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子是何等精明之ใ人。汪军虽然是副厂长，但在厂里还是何厂长说了算。如果何厂长和甘霖要追究，白标也好，汪军也好，谁也保不了他，到时他就是一替罪羊。在现场，看到甘霖向何厂长和警察为莫嵇等求情，他认定甘霖是一个讲义气的好汉，如果去求他，说不定还有转机。他别无选择，只得豁出去了，把宝全押在了甘霖身上。
夜晚，这条村级公路，还真的有蛮热闹。二十多个ฐ基建队，近两千余民工，只要在这里一站，就可将它塞得满满当当。每天晚上，至少也有五分之一在这条路上来去匆匆：有散步的，有出来吃宵夜的，还有在这里谈情说爱的。这晚，甘霖和于岚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何志成对他们进行了一顿批评后，转过头对甘霖说：“甘师傅，你有何看法？”甘霖笑了笑说：“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想在全厂进行‘5s’管理，宿舍管理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项目。但面对宿舍存在的问题，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厂长同不同意？”“什么想法，你先说说？”“宿舍是员工休息和生活之地，工厂的管理如果能让员工最先得到เ实惠，那么，员工就会积极参与。因此，我想先从宿舍抓起，先选定一个宿舍进行试点，规范化管理，然后再对其它宿舍在全厂展开，并在此基础上，在全厂推行‘5s’管理。”何志成听后非常高兴，当即说道：“好啊！就照ั你说的办！”
凭心而论，根据工厂情况，按照有关法律和《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要求，这份《处理决定》并不过份，只是他有点想不通，以前经他手处理这些事时，基本都是从轻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买他的账，甚至还多次要打他，吓得他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下了班也只能龟缩在厂里。而今的处理，可谓是大开杀戒啊！怎么工ื厂反而显得这么平静？难道是甘霖那份《行政管理处罚条例》和两天的培训起了作用？不——不可能！就凭毛开元他们那桀骜不驯的野性，是决不会被这一纸废话所吓倒的。他越来越想知道实情，他必须立即搞清楚问题的症结。兵法不是说得很清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吗？他转身就往磨光车间走去。
在《行政管理处罚条例》的培训班里，兰花对甘霖有了更深的了解，只觉得他有知识、有能力，经验丰富，刚正不阿。如果真象他所分析的那样，那工厂是到了该彻底整饬的时候了，《决定》里那样处理也根本不过份。但又觉得总有个ฐ地方转不过弯来，是什么地方呢？她也搞不清楚。她只是一个班长，尽责尽职地按上面要求做好本职工作也就不错了，至于事态如何展，她也只能听天由命！
“老甘啦，打架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呀？时间过去已好几天了，要抓紧给全厂职工一个ฐ交待呀？”晚饭后，汪军对甘霖说。“快了，快了！”甘霖说。“快了快了，是什么时候？”汪军的笑容里掺杂了些许质问。“就是这几天吧！”甘霖不慌不忙地说。汪军立即摆出了一副领导的面孔，带着讥讽和批评的口气道：“不行就早ຉ点说，把厂长敷得团团转是没有用的！”“汪厂长，你——”甘霖瞪了汪军一眼，“我正在起草一个管理制度。”“我说老甘呀，你是不是脑袋灌水啦？安排你对打架事件进行处理，你去搞什么เ管理制度呢？真是狗拉耗子——”
“你办事我还没见有这么神呀？他才来不过两天，什么เ情况都不熟，你这不是为难他吗？”厂长瞪了汪军一眼，鄙视地说。汪军讨了个没趣，脸色很难看，可他又不敢作，只得唯唯诺诺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不是着急吗？如果不从重从快处理，我担心……”“现在这么着急担心，早干什么去了？你来了都快两ä年了，事情还不照样生？”汪军瞪了何志成一眼，说：“老板昨天就在问这事是怎么处理的，他要我们赶快处理！”何志成一边**着手里的钢笔，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不要在我面前老板长老板短的，他要着急不会找我呀？”甘霖看到汪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显得很难堪，急忙说道：“汪厂长你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两天之ใ内一定将此事处理好！”汪军也是一个欺软怕恶的主，在何志成那里讨不到便宜，就只有找甘霖开刀。他摆出一副厂长的架子，有点盛气凌人，从嘴角出两声冷笑，说：“靠吹牛皮是没有用的，我要看实际效果！”何志成将钢笔往桌子上一扔，有点生气地瞪着他：“他都说了两天之内处理好，你还在这里罗嗦什么呢？”然后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手头还有什么事快去交待一下，晚上去外面吃个ฐ饭！”
