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不是席正修的助理为他准备的配餐吗?他放在她面前是什么意思?是让她吃吗?他自己吃过早餐了吗?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隔着喧嚷的人群,她与他忽然建立了一条抵达彼此的捷径,并快速分享了一个微妙而酸涩的小小秘密。
只因为她没有迎合一些人的期待,没有像个小甜心一样同每个ฐ人自来熟,也没有做出一派懵懂天真可爱状,对身边所有老中青男ç性表现出娇俏亲和,就被一些人看作无礼,并怀恨在心?
“信心,是你内心一股鲜活的生命甘泉。”他微笑着,“你看不看见,听不听见,它都在那里流淌,不会枯竭。”
演员组有专车,但费导特别关照ั,男女主ว角都跟导演组的车走。
“是。”张姐叹道,“多少年轻孩子抢着做群众演员,一天一百块钱,管两顿盒饭,在野外一站十几个小时。唉……谁不是爹妈生养的,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混出名堂,在哪部电影里跑个ฐ龙套露个脸也好,唉……可怜可怜。”
梦非低下头,没有说话。
一位国破家亡的落难公主,被困于最后的城,敌军重重逼近。公主ว身边,最后的勇士在守卫着她,守卫着一份无望之爱。倒是个凄美悲壮的故事。梦非不由得有些感慨。但她知道,这故事与她无关。
列车如巨龙从黑暗的地下隧道呼啸而过,伴着带有金属质感的风声与轰鸣。车厢外的广告灯箱发出明亮的光线,一波一波透过玻璃车窗照射过来。
梦非低下头,连说知道。
毕竟年少,心底藏不住事。有了一点小心思,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想周围人其实都察觉了。费导的问候点醒了她。
可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胡思乱想,必须端正心意,清醒自重。
她是来拍戏的。这是一份工作。工作需要专心致志、心无杂念、全力以赴。少年人自有许多忧愁、困扰,以及发自内心的疑问。不要期待有人来做解答。一切的迷茫、痛苦、悲哀、奢望、不适宜的情绪,终究只能靠一己之力,独自将它们消化。
晚上收工ื回到宾馆,梦非瘫倒在床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像是打了一天的仗。
她拿出手机给顾ุ芳芳发短信:席正修有女友。
芳芳说:又没结婚。
梦非说:喂,你才十七岁!
芳芳说:朱丽叶嫁罗密欧时也才十四岁。
梦非说:他大你整整一轮。
芳芳说:我不在乎。
梦非说:你花痴!至少一千万人爱他。
芳芳说:但他也只能娶其中一个。
梦非说:他可能ม一个ฐ都不娶。
芳芳说:帮我把信给他就好了啦。
梦非说:你真没救。
芳芳发来一个讨饶的微笑。
梦非盯着屏幕呆了半晌,放下了手机。其实,这场对话,是她和自己้心里那个小魔鬼的较量吧。
本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对一个人见人爱的成年男子,不会产生任何感情,却没想到เ,未能免俗。
十七岁的少女,情窦初开,却是陷入了一场白日梦。并且是一场所有女孩都在做的白日梦。
这可如何收拾?
她闭上了眼睛。
7
一连两天,梦非都浑浑噩噩。
在拍摄现场,她开始耐不住任何闲暇,一空下来便期待着有谁来跟她闲谈、逗趣、说笑,哪怕开几个无聊得发傻的玩笑也行。这样她就可以停止胡思乱想,可以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不用再费那么大力气来阻止自己去关注那一对明星璧人。
可偏偏一个ฐ这样的人也没有。
平日总在她面前蹿来蹿去讲荤笑话的小伙子们忽然一个也不见了。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不想要的时候,多得赶不走。想要的时候,却偏偏都失踪。
然而她又想,就算有人来陪她,又有什么用?填补得了什么?
这么大一个剧ຕ组,有这么多人,可每个ฐ人的内心仍是孤独的。
那么多那么เ多的人,他们白天和你在一起,晚上和你在一起,可当你心里有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之后,哪怕身边有再多旁้的人,还是会觉得寂寞。
甚至那ว寂寞只会更深、更锐利,像心头一根拔不去的刺๐,时时让人痛。
幸而工作量很快加重。
这晚,统筹张姐给各部门发放新า的拍摄计划单与场景表。
梦非见“气氛”与“景别ี”两栏写着清一色的:夜,外。而演员的化妆时间则变成了下午四点。
呵,终于要进入最艰苦的夜景加外景拍摄了。昼伏夜出、黑白颠倒,将是对全体工作人员体力与意志的考验。
梦非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其他心事暂且放到เ一旁้。
是夜,第一场夜戏拉开帷幕。
将军带着公主ว逃避敌军追杀,进入荒山野岭。
他们在山中ณ僻静之处休憩,暂得喘息。
山林静谧,夜色如水。一轮清辉,独照天边。
若翎公主双目迷离,望着月光,怔怔发问:“将军可有家室?”
将军道:“末将尚未娶妻。”
若翎轻叹,“苦了将军,常年带兵征战。如今还要陪我踏上这无望之路。”
“保护公主ว乃末将职责。”
“我早ຉ已不是什么公主。”
将军低头沉默着。
若翎哽咽,“将军正是大好年华,何苦追随我这落难女子?倒不如,就在这里,一剑杀了我,落得一身轻松,从此海阔天空。”
“公主ว别这么说。”
若翎恍惚地微笑起来,“又或者,拿我的人头去向敌军投诚,待有朝一日,为ฦ我族人复仇……”
话音未落,忽闻耳畔阵阵破风之ใ声,数十支箭齐齐射来。敌军追至。
将军反应迅捷,拉住若翎,两人一起翻滚下山坡。敌军的箭擦着他们的身边飞过。在两ä人下滑过程中,若翎的衣衫被树枝勾住,难以脱身。
情况危机,若翎说:“别管我了,你快走。”
将军不理,拔剑割开她的衣服。衣服撕裂的一瞬,若翎滚落山坡,掉入河中ณ。将军随后跃入河中,将她救起。
这是无比艰难并激动人心的一场拍摄。梦非前所未有地入戏。一个少女对一个成年男子能ม够有的所有依恋之ใ情,她全部倾注在戏中ณ。
若翎衣衫湿透。她抱紧自己,在寒夜中瑟瑟发抖。
将军找来干净衣服让她换上,然后自己背过身走远。她瑟缩着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上干净衣服。换好了,才敢怯怯地回过头去。
他在数丈外,背对着她,静立不动,英武伟岸的背影,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她觉得安心,知道一切都会过去。
他射下山禽,烤来当作食物。
两人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守着篝火。她冷,依偎在他身边,火光映上她的双颊。跃动的火焰在她漆黑的眼底荡漾。
他说:“翻过这座山,即可赶到临玉,城中ณ尚有兵马。”
她摇头,“其实,若能活下来,我宁愿只做个ฐ平民百姓。”
他看着她,不说话。
她笑,“我知道,你有抱负,不甘于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
他仍然沉默着。
她看着他,“若我不是公主,你不是将军。你我就找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结为夫妻,天长地久ื,悠然生活,你愿不愿意?”
他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末将只求保护公主周全,不敢另生奢念。”
她轻轻叹息,“究竟哪一种选择才更需要勇气?我不知道。”
她想起年幼时,自己约七八岁,就见过李将军在父王面前受勋。当时他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将领,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英俊神武地立在殿中。她躲在帷幕后偷偷看他,已๐经记住他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