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油菜的妇女们收工了。说说笑笑地从许茂身边经过。她们看见老汉蹲在那儿，就都闭了嘴，好些人用敬畏的眼光瞅着他高大枯老的身子，也有人露出鄙视的神。妇女队长王桂贞故意含着笑问他道：“许大爷，你家秀云今天有啥子事么？没有出工ื呢。”
素华是公社妇女主任曾德容的大女儿，中学时跟许琴同学。她回答道：“有两ä本，走嘛，你先挑一本去看吧。”
散会以后，许琴刚跨出公社大门，一眼看见许贞站在街中ณ央，正和散了会出来的郑百如谈话，许琴忙回头对着身后挤出来的一个老头说：“龙大叔。你回去吃午饭不？”葫芦坝的大队长兼代理支书龙庆是个ฐ乐่呵呵的人，正害着眼病，他抬起两只红红的眼睛回答道：“你不回去有地方แ开伙食，我不回去肚子吵得凶啊，哈哈……”“那就请你给我爹说一声，不要等我回家吃饭了。”“好的，好的，你七姐不是在前面等你么，看……”
“那儿的山，又高又陡，不像我们这些浅丘地带。那儿的田啊地啊，山上山下都有，庄稼长得一色的好。那里的干部们可不怕自己的庄稼长得好，不怕收得多！……你们笑什么？依我看啦，我们这儿的干部就是怕把庄稼做好！不是么？庄稼好了，社员富了，‘资本主义’就要冒出来。——这话好糊涂ิ啦！人家可不这样看，他们集体经济越来越强大，单是大队购买的拖拉机就好几台。社ุ员们的生活越过越甜，口粮五百多斤，一个ฐ劳动日挣一块五，可他们说，眼下他们还很不够，还要往高处攀呢！……同志们，我们这连云公社ุ的社ุ员分多少啊？昨天我看了看分配表，全社七十个生产队，有一半的口粮不足，不到三百六十斤，你叫社员怎么吃，日子怎么เ过呀？国家有多少粮食来贴呀？劳动日有的队不上三毛钱！这也算过的‘社会主ว义’呀？群众单凭这一条，就可以埋怨我们了！……同志们，我们都是干部ຖ，是人民的勤务员，看到群众的生活困难，我们作何感想呢？我们不应该努力吗？不应该检查和克服工作中的缺点错误，来一番๘整顿ู么？我们不应该努力把生产搞上去，使群众从内心里体会到社会主义แ制度的优越性么？”
“小刘吹了。”许贞回答道，很有点理直气壮的样子，“你不晓得么？他嫌我卖酱油的。哼，我还看不起他是个ฐ小学教师呢！这年头‘叫咕咕’有什么好？最晦气！……这个小朱，人家是‘工人’。”
秀云使劲捏着九妹的手，叫她莫往下说。
“你说啥？”老汉像突然遭了雷轰，直气得横眉竖眼，跳起脚吼道：“胡说，哪有这样撇脱！哼，哼！”他气得鼻子打响，说不下去了。
善良的邻๑居大嫂们怪许秋云太粗心大意了，既是亲姐姐，又是“介绍人”，一向就像母亲那般爱护和照看着她那走厄运的四妹的，竟然连这样一个重大的事变都还不晓得！于是，她们向许秋云建议道：
“为啥子嘛，跟自己那个离了婚的男人在一个大队住着，每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多难堪呀！何苦呢？”
郑百如当面这样恭顺地叫他“爹”，在许茂的记忆里已๐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那是同许秀云新婚前后的事。这不能不使许茂更为吃惊，但他依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