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钟启道：“为何至今还看不见一个人影？莫非这里的人已๐经往别处迁徙了？”
齐昭成一偏脑袋:“哼，谁说的？霁姨就从不让我死背。”
“你，你不许伤他，我跟你们走就是。”梅雪霁深吸一口气，回眸向齐云灏努力地展颜一笑：“你别管我了，记住你要做的事情，好好保全自己。”
夜幕降临，云来客栈前僻静的杏花巷笼罩在一片银白的月光中。从远处走来巡夜的更夫，一边敲打着手中的木梆，一边扯起悠长的嗓音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轻轻的一句话，仿佛磐石落海，在齐云灏的心头掀起千层巨浪——看来，他的预感没有错，秋闱舞弊案的幕后主使果然是他！素来只当他老练谨慎，却原来也有这样包天的胆……
耳边忽地风声霍霍，一道黑影掠过如闪电，有人一把搀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脊一路向下，仿佛过电一般，腰间立时酸麻不已，膝弯发软几欲瘫倒在地。
她回视他，看到一双毫不掩饰爱意的眼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他蓦地攥紧ู她的肩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让他与多穆尔公主成亲只是为ฦ了你吗？你太高估了自己！告诉你，天启与多穆尔早已盟约共抗花剌，这桩婚姻便是联盟的纽带，放眼皇族之中，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选！”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再任由他摆布！
“澄亲王？”刘ถ谦益怔了一下：“陛下莫非忘了，他已奉旨出城迎接凤凰公主的送亲马队，眼下恐怕还在回来的路上吧？”
只一瞥间，他便心跳加速，脸上更是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免不得手扶案几垂下头去，双眼盯紧了鞋尖前的一块地面。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不迭。在如此暧昧的情势下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在挑逗他嘛！果然，他喘息着停止了进攻，目光复杂地望着她，嘴角含着一弯邪邪的笑。
他闷哼了一声，俯下头去捕捉了她的樱唇，一股甜香充盈在他的唇齿之间，让他痴迷沉沦，更放肆地吸吮她芬芳而纯净的气息。
“可不正是这话？”张太妃点头道：“今日我来找姐姐，正是为ฦ了此事。”
两个人迟疑ທ着抬起了头。左ุ边的那个女人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紧抿着的嘴角却带着钢๐铁一般的坚毅。跪在她身边的是一位清瘦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满面的尘土却难掩她出众的秀色，最是两汪泉水般的眼睛，透着清纯和温柔，让人一见便顿生亲近之感。
如妃吴霜闻言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一行不及拭去的泪。清浅的眼波流转，她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两个人，峨眉不由深蹙了起来。
齐云灏挺拔的长眉微微蹙起，思忖了片刻道：“近来西边不甚太平，西北的花剌数次出兵进犯多穆尔，多穆尔与我国接壤，可谓唇齿相依。朕想，花剌出兵多穆尔的目的，无非是想以它为跳板，踏上我中ณ原沃土。所以，多穆尔国主铁ກ拿派使臣前来栩宁求援，朕便立即答允与之联盟，出兵相助。”
齐云灏的眼底浮起了一丝笑：“照你这么说，昭儿逃学没有错啰？”
梅雪霁合上本子，眼眶微有些发热。看来，这个平素看似轻狂跋扈的男人，却是个ฐ好皇帝啊。爱民如子、朝政清明，对百姓的疾苦感同身受……
“是我。”身后传来一个ฐ恬淡的声音。
“嗯…没什么…”
淡金色的雪绫纱、紫檀龙凤千工床、枕边酣睡的男子……曾经无数次反复纠缠在她梦魇中的一切又出现在她眼前。真希望这只是一个梦，是她在泉语山庄卧房中做的一个梦，而天弛，就睡在相隔不远的西厢房里……
三天前她无意中在齐天弛面前提及，口气中带着几分艳羡和遗憾。当时齐天弛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เ，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里。这些天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เ样的渠道才搞到了酒香芙蓉的种子。
