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什要扶他起来,呼延平不肯。段娉้婷拉着慕容超也一并跪下。心下凄然,本来想让他们好歹在姑臧能有一席安生之地,如今看来,不得不让他们逃亡了。
气息越来越灼人,眼里火苗愈加旺盛。他一手扶住我的肩,一手伸到腰间。正流连于他甜腻的吻中,突然被一把抱起。
等那追赶的小孩经过我面前,我大喊一声:“超儿,你干什么?”
妇人最后望一眼孩子,喊声从黑暗的城门d内飘出。我踮脚,努力听清她的话:“若我和他爹都死了,求求夫人和法师就收养这个孩子吧……”
我正闷头想着,没注意前面的状况,在宫门拐角处突然撞上一个人。他胸口硬邦邦ะ的护甲撞得我头疼。我搓揉着脑门呲牙咧嘴地抬头看,然后我和那人一同呆住。
他走到เ我们面前,双手抱胸ถ郑重地一揖,我们赶紧ู回礼。
从那以后,我出门不再受到白眼,每日经常有人串门、送东西、跟我话家常。虽然不太习惯他们这种好奇的方แ式,但,能被民众接受,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低头吻我,嘴里还有酒味,我仿佛在饮着醇酒,一并醉倒在无边的幸福中。泪水粘上我的脸,与我的泪混在一起,咸咸地随着吻流入心中ณ。“我的妻……”他低喃着,把我揉进他的怀。我好像赤l着置身于阳光下,回归本真,却没有丝毫羞赧。佛祖啊,我被创น造出来是为了他么เ?
“这名女子突然出现,当时在下脑แ中便有个声音,告诉在下速送此女子前去拯救法师。当然,佛陀之意,在下怎敢随便乱ກ猜。但吕将军若以为在下妄言……”弗沙提婆扫视众人,再对着着吕光,眼神犀利,毫不畏ั惧,“那吕将军如何解释一个手无寸铁ກ的弱女子在重兵把守的王宫里突然消失不见?”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回忆起某件往事,脸上现出一丝悲哀,沉默zhaishuyuaທn着看我。半晌,才幽幽地叹气:“艾晴,你怎么还是跟十一年前一样……”
“啊,是这一部!”他念出几个ฐ梵文,的确是发音相近。“不过,这部ຖ经书的要义แ可不简单呢。”
“罗什,吕光与部下的赌既然已赢,为何还要继续囚禁你?吕光到底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เ?”回到我们之ใ前待的房间,确认无人能ม听到,向他问出从见吕光后一直盘旋在脑中的问题。
杀段业而立的北凉国主沮渠蒙逊就曾经说过吕光“荒耄信谗”。他听了侄子说“河西之人只知杜进不知吕光”,就杀了功劳甚大的杜进。他在继承人问题上做出的荒唐决定,让后凉在他死后不过短短两年就换了三个ฐ国主,亡了国。所以,本来仍抱一线奢望,想着如何让吕光放弃,被弗沙提婆一番话灭了幻想。要让他放弃羞辱罗什,恐怕只会陪上我的性命。对不信佛的吕光而言,放弃不光是输了美女,更重要的是面子。
在大昭寺,在布达拉宫,在哲蚌寺,凡是看到庄严å的法相,我都跟虔诚的藏人一起参拜,磕等身跪。听到沉沉的法螺吹起,我会浑身颤抖,感觉那一刻๑灵魂飘去了不知处的远方แ。在跪拜了上百次后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无论逃到哪里,终究逃不开那个深入灵魂的结。
我没告诉哥哥她留下话,要他去中原汉地弘扬佛法。她说哥哥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那ว我呢?她是仙女,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后会怎样?不知为ฦ何,看到เ哥哥在她房里一步又一步拿眼搜寻就觉得烦,看到哥哥把她留下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就烦,看到哥哥叮嘱府里的人将这间屋子保留下来每日打扫就烦,看到他什么事都比我先想到เ,更烦。
他叹息着,将我又搂入怀中。“艾晴,你是尊佛祖之意来罗什身边的么?你是仙女,所以知道罗什的未来么?”
“等等!”罗什突然喊一声,然后走进了房间。等他出来时,手上拿一个小包裹,看向我们,“走吧。”
“还有,你是暖的……”
我瞪着眼前一盘盘看上去蛮像那么回事的菜肴发呆。有多久ื没吃过中餐啦?有多久没见过白米饭啦?这个时代,米是从汉地运来的,在西域吃顿米饭,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瞧瞧这里的摆设,还弄个包厢坐坐,我嘴里塞着饭,心里嘀咕,还真是个ฐ败家子!
