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一股带着机油味的热气迎面扑来，她看到宽敞的大厅中，密集地摆放着各类仪器设备，信号灯和示波仪上的光图形闪成一片，十多名穿军装的操作人员坐在几乎将他们埋没的一排排仪器前，仿佛是蹲守在深深的战壕中。操作口令此起彼伏，显得紧张而混乱ກ。
“这里暖和些，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安排好你的住处就来。”杨卫宁对叶文洁说，并指指门旁边一张桌子旁้的椅子让她坐。叶文洁看到，那张桌前已经坐了一个人，那是一位带手枪的卫兵。
“我还是在外面等吧。”叶文洁停住脚๐步说。
杨卫宁和善地笑笑，“你以后就是基地的工作人员了，除了少数地方แ，你哪里都可以去。”说完，他脸上有一种不安的表情，显然意识到เ了这话另一层的意思：你再也不能ม离开这里了。
“我还是去外面吧。”叶文洁坚持说。
“那……好吧。”杨卫宁看看那位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卫兵，似乎ๆ理解了叶文洁，带她走出主控室，“你到这个ฐ避风的地方แ，我几分钟就回来，主ว要是找人给那个房间生上火，基地的条件现在还不太好，没有暖气。”说完快步走去。
叶文洁站在主控室的门边，巨大的天线就竖立在她身后，整整占据了半个夜空。在这里，她能够清楚地听到เ里面传出的声音。突然，那纷乱的操作口令声消失了，主控室里一片寂静，只能隐约听到仪器设备偶尔出的蜂鸣声，接着出现了一个ฐ压倒一切的男音：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红岸工程第14๒7次常规射，授权确认完毕，30่秒倒数!”
“目标类别：甲â三；坐标序号：Bn20่l97f；定位校核完毕，25秒倒数!”
“射文档号：22；附加：无；续传：无；文档最后校核完毕，20秒倒数!ำ”
“能ม源单元报告，正常!”
“编码单元报告：正常!”
“功放单元报告：正常!ำ”
“干扰监测报告：在许可范围!”
“程序不可逆，l5秒倒数!ำ”
一切又安静下来，十几秒钟็后，随着一个警铃声响起，天线上的一盏红灯急剧闪烁起来。
“射启动!各单元注意监测!”
叶文洁感到เ脸上有轻微的瘙痒感，她知道一个ฐ巨大的电å场出现了。她仰头顺着天线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夜空中的一缕薄云出幽幽蓝光，那光很微弱，最初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当那缕云飘离那片空域后，云的微光就消失了，另外一缕飘人的云也同样出光来。在主控室中ณ，口令声又响成一片，她只能隐约听出其中的几句：
“功放单元故障，3号磁控电子管烧毁!”
“冗余单元投入正常!”
“断点l，续传正常!”
……
叶文洁听到另外一种“呼啦啦”的声音，朦胧中，看到一片片黑影从山下的密林中出现，盘旋着升上夜空，她没想到严冬的森林中还有这么多的鸟儿被惊起。接着她目睹了恐怖的一幕：一个鸟群飞进了天线指向的范围，以出幽光的那缕云为背景，她清楚地看到了群鸟纷纷从空中坠落。
这一过程大约持续了十五分钟，天线上的红灯熄灭了，叶文洁皮肤上的瘙痒感也消失了，主控室中ณ，纷乱的口令声依旧ງ，即使在那ว个洪亮的男ç音响起后也没有停止。
“红岸工程第14๒7次射进行完毕，射系统关闭，红岸进入监测状态，请监测部接过系统控制ๆ权，并上传断点数据。”
“请各单元组认真填写射日志，各组长到会议室参加射例会，完毕。”
一切都沉寂下来，只有天线在风中出的混响依旧ງ。叶文洁看着夜空中的鸟群纷纷落回森林中。她再次仰望天线，感觉它像一只向苍穹张开的巨เ大手掌，拥有一种凡脱俗的力量。她向“手掌”对着的夜空看去，并没有看到已被它打击的Bn20่197f号目标，在稀疏的云缕后面，只有1้969年寒冷的星空。
4．
三十八年后。
汪淼觉得，来找他的这四个人是一个ฐ奇怪的组合：两名警察和两名军人，如果那两个军人是武警还算正常，但这是两ä名陆军军官。
汪淼第一眼就对来找他的警察没有好感。其实那名穿警服的年轻人还行，举ะ止很有礼ึ貌，但那位便衣就让人讨厌了。这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穿着件脏ู兮兮的皮夹克，浑身烟味，说话粗声大嗓，是最令汪淼反感的那ว类人。
“汪淼?”那人问，直呼其名令汪淼很不舒服，况且那人同时还在点烟，头都不抬一下。不等汪淼回答，他就向旁้边那位年轻人示意了一下，后者向汪淼出示了警官证，他点完烟后就直接向屋里闯。
“请不要在我家里抽烟。”汪淼拦住了他。
“哦，对不起，汪教授。这是我们史强队长。”年轻警官微笑着说，同时对姓史的使了个眼色。
“成，那就在楼道里说吧。”史强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手中ณ的烟几乎燃下去一半，之后竟不见吐出烟来。“你问。”他又向年轻警官偏了一下头。
“汪教授，我们是想了解一下，最近你与‘科学边界’学会的成员有过接触，是吧?”