他开始恨起了自己的命运来了。甚至埋怨起了父母。恨归恨，怨归怨，路还得自己走下去！他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无题》里的两句诗“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自己交的华盖运，岂能奈何天理？怎敢搬起石头砸天？鲁迅先生尚且有交此运，更何况他乎？他突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可要他向命运低头，接受眼前的现实，又觉于心不忍！
然而，这里除了贫穷、荒蛮和闭塞外，别无他长，哪位老板会跑到这穷山恶水来投资建厂办企业呢？政府里的头头脑脑们，也算是挖空心思想问题，终于制定出了“遍栽梧桐树，引来金凤凰”的策略，除了吸引投资商的相关政策外，还兴修公路，打开东南西北各路交通；广信息，打通与外界的联系；不断ษ举行各层次的招商引资会议，邀来各路神仙，投资办厂、经商贸易。
甘霖在接过肖玲送来水的那一瞬间，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冻疮，心痛地：“你这手上……”“哦——”肖玲很轻松地说：“长的冻疮，每年一进入深秋，就开始了。这还刚开始哩！”“那你怎么不注意好好保护呢？”“咳——就这个样了，随它去吧！”“这可不行啊，十指连心，痛起来要命得狠啊！”“咳——咱女人就是命苦呀！”“现在的女人都是宝贝，特别象你这样的女人，聪明漂亮，阿娜多姿，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痛了！你老公看到เ你手上长这么多的冻疮，他不心痛死啦？”“他呀，哼，他才不心痛哩！下了班回家，坐在那里，一张报纸，一杯茶，夹着那根纸烟，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好不惬意！他哪管我呀！我在这里上班，辛辛苦苦回到家里，要给他做饭、洗衣、搞卫生，还要照顾ุ不到一岁的儿子，有时手痛得很厉害，要他帮我洗洗菜，他都不干！”她满含眼泪，可强忍着，生怕它会掉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呢?!”甘霖有点抱不平，“自己的老婆都不心痛，谁来心痛啊！”“甘主任，你老婆一定很幸福吧！”“女人就是要男人来疼的嘛ใ！”他拿过她的手，“你的手之所以会长冻疮，是因为血脉ำ不太流通。”他边给她按摩边说，“有时间常这样推拿、按摩，活活血，慢慢就会好的。”“谢谢啦！”她将手抽回去，接过甘霖和何志成的杯子，“我给你们加点水吧！”何志成望了一眼肖玲的背影，语带双关地：“没想到甘师傅还懂医理啊！”“见笑啦！”甘霖说。
“甘主任，”肖玲将水递给他们，“这几天有许多的传奇，把你说得神乎其神；昨天晚上又听说你一个力战几十人，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能不能ม说来听听啊？”甘霖喝了口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道听途说，不足为凭。”“总不会空**来风吧？”“那ว些都是他们夸大其词，不说也罢！”“不要谦虚嘛ใ！”她觉得面前的这位主任，不但平易近人，而且还很谦虚，又懂得怜香惜玉，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男人啊！
何志成在毛坯仓了解完当天的生产投入后，又带着甘霖穿过磨光车间，来到职工食堂。“从下个ฐ月开始，食堂就交给你来管。”“现在汪副厂长对我有很大的成见，分解了他的工ื作，我怕他……”“你不要管他，凡事有我哩！”“话虽这么说，但作为一个工厂来说，还是以和为ฦ贵，和气生财嘛！”“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工厂不垮掉才怪呢！”
甘霖想了想，说：“我现在有两个文件马上要出台：一是‘5s’管理，包括生产现场的定置管理和对职工宿舍的整改。宿舍现在比较乱，住了多少人，住的哪些人，胡洁那里连个明细都没有，我想对宿舍实行挂牌管理。二是劳动管理，包括劳动纪律、考勤制ๆ度和员工的聘用、培训及考核，对那些拉帮结派、打架闹事、有不良记录而不改过自新的员工，我想彻底清理出厂。因此，食堂是不是还让汪副厂长先管着，让我把这两项工作走顺了，再来接手，万一汪要为难，我也好应付呀！”“那也行！不过，这两个文件一出台，工厂将是一场大的变革啊！”何志成很欣赏地望着甘霖，“以前我对这两ä项工作有过一些想法，但就是不能归纳起来想。把汪军搞来，也就是看他在国营企业干过，想借他的能力来整顿工ื厂，可没想到，他干一件，砸一件，我一天到เ晚就在他的后面擦**โ，使我的工作很被动。这些事情你既然想到了，我也就只能指望你了！你进厂时是按办公室主任招聘的，职务暂时还是这么挂着，以后你就做我的助手，专门协助我的工作吧！明天的例会上，我再强调一下。”“职务不职务的，我倒没怎么去想，既然我定下来了在这里打工ื，我就会想方设法把工ื作搞好。”
