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头相公把小得带到香炉跟前,小得不解其意,愣怔着手足无措,相公递来一把香,小得才知道是让上香,他抽出一根,抖抖索索在那里点,相公不耐烦地伸手把香夺过去,也没开把,粗粗地点上,顺手就插进了香炉里。

不知不觉间,几个月过去了,白鲜显了身子,动作渐渐笨重起来。

到了灵棚前,先生高喊:“落轿——。”全义แ们就放下了棺材,道士停止了吹打。先生高喊:证婚人入座。帮忙的往灵前左ุ右各摆好两张櫈子,上首请大得爹娘๤、小得白鲜一家人坐,下首请高生一家人坐。先生空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乐人和道士齐奏喜乐,几个年轻人抬起高小梅棺材,跟大得棺材并排摆在了一起。先生又喊:礼毕。请亲家相认叙话。两ä家人就被帮忙的拥进了东厢房里。院里则撤去喜字、红花,喜事就算办完了。

土地庙院里坐北朝南搭了灵堂,后半部分正好利用了北厅的廊檐,棺材还停在廊檐底下。小得、木生和亲戚家男孝子们都一身缟白坐在东侧守灵,白鲜ຒ和一帮女眷坐在西侧。灵堂前挂了一幅黄纸挽联。上联:悲一场喜一场悲喜交加;下联:哭一声笑一声哭笑不得;横批:人生如斯。

高生一边挣扎一边说:“别闹,别闹。俺就要上一炷香呢。”说着走到灵前,上了一炷香,拜了三拜:“死鬼大得,恁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往后想跟恁拉拉呱也๣拉不成了。”

村里的妇女围了一圈看热闹,从干巴老婆子到เ不解事的丫头片子都有,她们津津有味地看着娘和白鲜ຒ陪着女客们哭,人家哭到伤心处,她们就眼圈发红,陪出几串泪来;有那装模作样和哭相难看的,她们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人家。

全义问长山:“恁见过鬼么?”

先生说:“自家亲人,恁怕个啥?”

先生说:“恁是一家人的主ว心骨,可不能塌了架,该主事还是得主事。”

黑小子的姥娘๤家住在北山里,大舅开了一个石灰窑,表哥、表弟都在石灰窑上干活。大舅管烧窑,算是窑掌柜。表哥、表弟管采石、装窑,半是主家半是伙计。一家人一年忙到头,日子过得也算富裕。黑小子走姥娘家,看到เ表哥、表弟打眼、放炮、选料、拉运、拉煤、装窑,煞是忙活,就试探着问:

“有恁,俺啥都敢。”

月光如水,路边一人来高的玉米、高粱静悄悄、黑森森地站立着,蟋蟀、土蜇等虫子嘤嘤嗡嗡,水里的青蛙们唧唧呱呱,各种叫声汇成一片,越发显得夜静。沉闷的暑热里偶尔掠过一阵风,玉米叶子就沙沙啦啦一阵响,一丝清凉就沁人肌肤,惬意得人想唱。

清静临风,远胜狂躁。

头天后晌先生就早早ຉ过来了,写对联、扎彩门帮着忙乎。小得爹感激万分,想说几句客气话,又不会说,搓着手嘿嘿直笑。小得赶紧端过簸箩,把红皮鸡蛋往先生口袋里塞。

白鲜娘๤听了不满意,撇着嘴说:“咋恁薄气,还不如俺山里闹得好。俺们要栽竹子,挂草匾,礼数也厚道。”

初ม六这天,长山家张灯结彩,喜气盈门,街坊邻里都来帮忙。曹寡妇既是亲戚,又算乡邻,也就不客气,早早就过来招呼,她见这种世面多,在事上有发言权,呼五喝六,指手画脚๐,很是威风。小得和白鲜也早早过来帮忙,干活实实在在,不多言语,长山一家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感激。

桃花说:“恁可不敢再跑了,看伤了胎气。”

片刻,娘๤喜滋滋地出来说:“是个小闺女,怪胖乎呢!”

小得说:“那就是俺上火了。”

全义有点生气,懆气小得:“人家都是给恁帮忙呢,恁这个毬架势,咋能弄成事!”

白鲜ຒ早就注意着长山,在白虎店接女婿时,她就注意看迎亲队伍里有没有长山。上轿车子的时候,她又用眼光搜寻了一遍,连吹鼓手都看了,还是没有长山。在院里拜堂时,司仪让拜谢炊工,她偶然往那边一瞥,发现长山隐在灶后正注视着自己,俩人一对眼,她心里一阵慌乱,怨恨的冰山不争气地就坍塌了。她赶紧低下头来,假装ณ没看见。刚才长山随几个人进来,她有点激动,有点幽怨,长山不说话,她也不好开口,只好低头坐着。

过火,拜堂,认亲,一应程序完毕,伴娘๤赶紧把白鲜拥进新房。新房还是大得成亲的北屋西间,大得又搬到西厢牛屋去住了。

白鲜低了头,不吭声,问急了,还是说行。娘更加不放心。

长山正想听的就是这话,赶忙再替曹寡妇装上烟锅子,对上火,谄媚地递过去。态度诚恳地认真聆听。

全义看场面实在太僵,就提议说:“俺给咱唱段情歌乐呵乐่呵,每段最后一句大家都和上唱。”

把姑姑屁股碾哩白白哩。

“俺说就李小得吧,家里四口人,四个劳动力,六、七亩地,都是厚实水地,家里院子也๣宽敞,独门独院。前几年还雇过长工,就是当下,忙活时候也还雇短工。家底厚实,在村里算是上等人家。他爹人实诚、能ม干,庄稼地里是好把式。他娘,里里外外一把手,将来过日຅月也能帮上忙。他哥大得,那就是个雇汉,啥活都干,顶一头好牛使唤。小得这孩子,要样是样,要行是行,那比长山长得要顺溜,人又实诚。将来咱闺女进了门,那就是掉进了豆腐锅里,想没福都不由恁。”

长山心里当即就想到了白鲜ຒ,想说说白鲜的事,可一想到那ว晚白鲜爹的懆气,就觉得白鲜家恐怕是对自己้有了成见,说了也白搭。心里想着那事,嘴里就支支吾吾,没个囫囵话。

长山见掌柜留แ下大得说话,心里膈应了一下,寻思人家咋不叫俺留下说话呢?别是嫌俺咋吧,反思了这两ä天跟白鲜的交往,感觉也没出啥格么,莫非人家闺女嫌俺唐突,告诉了他爹,他爹叫大得敲打俺么?罢罢罢,不瞎猜了,呆会儿问问大得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