“七日后我要去那ว里礼佛。”他盯着我,目光炯炯:“你想去么?”
我掀开帘子朝外看,马车走得很快,但因为车子性能好,这种程度的颠簸也能接受。一块块田地掠过,远处能ม看见映在湛蓝天空下的天山。转头,看见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的罗什,想到鸠摩罗炎不愿耆婆出家,却同意让七岁的儿子出家,恐怕不光是为了满足幼儿对母亲的眷恋,也是为了让儿子伴在母亲身边,替他照拂他所爱的人吧。
“今年的大雪降了那么多日,真是上天眷顾ุ龟兹。”
“我不曾听过。”他顿ู一顿,一丝怅然浮ด出眉间,“父母亲从未像你一般唱歌哄我睡。”
“那ว你是不是七岁就随母亲出家,九岁就到เ克什米尔,嗯,那ว啥,犍陀罗,嗯,什么เ‘宾’来着?就那个难写的要死的字。”我苦苦回忆。
这这这……我郁闷,这不是在吊我胃口么เ?
不记得自己้在夜黑风高狰狞恐怖的沙漠里走了多长时间,只记得跌跌撞撞走进那片篝火时,我已经饿得视线模糊渴得嘴角皲裂。辨出篝火中ณ有几个帐篷,有人声,有骆驼,我两ä眼冒绿光冲进一顶ะ帐篷,然后一头栽倒。
罗什明白,他再次被吕光软禁了。
我端着水盆进屋,看到他站在窗前沉着脸凝视星空。我们回宫里半个月,他又开始了每日被吕光带在身边的顾问角色,我知道他极其不喜欢这样的变相拘禁。
微微叹息,唤一声:“罗什,来漱洗吧。”
他闻言转身,立刻上前接过水盆:“不是让你别做粗活么,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弱。再说,适当运动一下,也是好的啊。”我微笑着将毛巾递给他。
看着他这半个月里眉心又有些皱起,心疼得叹气:“吕光到เ底还是不放心你啊。之ใ前平叛,他无暇顾及。平叛回来后,发现你更得人心,声名远播。只怕那ว时他心中已有不快。”
帮他褪去僧衣,接着说:“姚苌来请,倒给吕光提了醒,若是他再不扣住你,还会有更多君主希望你为ฦ其所用。所以,用请的名义,表面恭敬,其实与软禁有何两样?”
他不肯让我多动,硬是将我按到เ床上。摇摇头,说道:“艾晴,我非是为ฦ此不悦。既然已๐知要用十六年隐忍等待,怎会为吕光困我之举再生焦虑?”
眼光黯淡一下,再抬眼时轻叹:“吕光不许我再筹建大佛寺,说在宫里的王家寺庙修行便可。”
心中一凛,果真筹建天梯山石窟的计划夭折了。他端起漱洗过的水盆,往屋外走,竭力掩饰波动的情绪:“明日开始,便让弟子们将善款送还捐资者吧。”
看着他走出去,孤高的身影有些沉重,真的好舍不得。为ฦ何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正凄然间,突然感到肚子里轻轻一动,如鱼游过。我立刻停下一切,仔细回想刚刚的细微感觉。等了一会,没有反应。肯定是我多心了。叹口气正准备睡觉,突然又是一下!这次千真万确,宝宝真的动了,他在传递活着的讯息!
“罗什,宝宝刚刚ธ动了,他踢我了。”我大叫。罗什进门,急忙奔到我面前俯身贴在肚子上。
他听了半晌,却是没动静。我有点急:“宝宝,踢一下啊。让爸爸知道你在里面很安全。”
他抬头,将手覆盖在我肚子上,微笑着说:“宝宝还太小了,现在怎可能……”
“动了!”我大喊,按住他的手,期待地看着他。
他抬头激动地看着我,刚刚的忧虑一扫而空,眼里满是不置信的喜悦:“真的,是动了!”
他开心地再次贴耳在我肚子上,喃喃细语:“孩儿,为父希望你能少折磨你母亲,平安出世,健康生长。你若答应,便动一下。”
我好笑:“宝宝才五个月不到,怎么可能听懂你说的话。”
突然清楚地感觉到肚子被顶了一下,我和罗什吃惊地对视。罗什满脸欣喜,先前的不快抛开,笑靥翩纤,光采焕然:“他是你我的孩子,这世间最好的孩子,怎会听不懂?宝宝会如你一样乖巧灵动,坚强善良。”
禁不住满心欢喜,细细看着他清俊的眉目,照此描画我心中ณ孩子的模样:“我倒是希望孩子像你。要有你一样的高智商,出挑的容貌,匀称的身材,善良纯洁的心灵,还有对理想的坚韧不拔……”
“别ี动!”
