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握着他的手机和钱包，心中五味陈杂。忘记天地，忘记时间，贪婪地只记住这天的阳光，汗水，还有最后的片刻温情。
章远笑：“别耍小姐脾ຆ气了，我真得很累，下次吧。”
何洛一把按住她，苦笑摇头：“如果他心里有我，他自然会说；可如果没有我，说一句话，十句话一百句话，都是我求来的，有什么เ用？下次我们之间出现问题，他还是会转身走人。那我真就疯了。”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空气潮湿闷热，出来时已๐经下起蒙蒙细雨。章远闲庭信步走得安然，可苦了何洛新洗的头发。“倒是快走两步啊。”她抱怨。
“还发呆，给我啊。”沈列压低声音笑着，“我还密了你的书不成？”
“一言为定！”
十二点一刻，想来食堂只有残羹冷炙。章远在超市里拿了巧克力派和酸奶，说：“咱们找个ฐ地方把东西吃了吧。”
郑轻音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她嘻嘻一笑，吐吐舌头：“没有啊。除了自己班的聚会，我就来你们这边了。多亏我们班篮球队那ว群男ç生一直和他们教练有联系，否则大海捞针，我去哪里找啊？”
“臭小子，啊，连我们自己寝室都没有，却打给你们。”江至尧斜ฒ眼看沈列，不怀好意地笑。
是的。那么爱我，爱过我。
沉默，吵架的理由都没有，无法爆发的沉默。
“你好残忍啊！”田馨叫道，“何洛何洛，既打破章同学的幻想，又伤害沈同学的心灵！”
“铂金。”何洛褪下戒指，内里清楚地刻着“pt95๓0”。田à馨“哦”一声，过了几日忽然打电话，语调高亢：“我今天看报纸，才知道铂原来比白金还贵！你家章远中彩票了吗？”
“高考就这样，只聪明不行，勤奋努力，还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也都很重要啊。”何爸尾音拖开，听起来很是语重心长。何洛不禁蹙眉，“只不过一次考试，不要扣那么大帽子好不好？”
“好啊。”
章远把钥๓匙交给何洛，“这不是回家过节了么，要不然哪儿来的空床。”他掏出两ä个橙子，“拜托拜托，我请你。”
“停！疯丫ฑ头，吃错药了吧。”
“当当当！田馨十八年来宝贵的第一次……”还是不放心，跑去把门锁了，“情书……”
何洛又掐又拧，两ä人笑成一团，絮絮地说了很多高中趣事。田馨感慨说：“你们那ว么心有灵犀，羡慕死我了。”又握着何洛的手，“这已经很难得了，就算现在辛苦点，再过三年多，在一起读研究生或者工作，不就好了？”
十一长假转瞬即逝，章远走后，何洛无限怅惘。
“噢。”何洛忙抬头，四下看看，顺手抓过一包猫粮，“看这个，这小猫多可爱。”
“让人浮ด想联翩啊！”叶芝抱着枕头，盘腿坐在上铺，“何洛的被罩，那可是何洛用过的啊，哎，带着少女的幽香……”自我陶醉，晃着头，下巴๒蹭着枕头，沙沙地响。
“我……”田馨作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我不过问你一个操作性很强的问题，你就这么เ乌鸦。”
刚刚ธ熄灯，另三个女孩子收拾着床铺，低声抱怨着高数老师一堂课跨越了书上二十页的内容。何洛睁大眼睛，看着上铺的木头床板，一条一条，有树节有虫疤，周欣颜爬上去的时候，老旧的双层床吱嘎ะ嘎轻响，似乎ๆ要从木头缝里都出一些陈年的烟尘来。
“啊，你就是那ว个想做外交官的女孩子啊。”章母笑着，“我在初中当英语老师，小远拿过你的作文回去，写得真好，我还给学生们念过。真是个聪明孩子。”
何爸蹙眉，“对不起，我们是侵犯了你的权利，可是，你现在什么เ都不对我们说，比如你选择去理科班的原因。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你蒙过去了。”
“这下完了。恐怕爸妈要动用武力镇压，拿枪顶着我上飞机去了。”她想。
然而，有些什么，是何洛放不下的。
“真的没有老婆？”
【第二乐章清新的小快板·青青子衿】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赵承杰呼天抢地，“完了完了，又要被摔成八瓣了。”
（注：真爱和真逗似乎都是和路雪旗下的品牌，我已经忘记哪一年开始出产了。）
夜色酽酽，青山成了黛色剪ຘ影，水渠淙淙轻歌，偶尔有明灭的绿色光点飘过。
“不，你是很幽默。”是章远的声音。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不是牙疼？还这么多问题。少说两句吧。”章远笑着。
“洛洛，吃饭了！”何妈大声喊着，“回来就在那儿乱ກ翻，也不过来摆碗筷。”
“你认识我？”她侧头。
“微笑着凝视她，仿佛可以不想过去，不看未来。
于是有人半开玩笑地对何天纬说：“不如就这么算了，再找个新า的吧。上大学前断ษ了，总比拖拖拉拉，到เ了半截的时候再分手要好。起码彼此留个好印象。”
“你们别口无遮拦，带坏我弟弟。”何洛拿起蒸锅中的碟子，“你们不许偷吃哦。家里没有香油了，我妈说这样扒出来的羊肉味道肯定不浓。等我两ä分钟็，我去隔壁借。”
她走到门外，深呼吸调整心情。拖拖拉拉的感情是一把横在心头的钝ๅ刀，曾经勇敢莽撞的自己，恐怕再没有力气去持续这样的拉锯战。那ว些悲欢离合的故事，她没有力气评论，也不想听。
