ极，保证可以一刀把一个ฐ人从头到跨，齐中剖成两半！
就在这时候，军师用十分肯定语气，一字一顿地道：“我们放火烧庄稼！”
军师的话一出口，窝棚之中，一片寂静。虽然落草为ฦ寇，为的是他们都各自在血液ຂ之中，流动着一股桀骜不驯，不肯安份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在他们血液中奔腾的那种不甘平平淡淡过一生的质素，令他们总要做点与众不同的事，可是在别ี的方แ面，他们和千千万万在这幅大地上勤劳耕种的农民，也没有多大的分别。
所以一听到要烧庄稼，没有人说话。
军师不理会别ี人，目光落在焦田的身上。
焦田那时候，自然不叫焦田à，而且，他的身手气概，也和七八年之后，他成了千里荒野上最负盛名的马匪首领ๆ时大不相同，所以不必形容他那时的样子，会在后面详细形容他成功之ใ后的情形。
不过为了方便，那ว时他虽然另有名字，也不妨称他为焦田à──反正他日后就是用这个ฐ名字的。
焦田迎着军师的目光，喉结上下移动，发出一声古怪的声响，语气十分迟疑ທ：“这…不是很合适吧？”
其余各人立即附和。
军师抡起刀来，虚劈了一刀“刷็”地一声响，刀光映着他煞ย白的脸：“非这样不可，不然，我们就别做这一行，种地去！”
军师那时，自然也没有什么เ权威，所以他的话，引起的反对声更大。军师冷笑，说的话毫不容情，每一句话，都像利ำ刺๐一样刺๐进人的心坎中ณ。
（年轻人的叔叔在说到这里时，曾长叹了声：“有些人，天生有煽动他人的情绪，蛊感人心的能力，能使别ี人放弃自己้的想法，而去跟随他。”）
（隔了一会之ใ后，年轻人的叔叔又感叹：“观乎上，不论是成大事，或是成大乱的人，好像都有这种天生的本领，而更多的人，只能ม被这种人牵着鼻子走！”）
（年轻人表示自己的意见：“这是民智未开的原故。”）
军师当时说的是：“怕烧了庄稼，伤天害理？哥儿们，我们现在是士匪，是强盗，不是善男ç信女，见人要砍，见财要抢，干的营生，桩桩都能打入十八层地狱！”
“要是怕天理循环，怕报应，趁早回家抱孩子去──不过，只怕也迟了吧，我们手中ณ的刀，欠的人命也不止一条两条了吧！只要豁出去干，才能ม杀出一条血路？”
他霍然站起，又空挥了一轮刀，才道：“要就出发，我和老大先出动。”
其中的一个（后来也成了大头目）还是有点怯意：“要是被…追杀…我们可是人单势孤！”
于是烧了庄稼，犯了众怒，被各屯子的民团追杀的匪队，也未必同情，那ว就天下虽大，无容身之ใ处了！
军师在这时，昂然说出了一句使他毕生声名大噪的名言，这句名言，据说传在东北三省，甚至传进了关内，是成千上万亡命之ใ徒的座右铭。
军师这时说的是：“我做事从不想退路！”
不想退路，就只能勇猛前进，有了退路，就不免想到退守，难求进取，这是一股狠劲。这一点，和兵法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倒十分吻合。于是，他们就到เ处去飞帖子──把勒索ิ信绑在石头上，利用弹子弹进屯子的围墙去，或者，干脆就把勒索信贴在屯子的木栅上。
军师是上过书垫的，一手字，虽然说不上铁ກ划银钩，在方แ圆千里之ใ中ณ，只怕也难找得出第二个来。他们不但飞帖子，而且还喊阵──策马绕着屯子的围墙飞驰，一面驰走，一面把勒索的内容，大声叫喊出来，可以让屯子里的男ç女老幼，一起听见。
喊阵比较有效，可是也十分危险，屯子中的自卫队乱ກ枪扫射，或是万箭齐发，喊阵的匪徒，非死即伤──那次，焦田à亲自去喊阵，喊了三个屯子，安然无恙，全靠着也那精娴ຒ无比的骑术，关于他的骑术，听起来简直像神话，下面还有详细解释。
他那ว次喊阵，全身而退，用的是一招“蹬里藏身”──整个人藏在马腹之ใ下，枪箭矛钓，自然都无奈他何，只不过虽然他事先在马身上也做了防备功夫，还是死了三匹好马。
勒索ิ的内容，无非是限三日之内，把银元若干枚，放置于某处某处，否则ท便如何如何。
别的马匪必然是“否则ท大队攻打，屯破之ใ日，鸡犬不留แ，老幼无存”
可是这次，焦田的喊阵，军师的飞帖却是“否则纵火烧地，庄稼成灰，颗粒不存”！
那时，又正是秋熟时分。
几个屯子受到เ了这种前所未有的勒索，自然派了民团，加紧ู巡逻。
可是东北地肥，耕作容易，和关内的情形不同，大地面积十分大。五十亩为一晌，一家四口，普普通通，就可以管上三四晌田à地，民团防卫就算再严，也总有月黑风高，有机可乘的时候。
三天的期限一到เ，五处大火头，十五处小火头，一夜之间，风趁火势，不但把几个屯子的庄稼，烧得干干净净，还连累了附近的不少田地，令得方圆千里，大是震动！
他们在勒索的时候，照ั例要报上万儿（名称），照ั例是“替天行道”开头。可是军师一想自己要放火烧稼，这“替天行道”四字是说不上的了，所以没有提，报的是“焦田大队长”
于是，一夜之间，焦田à大队长的名头，就被所有人挂在口边，也叫人恨之切骨，黑白两ä道，都想把焦田大队长找出来。
又是军师的妙计，放了这把火之ใ后，一连五天，销声匿迹，然后，又是三个ฐ屯子，接到了焦田à大队长的飞帖。
这一次，受了损失的屯子，和没有受损失的屯子，联合起来，巡逻队不断，夜间更是紧ู张。
可是军师又出了奇谋，三天期限一到，并无动静，又过了两ä天，这才在白天，放了火，而且趁乱之时，伏击了一队民团，砍翻了十二个ฐ民团，夺得了十二杆好枪和许多子弹，声势大壮！到了第三次，焦田à大队长的飞帖出现，期限一到，白花花的大洋，就如数出现在他们指定的地方──善良的老百姓投降了！
于是，焦田的声势大壮，招兵买马，神出鬼没，往往今天还在一处喊阵，明天的飞帖，已๐经飞到了五百里之外，不到เ两ä三年，已成了势强力壮的大马匪队，而且，还曾和俄国马匪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战斗，大获全胜，杀得老毛子人仰马翻，俘获的武器，更是精良。
这时，他们也成了气候，目标大了，军师订下的一个大目标是乐่家屯。
乐家屯是一个大镇甸è，也是方แ圆千里最富的一个ฐ屯。虽然也叫屯子，实际上是一个大城镇，过往商旅๓必经之ใ地，繁华热闹的主要原因是：这个地方，是漠河金矿，和远在西伯利ำ亚的一些金矿的矿石集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