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醉翁谈录记载,一个富户让女儿去学堂读书,目的是为了方便招女婿入赘。
“你是先生新收的弟子吗?”
‘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
郭林一愣,连忙取铁ກ签子灯拨得更亮了些。章越也将自己的衫木桌凑近了些郭林桌子,好让作今晚的功课。
郭学究也不在意道:“带他去右屋,收拾一下,以后他就住此了。”
“屋子不抵不典,一个月虽可省下两百钱来!但余钱没剩多少了,要供叔叔,丘儿两人发蒙读经。这家贫难办素食,往后日子如何过?”于氏闷闷不乐。
“看来这章二郎章三郎都不是等闲之辈。”彭县尉若有所思。
章越本欲解释自己啥也不会,但见兄长那满怀期待的眼神,这时候唯有勉强撑一撑场面。
贫民阶层在宋朝出头机会几乎等于零,无论是习文还是习武,似二哥有如此读书天赋,但这些年家里少说也花去百八十贯。现在轮到章越唯一想出的逆袭例子,就是如水浒传那样落草为寇再等招安。
章实笑道:“我一路只想的能不能翻案,于此没有问。但管他是不是徐都头引荐的,蒙他引荐我到二堂面见令君,他一路都提点我如何如何妥切搭话,令君何等人物,我浑身起汗哪有闲余功夫想其他的。”
章实道:“乔三也是一时糊涂,怕……”
彭成骂道:“哪有你那么多计较!牢城营里有甚体面,你是嫌仁寿寨偏僻不愿去,但此地处于三府县交界,平日多少私货从这过,这些人结交好了以后……”
这里关驴马骡子的地方,一人正被锁在栏杆旁。
“三郎,你看这被褥可紧实了。”
章实临行前与章越吩咐一番后,又给了他半吊钱就急匆匆地赶往建阳去了。
“那ว么押司烧去我家铺子这笔帐又如何算?”章越质问道。
但如此丝毫没有疲惫感,只觉得这细节特别真切,仿佛是白天睡醒时,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开局太惨淡,需要系统爸爸的大力支持!
苗三娘也读女学,女学课程多是出闺阁相夫教子,在家则孝敬父母。苗三娘读过《列女传》《女诫》,自也读过《孝经》,《论语》。
但一般而言女子读书到เ这里就可以了,但苗三娘还读了《礼记》,《诗经》。
她只是算术上略有所短,但论读书一般人还真不及她。
苗三娘想了想道:“当初ม女先生教我时,前前后后用了三四天吧。”
“师妹真是聪颖,我也用……用了三日。但章师弟却只用一日!”
苗三娘目光闪过异色,片刻๑后释然道:“难怪如此……章师弟自持过目成诵,故才不用功读书吧。池浅易盈,此不足取也,不是真正的读书人。”
章实一愣:“那何足取呢?是真正的读书人。”
苗三娘悠悠道:“当然是天资又高又肯用功,又能自谦守礼的读书人……就如就如……”说到后面声如细蚊。
章实初时不明所指,后满脸通红地低下头,于是将衣襟穿得更严实了,继续正襟危坐的读书。
苗三姑娘见此一笑,看了一眼门外的家仆一眼心道,过几日可让阿七不用来了。
不久屋内二人闻章越长吟道:“坐整白单衣,起穿黄草履。朝餐盥漱毕,徐下阶前步。”
“暑风微变候,昼刻渐加数。院静地阴阴,鸟鸣新叶树。”
“独行还独卧,夏景殊未暮。不作午时眠,日长安可度。”
二人眼见章越已是醒转,也不趁着暑气退去进屋读书,而是穿着短衫去溪边凫水。
苗三娘道:“才赋受之ใ于天,却如此空掷光阴,真是可惜。”
午后酷热,郭学究也只在上午授课,课毕就回屋休息了。
论语部分照例还是由郭学究口授给章越。《论语》章越差不多学了近半月。其实仅论通篇背诵,章越只用了五日而已๐。
当章越五日内背下论语时,郭学究与郭林已真正确信了章越是有才华的,至少是背诵上的。
论语后面的功课都在讲注释。
宋人对论语的口义,注释很多,最有名的莫过于赵普那句‘半部论语治天下’。
