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子？您是哪家的雪子？”
到达东京是在次日夜里。下着雨。雪子在品川ษ下了车。站在省线省线，日本国营铁道的旧ງ称。站台前，从舞厅的后窗，看得见昏黄灯光下转圈起舞的几对舞者的脑袋。感伤的爵士乐飘荡在闪亮的毛毛细雨中ณ。雪子冷得直抖，一边抬头仰望峭壁之上舞厅的窗口。两ä个高大的占领军士兵戴着明晃晃的白帽子，站在站台的尽头。站台上挤满邋遢的人群。倾听着爵士乐่的旋律，雪子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渐渐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然而从明天起，能否生存下去都还是个未知数，一丝忧虑掠过心头。站台上聚集的人们大多背着背包。偶尔有女人涂着突兀的红唇，跟外国人手牵手从台阶上走下来。雪子就像看到了稀罕之物似的，紧盯着那些妖艳打扮的女人。往日东京的生活，已经改天换地。
一
雪子钻进被窝躺下来，随手戳了戳草席包裹的行李。里层用木头牢牢钉着，完全看不出装了些什么东西。男人的妻子说，伊庭将在年内返京，要求他们必须腾出两ä个空房间。家里住了六口人，现在要腾空哪个房间都成问题。再怎么เ，一家人在闹空袭那ว会儿拼命守住了这栋房子。现在突然要腾地方，一家人也无处容身。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她抱怨道。伊庭大概也不能一直就在乡下住着。雪子从那ว些早早寄到的行李上，也能觉察出伊庭一家焦灼的心情。看样子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得知这一点，雪子反而感到些许的失望。
三
幸田雪子到达法属印度支那的大叻，是在一九四三年十月过半的时候。在农林省农林省，掌管农林水产业的政府部ຖ门。现农林水产省的前身。的茂木技师一行带领下，四名打字员已经先行抵达了海防——茂木技师受军方派遣，前来进行法属印度支那的林业调查，又招募同样在农林省工作的打字员，准备在各个ฐ部门分别ี安排一名。报名的共有五人，幸田雪子也志愿加入了其中ณ——一行人搭乘๖伤病船到海防，又乘坐军方的汽车来到河内。三名打字员的工作定在了河内。幸田à雪子被安排去高原上的大叻。另一个名叫筱井春子的，得到了在西贡的工ื作。最不走运的要数幸田雪子。或许因为她生性质朴，长相太不起眼，才会被弄到那样的地方去。雪子是个ฐ宽额头细眼睛的姑娘。皮肤白皙，面容却给人一种落寞之感，缺乏็引人注目的魅力。她的那张贴在军方证明书上的照片，比实际年龄显老，看上去根本不像二十二岁的样子。除了比较适合穿带白领的衣服之外，她是那ว种不管穿什么，都像是总在穿同样衣服的女人。将被派到西贡的筱井春子是五人当中最漂亮的一个ฐ，长得有几分像李香兰。所以对幸田à雪子这样的存在，谁都不会多看一眼——一行人分乘两ä辆汽车从河内出，一路经由清化、演州到เ荣市。第一晚在荣市过夜。从河内到印度支那南部ຖ的荣市，汽车约走了三百五十公里。住宿在荣市的格兰德酒店。沿途山野到处是野火烧过后熏黑的痕迹，也有冒着滚滚黄烟正在燃烧的树林。大多是种着油桐和松树的人工造林。或许是看腻了一路上延绵不绝的森林地带，筱井春子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叹息。似乎也有点儿要故意显得忧心忡忡的意思。雪子不曾做过如此长途的旅行，已๐经累得精疲力尽。离开那个名叫清化的地方แ之后，汽车一直奔驶在黄昏漫长的道路上。到了荣市附近，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成群结队的飞蛾飞舞着，朝着汽车前灯照亮的路面，犹如碎纸片纷纷聚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