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啰唆了,你知不知道怎么走?”六爪女心急,口气里有了训斥的味道。

哑哥睡着了,鼾声震天,六爪女有心叫醒他马上走,转念想到他负伤,身体虚着,就没忍心叫。听着哑哥的鼾声,六爪女想笑:哑哥打鼾倒是跟正常人一样。

六爪女说:“要活还不赶紧把我们这个弟兄迎进去?没看见伤了吗?我们这个ฐ弟兄万一有个好歹,全都算在你的账上,我们也๣不杀你,临走时给你们院子留个ฐ暗记。”

三个人收拾好了,自然不敢从门出来,六爪女指挥哑哥扛起胡子,胡子动手把旅๓馆房间的顶棚挖了一个大窟窿,然后一个个钻了出去。旅馆是传统的起脊ิ平房,出了屋内的顶棚,上面还有一层瓦片用来泄雨水,三个ฐ人就沿着顶ะ棚和屋脊ิ之间三角形的通道转移。通道里黑黢黢的,脚๐下是用苇席编成的顶棚,稍不注意就会踩露,三个人小心翼翼,踩着房梁椽子来到了房子的尽头,然后由á打前๩站的胡子揭瓦片。

六爪女气恼:“你没带我凭啥就带?不做买卖谁把货带在身上?”

被胡子死缠不放的胖子忽然明白了,忙不迭地从腰里掏出一个ฐ钱袋朝他手里塞:“大哥,英雄,随身就带了这么些。”胡子掂了掂钱袋,觉得没有预想中ณ的重,就有点儿失望,他觉得自己既ຂ然是个大男人,即便是卖枪,也๣应该卖的价钱๥比六爪女好:“怎么就这么一点点?”

西街比较热闹,六爪女到了那里转悠了一阵儿,眼睛盯着路人的穿戴,好不容易看到เ一个穿着长袍带着瓜皮帽,貌似有钱๥的人,便凑上去掏出枪问人家:“要不要?要了可以便宜些。”

各种思绪纠缠在一起,活像一团乱麻,理不清,想不清,搞得六爪女脑仁疼。六爪女有个ฐ优点,实在弄不清楚的事绝对不钻๵牛角尖,这么เ多事都闹不清楚,六爪女索性就不再去想,翻个ฐ身,换个姿ู势再次尝试入睡,却仍然睡不着。睡不着硬挺着也难受,六爪女索性起来打算盘,听着算盘珠子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音,心逐渐平复下来,困意终于姗姗而来,当外面传来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六爪女总算沉入了梦乡๥。

说话间,几个人已๐经到了鱼脊ิ梁山的山背上,毫无຀征兆地,阿嫲突然就纵身跳下了山崖。六爪女本能地扑过去抓阿嫲,却抓了一个ฐ空,脚下失稳,身子摇晃,如果不是哑哥抢上来一把揪住她,她说不准也会掉下山崖。六爪女、胡子、哑哥都惊呆了,阿嫲在他们印象中是一个ฐ和蔼、沉默寡的老阿嫲,默默地服侍他们的吃喝,即使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也从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万万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刚烈、如此决绝,义无຀反顾ุ地追随着师父而去。

六爪女抱着算盘从门楼上跳下来,踩到了从门楼ä上散落下来的砖头,趔趄了一下。阿嫲并没有伸手搀扶她,只在一旁说:“你师父说,算盘要好好打,也๣要好好看,让你记住。”

胡子坐倒在山脊上,六爪女也๣觉得腿软头晕,不由á得就坐到了地上,唯有哑哥在认真地数着,最后向胡子和六爪女伸出两ä只手掌又前后翻了又翻。六爪女能看懂他的意思:下面一共有十三具尸体。这是能看到的,或许还有被浓密的树林和草丛遮蔽看不见的。六爪女浑身战栗,可想而知,这里曾经经历了多么惨烈的一场血拼。眼前๩的景象,击碎了六爪女他们心里的希๶望,贼人们绝对不是在师父和伙计们不在的况下袭入寨中的,而是在这里经历了一场顽强的抵抗之后,进入了寨子,并且放火焚烧了竹林寨。

“胡子,你闻到เ什么味道了吗?”六爪女问。

两个人起身,六爪女抓了哑哥的手,打量了一番,也许分手时哑哥年龄大些,这几年哑哥的身形、相貌虽然变得大了些、硬了些,可是却没红点的变化大,现在的哑哥和记忆中的哑哥很快在意识中重合成了一个人。

红点跟着其他学生兴致勃勃、意气风地爬上了一台大汽车,汽车轰鸣着,摇摇晃晃地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驶去。红点站在车上朝六爪女挥手,六爪女的眼睛被泪水给糊住了,觉得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还有些变形。

六爪也是个硬性女子,硬把泪水憋了回去:“那好,红点,我给你饯行。”

红点揉揉肩膀头:“你长大了,劲儿真大。我不是不回去看你,是师父不准我回去,说是要是没有他同意我就回去,就再也不让我读书๰了。”

吃的时候,就听到别ี的食客谈论广东军队过来招兵。有的说是去读什么เ军官学校,两ä三年出来就能ม当官;有的食客说这是革命党骗人的,报名了马上拉到เ前线去当炮灰;有的食客说是真的,很多学生娃都跑去报了名。这些事跟六爪女和胡子不搭界,他们也不在意,不管是当兵还是当官,他们俩都不可能去上什么军校,两个ฐ人埋头大吃,使劲儿把满桌难得一见的美食往肚子里填塞。

聊到这里,六爪女不由得郑重起来,往日里跟师๲父闲聊时候的轻松和随意一丝一毫也没有了。她感觉到了,今天师父跟她谈的绝非消磨时间的闲话,而是非常严å肃的人生话题。六爪女身上的顽ื劣和对于人生命题๤的好奇是并行不悖的,只是很少有人能从她的顽劣表征中看到เ她内心深处的渴求而已๐,师๲父却看到了。

“你是说我是猴子?”

胡子和六爪女撇下众人进到内院,痛痛快快地洗去了一身风尘,回到เ前๩院的时候,桌上酒菜已经上齐,师๲父端坐上座,两ä边留แ出了个座位,见胡子和六爪女出来,就招呼他们俩坐到了自己้身边。黑子、秃子、条子那ว帮伙计难得见到เ这满桌的大鱼大肉和酒香扑鼻的米酒,一个ฐ个ฐ馋涎欲滴、迫不及待,却又不敢造次,一个ฐ个就像等待冲锋的士兵,紧张、激动得脸຀红脖ๆ子粗。唯有白胡须的看门阿公端着一大碗米酒,旁้若无人地饮着,对满桌的佳肴却视若无຀睹。

胡子和六爪女征询背夫们,那个被土匪杀害的背夫的工ื钱怎么เ办,背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出头替那ว个ฐ背夫领钱,胡子和六爪女面对这种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先生告诉他们,他征招背夫的时候,就怕这些人路上抱团难管,专门找的都是相互间不知道来路、没有瓜葛的人,想来这些人也不知道死亡的那个ฐ背夫的况,替他领了钱,却没有办法交给他的家人,那就等于欠了死人的债,谁都怕死人跟着屁股后面要债,所以才没有人愿意替那个ฐ死去的背夫领工钱。

白老板不耐烦地说:“那是密押,谁能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