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眼瞅着楚辞进了膳厅,美目盈光,水润雾蒙。
不过,眼下云锻之死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随时都会落下来,姜琴娘也就没多少心思去计较旁的。
楚辞一本正经的道:“束脩么,不论多寡,图得个朝夕糊口,不去寻柴米就好了。”
楚辞抬脚๐出来,他那一身玄色金鹰纹的朝服已经脱了,连同鹰头金面一起叠放整齐地搁轿子里。
金鹰挑眉:“女人?”
她皱起眉头,有金鹰大人插手其中,云锻的死便容不得她糊弄过去,事已至此,她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云锻死了!
白姑福至心灵,她拎着温热茶壶上前,笑眯眯地帮着斟满茶水:“夫人今日出门,可是还有其他事?”
“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波浪滚滚!
云锻心尖一抖,顿时半边身子都酥了。
妥,不妥,实在不妥!
他全身一酥,心头一荡,不要脸地凑了上去!!
楚辞理所当然起身,跟着一起。
外头天色暗了下来,暮色沉沉,澄琉在前打着灯笼,姜ä琴娘背着苏重华,走得小心翼翼。
楚辞一路跟后面,盖因勤勉楼ä和汀兰阁离得近,故而两人同路,至于苏瑶的院子却是走的另外方向。
才走到半路,姜ä琴娘已经开始喘气,小孩五六岁了,背久了,又沉又酸手。
她正欲让澄琉接一下,冷不防背上一轻,她再回头,苏重华已经在楚辞怀里。
楚辞朝她弯了下眼梢,眉心一竖红纹褶褶生辉,在朦胧的夜色下,出奇得俊。
“我带他回去,大夫人身子不适,当多休息少使力。”楚辞道。
姜琴娘觉得许是夜色原因,她竟从楚辞压低了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温柔体贴。
楚辞率先迈开步子,从她面前越过,苏重华的小厮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姜琴娘垂眸,她揉了揉手腕,适才抬脚。
到了两院之ใ间分叉小径路口,姜琴娘见楚辞抱着人等在那ว,她快步上前:“回了院,先生将重华给小厮就可。”
楚辞点了点头,他比姜琴娘高许多,这般凝视着她的时候,显得既是认真又专注。
姜ä琴娘面皮一烫,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扶风先生还有吩咐?”
楚辞伸手,送至她面前:“我观大夫人并未用多少膳食,回去肚子应当要饿的,这个给大夫人垫垫。”
修长无茧,骨节匀称的手,月华泼洒,就覆上一层柔柔点光,此刻温热的掌心上,安安静静躺着两ä枚干红枣。
那红枣姜ä琴娘知道,起先福寿堂案几果盘里搁着的,一个ฐ有鸡蛋那么เ大,肉多核小,又糯又甜。
见姜琴娘愣愣看着,不说话也不接,楚辞手又往前送了送:“白日里大夫才说大夫人血气不足,红枣补气血。”
姜琴娘倏的就笑了,又大又圆的点漆眼瞳映着面前的人,心上就划ฐ过点滴暖意:“多谢先生关心,我会注意的。”
有时候她赤诚相待的家人,其实还不如陌生人来的真心。
素手轻抬,指尖微凉,捻起两粒红枣的同时,不经意就划过他掌心,轻若浮羽,酥酥麻麻。
楚辞垂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头:“大夫人也应当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总会让……人担心。”
姜琴娘并未注意到他话语中的停顿ู,她想起云锻的死,好心情转瞬就没了,毕竟或许她根本就没几天自在了。
她自晒一笑,朝楚辞摆手:“先生早ຉ些回去吧。”
话毕,只留给楚辞一抹裙裾飘扬的背影。
第8章二号马甲â
是夜,月华如水,清冷明辉。
勤勉楼ä西厢房,烛火亮澄,晕黄暖人,方แ格棱花窗牖投射出的剪影修长如竹,卓然出尘。
楚辞一身水汽,身着袖口衣领微微泛黄的中ณ衣,中衣虽然旧ງ,可却干净整洁,每一条缝隙都被铜壶熨烫过,半点皱褶都没有。
鸦发半润,垂坠及腰,发梢滴水,落在中ณ衣上,就晕染出一圈水痕。
他端坐在外间的书案前,顿了顿,适才从袖袋里摸索出灰扑扑的钱袋子。
钱袋子同样很旧,用的针脚都起了毛边,口子上还有磨损的地方,可却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只见他扯开口绳,将钱袋倒过来,哗啦一阵响,大大小小的碎银滚落了满书案。
楚辞长臂一展悉数拢住,又移来黄铜闲鹤衔芝烛台,就着光亮,表情认真地将所有碎银数了一遍,不多不少,统共九十两ä。
末了,他又在袖袋里摸了摸,这回摸出二十四两ä白银。
这银子是随后姜ä琴娘差ๆ人送过来的,算他一整年的束脩。
楚辞从二十四两里头先拨出十两凑那ว九十两里,刚好整一百两,剩ທ下的十四两,他拿剪子挨个分成一两大小的碎银。
最后,他瞧着一堆一百两ä的,和十四堆一两ä的银子,抖了抖旧钱袋子,皱起了眉头。
刚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钱袋子里又一个铜板都不剩。
楚辞并未计较太久ื,他铺开一方白纸,敛起袖子研了点墨,随意取了支毫笔,蘸墨正要动笔,忽的想起什么,将毫笔转到了左ุ手。
左ุ手运笔,他竟是动作自然流畅ม,使的和右手一样便利。
纸笺雪白,墨迹浓黑,白纸黑字,就见上头写着——
“吾弟妹姜ä氏,复又一年,不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