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有义那ว辆二手桑塔纳开了好些年了,跟他本人一样灰头土脸,十分不气派。除此之外,老破车毛病忒多,车子一发动,发动机轰轰作响,就跟开飞机似的。程有义แ老早就有换车的意思,可是他自己身上没钱,而且买车不是一件小事儿,程有义一个人说了不算,于是他旁敲侧击地跟方幼珍提了好几回,可惜方幼珍像是听不明白,总能把话题岔开。
章烬这时才把之前卡壳的话接上去:“你今天怎么回家吃饭了?”
另一边,章地主上盘输了,不是很服气,掏出手机碰了碰程旷:“继续?”
白老狗带的班第一场就输了,他摆摆手:“中看不中ณ用。”
成绩公布的那天晚自习,陶桃从校外商业街买了一杯奶茶,在课前搁在程旷的桌上。当时教室里没多少人,到得早的也都埋头学习,除了个别人。
“你干嘛?”章烬往后蹦了一步。
他对于章烬的有关学习的记忆仍停留在小学阶段,电话里也没谈过这个话题,也许曾经没话找话地问过——正像现在一样,但章烬多半没什么好话回答他。
这种辅导书是高三总复习用的,知识点、例题和练习题三合一,章烬基础差,程旷让他把例题都刷一遍。
傻炮儿用这种非人的方แ式讨论接吻细节,程旷听不下去,生硬地打断ษ说:“闭嘴。”
程旷尚未从题目中抬起眼看他,就听章烬坦白道:“……我觊觎你。”
好像是冲动了,但冲动也是蓄谋已久的、能令他心跳怦然的那种冲动。
当时章烬嚼着泡泡糖,边嚼边说:“找你算账。”
石宝才看见他们,笑嘻嘻地说:“旷儿,炮哥儿,这么巧啊!黄哥,咱们一起吗?”
魏明明附和说:“早有预谋啊!”
对方แ上来就动手,在程旷转过身以前,利索地钳住他的手腕,屈膝一顶,用狠劲把他抵在了墙上。
晚自习前睡觉也就罢了,他在晚自习开始后还在睡,而且一睡就睡掉了半节课。
程旷扔下他出门了,刚走到楼梯间,就收到了一条消เ息。
程旷垂下眼,把题目扫了一遍,然后问:“哪儿不懂?”
石韬诧异道:“你起来干嘛?”
章烬不知道,在他说话的时候,程旷眼睫一颤,睁开了眼睛。
按照惯例,长辈和小辈年夜饭是分桌吃的,程旷还没成年,跟程有德家的几个ฐ孩子在同一桌,正好也不必听程家三兄弟虚与委蛇。
大不了就跟他同归于尽……只要这个畜生能咽气。
大家都巴望着回家能过个好年,为了在排名表上往上爬几名,抱佛脚抱得十分虔诚,恨不得把食堂搬到教室里,屁股贴着凳子一刻也不离开,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他不在,估计是回去了。”章烬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往自己嘴里送。
当年都没能将他折磨死的东西,又有什么เ好怕的呢?
章烬的单车上有铃铛,程旷拨了一会儿,章烬没反应。他想了想,松开车把,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摁了个“播放”之后,把手机伸到了背后。
“操,笑个ฐ屁,劝你抓紧给我收回去啊!”章烬拍了下桌子。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方幼珍一直不肯跟程有义离婚了,因为在某些时刻,程有义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而他不行。
“给我!”程旷生硬的语气让罗凯愣了愣,他迎上学霸几乎骇人的视线,讷讷地把东西还回去了。
程有义แ和石宝的出现仿佛一个ฐ小插曲,在那之后,程旷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拿到钥匙的程有义没有如他儿子所愿地孬死在外边,而是仗着方幼珍对他藕断丝连的爱意,涎着脸赖在了家里。
“炮哥儿怎么就走了啊,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香锅的吗……”陈锐悻悻地说。
程旷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因此章烬拽住他的时候,他几乎有些茫然。
他们这一架打得很凶,章烬见到胡淼时,姓胡的血糊了满脸,一副七窍流血即将嗝屁的死相。曹辉和陈锐两个人围着他问了半晌,胡淼就跟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愣是一声也没吭。陈锐气得往他背上招呼了几巴掌,用“内力”震得胡淼弓着背剧烈地咳嗽ณ起来,这一咳居然咳出了一嘴血,血里还混入了两颗崩掉的牙齿。
胡淼一口月饼哽在喉咙里,差点发射出来喷死他:“操·你大爷!陈锐你他妈不恶心人会死?”
