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蔻微微垂下眼睫,眼底里泛起意味不明却又强烈的潮涌,轻轻覆住了身边裴真意的手背,语调虽柔妩如往常,却又带了些从未有过的阴狠。
而这套笔自她入了元府,便被尘封了起来,再未用过。
虽说如今确已不再像先前那般近乎执念地在意,但她心下到底还是有着疑云与忧虑。
裴真意对那在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感到เ万分不适,一时便干脆ะ停了下来,眉目冰冷地回身盯住了元临雁。
“好。”她目光下移间,伸手忽扣住了沉蔻放在她腿上的手,猛地握住后,将沉蔻整个人都往一边带了带。
沉蔻默不作声地揉了揉她手心,面色妖冶如旧ງ之余,却又带了些不明显的抚慰意味。
元临鹊的声音很低,或许是下意识不愿让旁人听见了这争论,又或许是没了扬声的气力。
沉蔻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何意。”裴真意下意识要退,却发觉身后便是码头的护栏与铁索,退无可退。
说着,她指尖上移,将裴真意颊๐边遗留的泪痕用指腹一点点抹净,而后趁着夜色迷蒙,舔了舔那用指尖勾下的水色。
为什么เ不开心
一时桌面如豆灯火随着她指尖的动作忽闪了片刻,而后便在一瞬之间归于沉寂。
元临雁却并没有在意她,而是点着手中女子白皙幼嫩的脸颊,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裴真意的脸上。
但这样的救济,她却又并不是总在灾后的第一时间出现。裴真意对她的这些小把戏,全都了解得清楚。
是那种颐๖指气使高人一等的态度,还是那ว不容反驳擅自决定的做派
江风微息,有远飘而来的花片落在船面。裴真意的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凉而微冰之物。
不可以变成那ว样,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山中师门内从来没有外人,于是一场只有三人的葬礼过后,二师姐很快带着她离开,留下了大师姐一人守承衣钵。
不止是沉蔻,眼下她身边的裴真意也完全安静了下来,不再意欲离开,而是顿在了原地,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人看。
一时二人沿着江边缓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种种可能性,马蹄上覆盖的淤泥深深浅浅,沾染又脱落。
两人巳时有余转醒,时间其实算不得早。裴真意是随性惯了,平日里她独身一人时,往往是爱什么เ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夜间作画亦是爱作到เ几时,便熬到几时。有时候一个人在无人处待着,焚膏继晷昼夜不分也是常有的事。
一时倏然翻涌的心思按捺不住,却又让人不可捉摸。
她一时有些懒โ怠于下马,便微微倾身朝那黑黝黝的门洞里招呼发问,想要得知此地可有画斋墨坊。
“现在虽然活下来了,却几乎什么都没有了。”那ว店家收了裴真意递来的钱,纳入了钱柜中,将房牌递了出去“官衙与大户都像是没了声,赈灾除去最严重的那会儿开了仓、补了些银钱,如今我们半安稳半难活、正是摇摇欲坠的时候,却没了半点动静。”
裴真意的声音夹杂了七成的揶揄,笑意十足。
想着,她放下了手中杯盏,理理鬓发衣襟后站了起来,掀开了重重叠叠的柔软床幔。
左右她自己是什么เ地方也睡过的人,并不像沉蔻那般嫌这嫌那ว、莫名娇气,便她自己凑合也罢。
那面具摘下只是一瞬,裴真意似乎也只是为了露一露她面具下的脸。但即便只是那样的一瞬,沉蔻也清晰看见了她此前从未见过的、摇动人心的笑意。
她也并不将那樱桃交到沉蔻手上,一时只探出了指尖,将樱桃忽然塞进了沉蔻双唇之内。
周遭渐渐开始显得昏暗,不再像来时那样天光朗朗。
一时纱幕轻扬,风过留痕。
那身影如松如竹,柔却非弱,纤而挺拔。无端像是云间雾凇,自有清烟缭绕,是让人一眼便不可释怀的人间绝景。
裴真意并不知道沉蔻这问题是认真或否,一时轻轻嗤笑一声。
而直到裴真意下筷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啊,是么。”沉蔻还是这样回了一句,举起手里的团扇掩住下颌,视线跟着裴真意的一道,落在了二人足尖上。
两人便就着穿戴絮絮说了将近一刻๑钟็,从里衣到绣鞋,沉蔻简直是一样也不会。
这一路来时,从涧中ณ到房内,裴真意几乎是抱了自己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