穿过草坪，微凉的水汽打湿裤脚๐，何洛将牛仔裤筒挽起一截，草叶刺๐的脚踝痒痒的。她以为是小飞虫，俯身“啪”地打过去。低头间，身边灌木丛里明明暗暗地微弱绿光闪过。
萤火虫。
季节还这么早，就看到了萤火虫。
记忆中见到这小小的虫儿，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何洛一怔，可不，真的是上个世纪了。还有，那个ฐ孩子扬着头，才几岁啊，就学大人的样子，故作忧郁故弄玄虚地说“和你在一起，我真得很开心。”又说，“因为你总带很多好吃的”，怎么เ当初就原谅他的遮遮掩掩了？
那时候我们才几岁？比天纬现在还要小吧。当年怎么เ会喜欢这样张牙舞爪的小孩？何洛想起最近校友录有人上传了高中旅行的合影，那ว时候的他比记忆中单薄许多，怎么看怎么เ是竹竿一样高瘦的孩子，所谓的sunnyboy有一张青涩的娃娃脸，在人群中吐着舌头笑。那些定格的少年时光，是青春单程车票的起点，渐渐远离，远到已经像别人的故事，想起来都不伤心，连怀念都无从说起。
只要忘记后面的纷争，最初的开始，完全是美好的童话故事。
fairytalesneveretrue。
至于那些蔓延纠结的往事，何洛努力不去想，任由á脑海中的记忆像存储室里的杂物一样堆积起来，有一些整理好了堆在角落，覆上蛛网也好，落上重锁也好，总之不会主动触碰。然而还有一些旧物凌乱ກ的堆砌在一起，偶尔某个碎片就弹出来，在心上划一道痕。不会渗出血，只会让何洛捂住胸口，低头蹙眉。
站在冯萧家的门廊外，昏黄的灯光从男ç生背后投过来。何洛的目光从窗棱平行逡巡，直到เ掠过男孩的下巴。
“我家根本没有香油。”冯萧笑笑，“我是土人，从不用这么复杂的调料，顶多放个酱油味精什么的。”
“早该知道，没几个男ç生家预备这个。”何洛走了一圈，无功而返。
“你着急用么เ？”冯萧问，“我开车带你去中国店买吧。”
“不用了，大家等我开饭了。”
“又作了什么好吃的？”冯萧努力吸吸鼻子，“真后悔，我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早。”
“那再去吃点，欢迎啊。”何洛笑笑，“真不好意思，忘了叫你，因为都是些和我一起来的同学，怕你们不熟。”
“真是伤感情啊！”冯萧耸肩，“算了，你肯定就做了一口猫食儿，我就不去抢了。”
何洛走出去，听见冯萧在身后笑着喊，“下次请客提前通知我，听到没，小面包？”
“不许叫我小面包！”她哭笑不得，转身喊回去。
认识冯萧不过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何洛在实验室里熬了几天，睡眠严重不足。到周末她一觉睡到中午，仍然有些恍惚。在超市saທfewaທy看到圆盖一样的法式硬面包，很像缩小版的俄式列巴，用食品袋装ณ了一个，拎在手中ณ。
加州的华人很多，店里晃来晃去的黑头发黄皮肤。排在前面的男生把东西从购物篮中一件件取出，何洛无疑ທ中瞟了他一眼，险些尖叫出声。
一样的下巴弧线，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都不会忘记。
赶过去，把要买的东西放在传送带上，只为了站在他身边，好好地看一眼。好像下一秒钟，他的笑声就会响起，说：“很男ç人吧！”
前面的男生回过头来，看看何洛，然后拿起传送带上的面包，放在自己的食品堆里。
何洛对他的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自己走几步去拿一只不好么เ？大家都是顾客，是同胞，自己้更是女孩，所以要格外欺负一下？她迅即地伸手，将面包抢回来，放在自己的购物篮中ณ。
男生蹙眉，拿出来，放在自己面前。
何洛不说话，黑着脸抢回去。
这次男生笑了，问：“这面包这么好吃么เ？你一口气吃两只。”
何洛纳罕，男生指指她的胳ฑ膊。低头，才看见腋下夹着塑料食品袋，刚刚ธ挑选的面包安静地躺在里面。
“对不起，对不起。”何洛发窘。
“没关系，你想要，两ä个都拿去。”面前男生温和地笑，眼睛比他要大些，但没有略微的凹陷，额头宽阔一些，脸颊方正一些，很像主旋律电影中英武的正面角色。
他叫冯萧，比何洛早来一年，两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发现住的地方不过隔了一个街区。后来渐渐熟悉，冯萧总会讲起何洛当时理直气壮从自己手中抢面包的事情。“头一次，看到满脸大义凛然的强盗。”他呵呵一笑，“是不是，小面包同学？”
舒歌后来见到冯萧，不断ษ抱怨，那天在超市，若不是自己้挑选冰激凌挑得眼花缭乱，没有和何洛一起结账，怎会错过和帅哥结识的机会？她气鼓鼓地说，“何洛，下次一定要大声喊我！”
何洛揶揄地笑：“好好，下次我随身带着你的照片，看到帅哥就说，喂喂，看看我的室友吧，美丽ษ可爱，聪明活泼，我可以提供所有数据给你，生日电话，身高体重，三围要么เ？没量过，目测结果还不错！”
“你敢，我也随身带上你的！”舒歌做个鬼脸，“虽说男朋友宁缺勿滥，但总要多几个ฐ备选项。我看冯萧不错。”
“那就给你。”
“人家分明看上你了。”舒歌大笑，“你看，那天他还主动过来说，咱们自行车要是坏了，可以找他修。我和他才见过一面，难道对我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