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了晃白醋:“是你吗?”

我掐掉电话,起身又喝了一杯板蓝ณ根,隐隐有穿肠之感…不知什么时候昏昏入睡,梦见自己้被一个巨大的白色水母拖向海底深处,我拼命挣扎,水母吐出很多黏液在我的身上,然后我发现肌肤骨头纷纷开裂ฐ,散落,无຀可救药地往下坠落…我大叫着醒来,听得见惊魂在房间里空旷游走。

警察与记者们在警戒线前๩骚动着,我端着相机走上去想拍一个小女孩惊恐的脸部特写,一个警察粗暴地推了我一把“老实点”我的三脚架掉落下来“砰砰”作响,我冲上前๩去…

再见到卓敏的这一天,其实我有另外一件重要事情去做。我站在重庆南温泉“半山公墓”的山坡上,洒下一瓶全兴酒,插上一束灯盏花,点燃两支娇子烟,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睡吧,这是你的福气,从此以后,你每天都有自然醒。”我对自己有过一生的规定,无论任何事情发生,都要在油菜花开的时候来到这片山坡为故人祭奠。

很多的时间就这样过去,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其实我并不是没有得到เ故事,而是没有得到勇气。当我拥有足够勇气的时候,我可以坦然面对过去很多的事情——当然不是全部,因为,那样代价太大。

我和苏阳有太多的不同,他帅气挺拔,热情自信,父母当着不大不小的官却极有神通。当他开着x5飞驰而过时,总会引发艳羡的目光。而我只是一个ฐ“北漂”一个ฐ找到了北京却没有找到北的“北漂”我毫无຀背景,前途莫测,只是这座城市巨เ大的压力让我冒充坚强,故作幽默,用那张杂志社的证件让自己看上去有点人模狗样。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和苏阳成为朋友,这是因为ฦ一条大雨滂沱的路途,因为我们交结下来的过命的交情,在藏东五百公里的无人区,看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我和苏阳共同面对最难熬的一道关…

苏阳突然问:“又是春天了,你什么เ时候回去看赵烈?有空我和你一起去看他。”

我心头一动,说:“等‘非典’过去再说吧。”

男人的一生必须要结识一两个ฐ好朋友,我坚持认为ฦ苏阳和赵烈都是我一生必须ี结识的朋友,他们都很热情,都是过命的死党。

“赵烈总会在最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出手就不会让朋友失望。”认识赵烈两年后的某一天,在成都玉林小区那条灯光昏暗的小巷๕里,我套用温瑞安形容大侠萧秋水的话对他这么说,赵烈歪着头想了想,说他很满意,然后我们又大口喝酒。

那次,赵烈不该来,但他仍然来了。

小四和被夜总会老板罩着的美美东窗事发,被一帮保镖按在地下即将挑断脚筋时,赵烈还在打麻将,他收到消เ息后还骂了一声:“格老子的,让这龟儿子废了吧。”但他又把麻将推翻了,狠狠地说“是兄弟,只有面对。”

赵烈风一般冲进由退役武警把守的“回归”大门时,就被一根黑胶棍打断ษ了两根肋骨。但他仍挥舞着一条板凳冲破了十几个大汉组成的防线与我们会合。

赵烈很会打,带领我们四五个人背靠一个墙角面朝外站着,减小防守面积,尽量保护脆弱的后背,这让人数明显占优的保镖们一时竟占不到上风。但后来我们的体力都开始透支,小四和我的手都被打肿了,最后我们被四把“长龙”七把“短龙”切断退路。退役武警们要我们放弃抵抗,赵烈看着绝境歪着头想了想:“我听你们的,但你们把他们放掉。”

“放掉他们,留下他。”领ๆ头河南口音的壮汉眼睛里突然散发出野兽在午夜捕杀猎物一般兴奋的磷光“你很能打,我要看你多能打——转身,趴上去。”

赵烈高举双手趴在一堵墙上,那ว把刀暗暗的,在酒吧冷冷的灯火下映出一片让人绝望的灰蓝。

一个小个子用一把被道上称作“短龙”的尖锐小刀在赵烈的后背上、屁股上慢慢地一刀一刀地刻划ฐ。每一刀,深不超过两厘米,长,至少十厘米。他出刀的手型像拉小提琴一样柔软而准确,绝无任何多余动作,行家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使用这种有双血槽的哑光特种军刀的高手。

但赵烈一声不吭像座雕像。

十分钟็后,一队武警端着七六式冲锋枪冲进来了,领ๆ头的队长朝头顶上连开三枪以示弹压,那ว个小个子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他吸了一下鼻涕๓看着自己刀下的作品,说:“这小子好狠,谁去叫辆救护车。”

我依然记得那天昏暗中的每一个细节:剧痛让赵烈咬着医生塞来的一根消เ毒棉发出兽类的低哑嘶嚎,趴在救护车床上的他整个后背被划得就像一朵绽裂的菊花,长期的专业训练让他的臀大肌无比结实,但结实的肌群断裂ฐ后,有些部分竟翻卷下来“啪啪”作响,急诊医生只得用他残缺的衬衣把臀部反兜过来。

“老子不要打麻药,哪个ฐ龟儿子打麻药老子杀了他。”这是赵烈吼叫的唯一让我们能听清楚的话。麻醉药物会大大降低红肌纤维的力量恢复,即使伤口愈合,作为专业运动员的他也就废了。三个ฐ月后,全运会就要正式开战。

戴眼镜的医生双手一直在发抖,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戴上橡胶手套:“真的不用麻醉剂๘?”然后用一套特制ๆ绳索把赵烈绑上,那ว一刻,赵烈看上去就像一头接受试验的动物。

赵烈的臀部ຖ和背部ຖ的刀伤花了整整五个半小时才完全缝合,那个ฐ医生像纳着一张鞋底,缝着缝着,喃喃说了一句:“他不是人,是动物。”他从来没有看到เ过不打麻药能挺住五个ฐ多小时肌肉缝合手术的人。

“真的,他不是人,是动物。”

赵烈可能真的是一头动物,他恢复的速度迅速得让人难以置信:半个ฐ月后下地,一个月后恢复训练,三个月后,他以绝对优势席卷了全运会跳伞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