奇怪地看到罗什脸色瞬间大变,眸子流出惊恐至极的害怕。他迅速托住我后脑,一手仰起我的下巴。当一块帕子覆在鼻上时,心中ณ顿时一片冰凉。他,到底还是发现了……
诺言
潘征在我的右手上搭脉,半闭着眼,沉默zhaishuyuan不语。今日本不是他例诊之日,硬是被罗什请来。所以,难得蒙逊这次不在场。
潘征再看了我的舌苔,眉心渐渐拧起:“夫人最近流过几次鼻血?”
“就昨夜……”
“艾晴!”一声厉喝,是罗什!他从来没有对我用过这么严厉的口气。
闭眼,再睁开时哽着嗓子苦涩地说出:“从怀孕起至今,已๐有五次……”
“艾晴,你为何瞒着不说!”他几乎ๆ要暴跳,从来温和的性子,也有让我如此害怕的时刻。我低头,泪水不可遏止地滚落,滴在隆起的腹上。他看到我落泪,愣住了。不忍再责备,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地敲着窗棂。
“潘某以前不敢确诊,观察三个月中ณ,夫人对病情又多有隐瞒,今日方可如实告诉法师。”潘征叹气,站起放低声音对罗什抱拳一鞠,“夫人心脾ຆ两脏ู过虚,脾不生血。致使脸色泛白,鼻血不止,时常头晕,确是血虚。”
罗什似乎被重拳击过,整个人呆立,嘴角哆嗦,说不出话来。聚满沉郁๗的眸子,哀伤地瞪着我。我苦笑,这个结果早就预ไ料到了,反而不如罗什那么伤心。不敢再看他,回头对潘征咽一咽嗓子,问到:“潘医生,我腹中ณ的胎儿可能ม保住?”
“这……”潘征犹豫,看一眼罗什,继续说道,“夫人年纪尚轻,以全力保胎,应能熬过。只是,生产乃重大损耗,产下孩子,夫人恐怕会……”
“潘医官,求你保住拙荆一命!”罗什抓住潘征的衣袖,泪水涌ไ出,带着万般期许紧盯着潘征。
潘征亦是动容,却无奈地摇头:“法师,夫人已有近五个月身孕,现在引产的话会危及母体,更是危险啊。”
“没有办法了么?”罗什整个身体颤抖,哽咽着重复,语不成句,“没有办法了么?”
“罗什,不要担心。”我拉住他战栗的双手,放到我肚子上,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我们的孩子很坚强的,他一定会跟我一起熬过去。”
肚子突然被顶了一下,力气之强,从未有过,似乎在向我们宣告他的蓬勃生命力。罗什懵住,仔细抚摸着我的肚子,然后猛地抬眼看我。
我笑着在朦胧泪眼中对视他哀戚的双眸:“你看,宝宝也在告诉我们,他要活着。”
潘征离去前开了新药方,罗什嘱咐弟子去抓药。那天他没有再去吕光处,一整日陪着我,极尽温柔。我在他怀里睡了很长时间的午觉,等醒来,已๐近黄昏。屋外夕阳斜辉投s进来,他的脸在昏黄中剪ຘ出一圈朦胧的晕华。伸手抹他的眼角,他一怔,醒悟过来,急忙背过脸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你想为孩子起什么名?”嗯哼一声,假装没看到他的泪。
他转头对着我,眼睛有些红肿。吸一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女孩的话,就叫小晴吧。”
我笑,轻捶他的胸ถ:“照你这样起名,那男孩岂不叫小什?”
“也好。”他却认真地点头,“女孩叫小晴,男ç孩就叫小什。”
“这……”我语结,歪头想一想,“呵呵,还是当小名吧,大名得另外起才行。小晴,小什,这名字一点都不气派。”
“何需什么เ气派?”他摇头,盯着我的肚子,幽幽叹息,“这名字,从父母而来,就是父母爱他的证明。”
对啊,他自己้的名字就是从父母而来。他是龟兹人,没有汉人为ฦ孩子取名要避讳长辈的传统。
“好。你起的名,就依你。”我努力地笑,他却看着我怔怔地出神。只一会儿,眼里又流出我不忍见的哀伤。
“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他倏然醒转,有些慌乱地掩饰,“你躺在床上毋动,我陪你在这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