两人走出食堂，何志成说：“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我是很放心的，但对你的安全，我还是有点担心。特别是劳动管理这一块，要清理那些人，就会惹火烧身！要彻底清理，在工厂就有二、三十个。就拿污水处理那个移民来说吧，游手好闲，吊儿郎当，上班从不做事不说，还影响其他员工ื，处理过他一次，他就煽动村里那些不明真相的移民百余人，明火执仗，大闹工厂，还惊动了市里，来了大批武警才将那事平息。后来他更不象话，根本不把工厂当回事，还老虎的**โ摸不得呀！为了息事宁人，工ื厂只得同意他每天来报个到，工资照！要清理那些人，先得从他开刀，否则，其他人会不服呀？要从他开刀，那就是捅马蜂窝！”“工厂有不有同他签定任何文字性的东西呀？”“那ว倒没有。”“没有就好，这件事你就让我来摆平吧！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他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只要能ม先解决他，找我的麻烦倒没什么เ，只是……只是……呃，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先说来听听？”“以前他煽动不明真相的移民来吵，肯定是抓住了大部分移民认同的、对他们有直接利ำ益关系的问题来的。我现在就是用制度来制约他、孤立他，让他自己้先跳出来，让他一个人来与工厂生冲突，甚至让他直接威胁到你，这样法律就可以制裁他，让他再无翻身之日。”“嗯——这个办法好！”“只是对你的安全……”“你放心好啦，他威胁不到我的。”
两人围着工厂转了一圈，甘霖将近期的工作思路也同何志成交了底。何志成相当满意。快到เ办公室时，何志成说：“我今天特别的高兴，干脆ะ我们到番禺吃鸡去！”“厂长，你忘记啦，毛开元今晚还请我们去喝酒哩！”“那个酒呀，不喝也罢！”“厂长，这个酒我们要喝！不但是喝给他看，同时也是喝给其他帮派的人看！你想一想，他是这里的一霸，他代表这里一股强大的势力，我们只要降服了这只‘华南虎’，其他帮派的人还敢跳扎？——被窝里的虱子还想拱起被窝不成？这样一来，工厂的改革就会轻松许多！只要他诚心想改好，我们照ั样可以给他机会，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我们如果给了他机会，他不珍惜，那时再赶他走不迟呀？只要有我在，我谅他也兴不起多大的风浪ฐ！”“甘师傅啊，你看问题真是透彻，可以说是一钟见血！当时招你进来，真乃一英明之举呀！”“过奖过奖！”
“甘师傅，”阿红喊道，“你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刚才有人找你哩！”“陪厂长在车间看了看，”甘霖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他望着阿红，“不知是哪一位找我呀？”“于岚来找过你，等了一会，就走了！”“她说有什么事吗？”“没说。”“哦！”“还有阿标打电话来问你在不在办公室？”“哪个阿标？”“就是那ว个保安！”“哦——知道啦，谢谢你啦！”“不客气！”
甘霖又看了一下手表：于岚找他有什么事呢？他想立即去找她，可快吃午饭了，此时去找她不合适吧？他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至于阿标打电å话找他，肯定还是小山子说的那ว档子事。那么เ阿标为什么เ心急火燎地要请他吃饭呢？他不是有汪军撑着吗？甘霖也是一头的雾水。
他坐在办公室稍为休息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就起身同阿红、胡洁一起，向食堂走去。刚走出办公室不远，就听后面有一个声音在叫他：“甘主任，甘主任——”甘霖回过头，看到厂门外停着一辆摩托车，白标正坐在上面朝他喊。
“什么事？”甘霖走过去隔着铁门问道。白标从摩托车上下来，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站在铁门外说道：“我想请你去喝杯酒！”“你请我喝酒？”甘霖故作好奇地问。“是啊，给个面子吧？”“下午要上班，中午我一般是不喝酒的。”“那就破个例嘛！”“破个例？不不不，我中午还有一个睡午觉的习惯。不耽误你们了，谢谢啦！”“那晚上怎么样？”“晚上啊——晚上我已有预约了，毛开元请客，我和厂长、阿文都去。”“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这个嘛——”甘霖故意拖了一下，“都是一个厂的员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能做到的，我甘霖一定想方แ设法，你又何必破费呢？”“没有别的，我只想交你这个朋友！”“交朋友也不在乎吃一顿ู饭呀？早ຉ晨我已同小山子说了，交朋友讲的是诚意！”“那是那是。”“食堂去晚了就没有菜，我得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甘霖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标对着铁门猛地一脚踢过去，“啊哟——”他痛得一栽，急忙捧着那受伤的脚，跳着坐到了摩托车上。他一边揉着脚๐，一边恨恨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可他反过来一想，甘霖说的也对呀！他突然将全部怨气到了小山子的头上：“这个ฐ兔崽子，这么重要的一句话，他居然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