“‘科学边界’是一个ฐ在国际学术界很有影响的学术组织，成员都是著名学者。这样一个合法的学术组织，我怎么就不能接触了呢?”
“你看看你这个人!”史强大声说，“我们说它不合法了吗?我们说不让你接触了吗?”他说着，刚才吸进肚子里的烟都喷到汪淼脸上。
“那好，这属于个人隐私，我没必要回答你们的问题。”
“还啥都成隐私了，像你这样一个著名学者，总该对公共安全负责吧。”史强把手中ณ的烟头扔掉，又从压扁了的烟盒里抽出一根。
“我有权不回答，你们请便吧。”汪淼说着要转身回屋。
“等等!”史强厉声说，同时朝旁边的年轻警官挥了一下手，“给他地址和电话，下午去走一趟。”
“你要干什么!”汪淼愤怒地质问，这争吵引得邻居探出头来，想看看出了什么เ事。
“史队!你说你一一”年轻警官生气地将史强拉到一边，显然他的粗俗不止是让汪淼一人不适应。
“汪教授，请别误会。”一名少校军官急忙上前，“下午有一个重要会议，要请几位学者和专家参加，长让我们来邀请您。”
“我下午很忙。”
“这我们清楚，长已๐经向导中心领导打了招呼。这次会议上不能没有您，实在不行，我们只有把会议延期等您了。”
史强和他的同事没再说话，转身下楼ä了，两ä位军官看着他们走远，似乎ๆ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人怎么เ这样儿。”少校小声对同事说。
“他劣迹斑斑，前几年在一次劫持人质事件中ณ，他不顾ุ人质的死活擅自行动，结果导致一家三口惨死在罪犯手中ณ；据说他还和黑社会打得火热，用一帮黑道势力去收拾另一帮；去年又搞刑讯逼供，使一名嫌疑人致残，因此被停职了……”
“这种人怎么能进作战中心?”
“长点名要他，应该有什么เ过人之处吧。不过，对他限制挺严å，除了公安方面的事务，几乎什么เ都不让他知道。”
作战中心?那是什么?江淼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军官。
接汗淼的汽车驶进了城市近郊的一座大院，从那只有门牌号码没有单位名牌的大门，汪淼知道这里是军方而不是警方的地盘。
会议是在一个ฐ大厅里举行的，汪淼一进去就对这里的纷乱吃惊不小。大厅周围是一圈胡乱安放的电脑设备，有的桌子上放不下就直接搁地板上，电线和网线纠缠着散在地上；一大摞网络交换机没有安在机架内，而是随手堆放在服务器上；有好几个投影仪的大屏幕，在大厅的角落里呈不同角度随意立着，像吉普赛人的帐篷；烟雾像晨雾般在半空浮了一层……汪淼不知道这是否就是那名军官所说的作战中心，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里在处理的事情，已经让人们顾ุ不上其他了。
临时拼凑的会议桌上也是堆满了文件和杂物，与会者大多神情疲惫，衣服皱巴巴的，有领带的都扯开了，好像熬了一夜。主持会议的是一位叫常伟思的陆军少将，与会者有一半是军人。经过简单的介绍，他知道还有少部分警方人员，其他的人都是和他一样参加会议的专家学者，其中有几位还是很有名望的科学家，而且是研究基础科学的。
令他感到เ意外的是还有四个外国人，这些人的身份令他大吃一惊：其中的两个ฐ人也是军人，分别是美军空军上校和英国陆军上校，职务是北约联络员；另外两ä人居然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官员，在这里的职务是什么เ观察员。从所有人的脸上，汪淼都读出了一句话：我们已经尽力了，快tamade结束吧!ำ
汪淼看到了史强，他倒是一反昨天的粗鲁，向汪淼打招呼，但那一脸傻笑让汪淼愉快不起来。他不想挨史强坐，但也只有那一个空位，他只好坐过去，屋里本来已经很浓的烟味更加重了。
文件时，史强凑近汪淼说：“汪教授，你好像是在研究什么เ……新า材料?”