从离家出走到现在才不过一刻๑钟,小男ç孩就开始后悔了,但是现在回去太跌份儿了,家里可恶的小表弟一准要笑出哈喇子。怎么办呢?
“晚上疼也不许嚎,否则给你把嘴也包起来。”章烬搓着狗的头毛,说了句丧尽天良的话。
罗凯刚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吓得腿一软,又重新跌回地上。他颤巍巍ณ地举起手,跟着石韬走出了教室。这一去就去了半个多小时,罗凯回来的时候满脸颓丧,生无可恋地掏出本子开始写检讨。
“你再多捏一会儿,骨头都能给你捏碎了!”方鹏说。
方幼珍麻利地把晚餐做好了,一桶水带来的饱腹感早已๐经消失,红烧鱼的酱香味勾起了程旷的食欲,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早就饿得不行,因此扒饭扒得特别快。
章烬曲着食指敲了敲门:“学霸,挑个ฐ地儿?”
猝不及防对上眼,对方也讶异了一霎,随即他漫不经心地扯起嘴角:“巧啊。”
程旷在这个ฐ人不杰地也不灵的地方แ走了半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他即将入住的小破出租房的楼ä道口。刚ธ转进去,就猝不及防跟一条狗打了个ฐ照面。
“你去哪儿?”方鹏喊。
“二楼。”章烬说。
方鹏愕然:“你去就不打扰啦?”
章烬出门前回答说:“我跟你这胖子能一样吗?”
他吹着口哨上了楼,衣兜里揣着满满一兜糖,走路时哗哗作响。章烬轻车熟路地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又轻车熟路地晃进了程旷的卧室。
书桌离床很近,程旷用余光就能看见坐在床上的章烬。章烬坐下来以后没出声,手伸进衣兜里摸索着什么,半分钟过后,他的手才伸了出来。那时程旷刚搁下笔,试卷没来得及合上,一根棒棒糖就“啪嗒”一声落在了纸上。
接着又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一直到第十六根,章烬终于停下了。
“旷儿,生日快乐。”章烬手上拿着最后一根棒棒糖,眼角的小疤翘了起来。
他等着程旷来接,却听程旷问:“还有呢?”
章烬愣了愣:“什么?”
程旷看了眼他手里的那根草莓牛奶味的棒棒糖,嘴角翘了翘:“十七根?”
他的眼里含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章烬把包装袋捏得咯吱响,然后蓦地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念头让他忍不住在心里“操”了一声。
章烬喉咙动了动,不知为ฦ什么,开口前心跳突然变快了:“旷儿,你十八了?”
程旷反问他:“你以为ฦ呢?”
章烬:“……”老子以为你十七!
也许是因为他比程旷高一点,也许是因为ฦ程旷叫过他“炮哥儿”,在章烬的潜意识里,一直默认程旷的年纪比他要小。当得知程旷生日在元旦ຆ之后,他特意挑了十七根口味不同的棒棒糖,万万没想到,程旷居然十八了。
章烬顶着一头雾水懵了一会儿,忽然心跳声咯噔一下。
“十八”像一阵狂风,把他胸口那野火烧不尽的歪心思吹得疯长起来,一浪一浪奔涌着撞向他的神经,一发而不可收。章烬在浪头里感到喉咙又紧又干,艰难地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了。
他有些紧张,把手里的糖袋捏得鼓胀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心跳怦怦地说:“……我现在那ว什么你是不是合法了?”
程旷没听明白,问他:“那什么?”
“那什么”是一种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东西,章烬脑子里一团带颜色的乱麻,就像碰到เ了文言文的一词多义,一时晕头转向,不知道选哪个。
他牙疼地盯着程旷,恨恨地说:“程旷,你这学霸是作弊抄来的吧?”
章烬的神色令程旷怔了怔,模糊间有了方แ向,答案若隐若现,只要再按图索ิ骥地往前走一步,就再也藏掖不住了。
程旷暂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向来迎难而上的学霸头一回萌生出跳过这道题,写下一题的想法。他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过说:“不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