说他当宰相时,遇到有疑ທ难不能决断ษ的政事,就拿论语出来翻一翻,从中找到答案。
不过这句话出自宋人笔记,并没有着实的史料证明。宋史记载是赵普早年不学有术,为宰相后被赵匡胤屡劝你要多读些书才行。赵普晚年手不释卷,一回家就从箧里取书读。
赵普死后,家人发现他的书箧里只有论语二十篇。
后来这句‘半部论语治天下’与宋太祖那句‘宰相须ี用读书人’,一直成为儒生的美谈,其实无论读什么书,最重要的是人而不是书。
待章越自言将论语背下后,郭学究时常夜不能寐,庆幸有如此‘良才美玉’,又生怕在自己手中糟蹋了。
这一日,章越已熟读论语后,郭学究亲自找到了章越,先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然后说了一通话。
“子曰,其为人也,温柔软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乐,乐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洁静精微,易教也;属词比事,春秋教也。”
章越听郭学究的意思,他是列举了孔子所言读《诗》,《书》,《礼》,《易》,《春秋》五经的妙处。
不过章越明白这前面都是铺垫,后面才是内容。
于是郭学究认真地问道:“你于贡举一道将来如何打算的?”
章越道:“学生不明白,请教先生为学生解惑。”
郭学究抚须ี道:“本朝贡举分为常科与制科。制ๆ科顾名思义,须由天子下诏专门为招揽人才而设。
“制科收录极少,且不因时而设,故而老夫没听过哪个读书人以制科……”
“本乡先达吴相公,不正是以制科授官吗?”
章越忍不住出声,他上一世混论坛时就是etc,好抬杠不能自已๐。而章越所言的吴相公,就是当朝宰执吴育。前不久章越还在彭县尉那见过他的侄儿。
郭学究点头道:“正是,为师疏忽了。本朝两ä百年来制科入三等者,唯吴相公一人也!制ๆ科入三等更难于得状元,本朝状元迄今几十人,但制ๆ科三等仅吴相公一人,你说是不是制科更难于常科。”
下面郭学究所言的常科就是众所周知的科举方式。
而常科就是固定几年一贡举,说是常科其实也不常,比如有两年一贡举,也有四年一贡举,甚至有五年不贡举ะ的。但近年来已定为两ä年一贡举ะ。
郭学究又道:“常科也分两科,进士科与诸科。所谓诸科也就是唐时的明经科,但进士科却一直称谓不便。”
“进士科论诗赋策论及帖经墨义。但诸科不用诗赋策论,只帖ຆ经墨义就好,我就先与你说说诸科吧!”
所谓贴经就是考书上原文,比如‘三人行,必有我师’,给你盖住上句,让你写下句,或盖住上句写下句如此。但常科里不会如此简单,一般是盖住好几个ฐ字如此。
墨义就是把‘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意思解释出来。常科只考帖经与墨义,说白了就是考你背书的功夫!
宋朝诸科有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法等等。
章越心想以郭学究言语里的意思,暗示自己靠诸科是再明显不过。而进士科的诗赋策论是要看才学的,且没有统一的标准。
以寒家子弟而论,没有人传扬你的文章,将你引荐给公卿,往进士科走希望太过渺茫。唯独死记硬背的诸科有较大的希望。
郭学究问道:“三礼可乎?”
三礼科就是《礼记》,《周礼ึ》,《仪规》。
章越摇了摇头道:“太少。”
郭学究满是欣慰,他方才其实在‘问志’。章越没有为了偷懒去选学究科,也没有不‘尊经’选三史,开元礼ึ,明法等科,这说明此子可以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