“纳米材料。”汪淼简单地回答。
“我听说过，那ว玩意儿强度很高，不会被用于犯罪吧?”从史强那带有一半调侃的表情上，汪淼看不出他是不是开玩笑。
“什么意思?”
“呵，听说那玩意儿一根头丝粗就能吊起一辆大卡车，犯罪分子要是偷点儿去做把刀，那一刀就能把一辆汽车砍成两截吧。”
“哼，根本不用做成刀，用那种材料é做一根只有头丝百分之ใ一粗细的线，拦在路上，就能把过往的汽车像切奶酪那样切成两半……啥不能ม用于犯罪?刮ุ鱼鳞的刀都能!”
史强把面前的文件从袋中抽出一半又塞了回去，显然没了兴趣。“说得对，鱼都能犯罪呢!ำ我办过一个ฐ杀人案，一个娘们儿把她丈夫的那ว玩意儿割下来了。知道用的是什么เ?冰箱里冷冻的罗非鱼!鱼冻硬后，背上的那ว排刺就跟一把快刀似的……”
“我没兴趣，怎么，让我来开会就是为这事儿?”
“鱼?纳米材料?不、不，与那些都没关系。”史强把嘴凑到汪淼耳边，“别给这帮家伙好脸，他们歧视咱们，只想从咱们这里掏情报，但什么都不告诉咱们。像我，在这儿混了一个多月，还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同志们，会议开始。”常伟思将军说，“在全球各战区，我们这里现在成为焦点。先把当前情况向与会的同志们介绍一下。”
“战区”这个不寻常的术语令汪淼迷惑，他还注意到，长好像并没有打算向他这样的新人介绍来龙去脉ำ，这倒是印证了史强的话。在常将军这简短的开场白中，他两ä次提到เ了“同志们”，汪淼看看对面的两ä名北约军人和两个美国中情局官员，感觉将军似乎漏掉了“先生们”。
“他们也是同志，反正这边的人都是这么称呼的。”史强低声地对汪淼说，同时用手中的烟指了指那四个外国人。
在迷惑的同时，汪淼对史强的观察力留下了些印象。
“大史，你把烟熄了，这儿的烟味够浓了。”常伟思说，低头翻着文件。
史强拿着刚点着的烟四下看看，没找到烟灰缸，就“吱啦”一声扔到茶杯里了。他抓住这个机会举手要求言，没等常伟思表态就大声说道：“长，我提个要求，以前提过的——信息对等!”
常伟思将军抬起头，“没有任何一个ฐ军事行动是信息对等的，这点也请到เ会的专家学者们谅解，我们不可能给你们介绍更多的背景资料。”
“但我们不一样。”史强说，“警方从作战中心成立之初就一直参与，可直到现在，我们连这个机构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而且，你们正在把警方排挤出去，你们一步步熟ງ悉我们的工作，然后把我们一个个赶走。”
与会的另外几名警官都在低声制止史强。史强敢对常伟思这样级别的长这么说话，汪淼有些吃惊，而后者的反击更犀利。
“我说大史，现在看来，你在部ຖ队上的lao毛病还没改。你能代表警方แ吗?你因为自己的恶劣行为已๐被停职好几个月了，马上就要被清除出公安队伍。我调你来，是看重你在城市警务方面的经验，你要珍惜这次机会。”
大史用粗嗓门说：“那我是戴罪立功了?你们不是说那都是些歪门邪道的经验吗?”
“但有用。”常伟思对史强点点头，“有用就行，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战争
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