慧兰香油！
翔鹜宫的管事宫女丹琳趋步上前，将手中的碧色冰丝斗篷披在了齐云萝的肩头。
“是你？”她心头一跳，不禁脱口而出。
“是啊，他们没经过世面，咱家带他们出宫历练历练。”明琪在一旁附和。
梅雪霁顿时羞成了一个大红脸，匆匆地低下头去无言以对。
梅雪霁呆呆地凝视他的脸庞，丰神俊朗、意态洒然，这张脸真的在她入宫前曾见过吗？蓦ย地，她眼前一亮：“陛下莫非就是那ว个和澄亲王在一起的青年？”
在她被“诱拐”来天启王朝前的那天，她曾在博物馆的紫檀千工床前久久驻目。那ว床上繁复精致的雕刻早已被她看得烂熟于胸。眼前这木雕的美人，分明就是那床屏上刻๑的《龙凤谐》故事上的皇后，身姿、神态、眉眼衣饰分毫不差ๆ。
梅雪霁呆了一呆，随即漠然摇了摇头道：“劳烦刘ถ总管回禀皇上，雪霁什么也吃不下，恐败了皇上的胃口，不敢遵旨ຈ前去侍奉午膳。”
梅雪霁眼睁睁地看着他如同青蛙一般地在青石间灵巧地跳跃，转瞬就到เ了她的眼前。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ษ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红妆。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齐天弛的双眸立时黯淡无光，他后退了一步，垂首轻声道：“臣不敢。”
万岁爷来做什么？莫非……冷汗顺着侍琴的额角汩汩而下。
程太后笑道：“好倒是好，只是，这转变得突兀倒让人有些担心…”
“既然皇上如此厌恶雪霁，何不…一了百了，将雪霁放出宫去？”
入夜，梅府的庭院间忽然拂过一阵凉风。李嬷嬷背倚着回廊的柱子，伸手裹紧了身上的墨绿色斗篷——都三月了，想不到夜风还是有些刺骨呢。
齐天弛如同被催眠一般地在她身边坐下，也像她一样地把双脚沉入清澈的湖水中——湖水有一点点微凉，轻柔地包围着他的腿，温情如爱人的抚摸。整个人仿佛和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融合在一起，成了风景的一部分……
“鸡皮鹤发？”梅雪峰重复着她的话，一时愣住了。片刻๑之后，他才明白过来，不由朗声笑了。
程太后冷冷地看他一眼道：“那请皇上告诉哀家，梅氏何时可以进宫？”
福伯转过头去，却见青石台阶下站着一位年轻的公子。一领淡青色的儒衫衬着身后的一树桃花，显得分外脱俗而醒目。俊朗的长眉下，一双含笑的眸子带着七分和气，嘴角噙着的一弯笑让人不由á心生好感。
离开宫门很远了，齐云灏轻勒住枣红马的缰绳，回头向晨曦笼罩中的皇宫投去深深的一瞥。
丢了魂？天哪，林丹觉得有一股凉气顺着脊柱一直爬遍了全身，听说这些古旧的东西上，多少都是沾有些邪ิ气的，说不定附着它古代主人的阴魂也未可知。接触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像鬼故事中所讲述的那样，发生一些古怪而可怕的事……
齐云灏回头望了一眼静立身后的钟启和耿飙，沉吟了片刻๑，将手中的折扇慢慢收拢：“我都要了。”
“都要？”陆老板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
“正是。”
陆老板恢复了镇定：“公子可知我朝凤楼共有多少只玉翎雀？”
齐云灏淡淡地微笑：“多少？”
“三千五百只！”陆老板伸出了三根手指。
齐云灏与梅雪霁惊喜地对视一眼，含笑道：“太好了，就这些吗？”
陆老板挑起眉：“我朝凤楼ä在周边各府县皆有分号，加起来约达近六千只。”
“嗯，”齐云灏点头，“我都要了。”
陆老板难以置信地盯视他许久，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在下算是明白了，公子来我朝凤楼ä，想必是为了寻陆某的开心吧？”
齐云灏气定神闲，口气依旧温和：“陆老板何出此言？”
陆老板一挑门帘顾自走出屋外，边走边头也不回地道：“涪县玉翎雀价格不菲，普天下恐怕无人不知。其中上品者，可谓万金不换。公子可知，我朝凤楼ä各号六千只战鸟中上品者可占十之一二？剩下的虽然稍逊，却也身价过千。公子即便富可敌国，想必也买不起我号中所有的鸟儿！”
“如此说来，我倒真的买不起。”齐云灏笑着用食指搔了搔自己的脸庞，目光中带着一丝讥嘲的闪亮：“嗯……不知陆老板可否卖个薄面，只收一点成本价？”
“成本价？”陆老板蓦地回过头来，仿佛看一个ฐ怪物似地盯着他：“陆某耳力不好，想必听错了吧？天底下哪里有白做的生意？”
齐云灏一笑：“生意都是人做的嘛，陆老板不妨考虑一下。在下买鸟并非为了图利，只想放归山林，为涪县百姓解除虫害。”
“嗤！”陆老板齿间发出一阵冷笑：“你当我是白痴不成，你要买我这万金不换的战鸟去除虫？”他大声强调“万金不换”这四个字，目光中的不屑已强烈到了极处。
齐云灏面上的笑容一收，眼里透出几分凌厉来：“莫非在陆老板心目中ณ，涪县百姓的生死还及不上你数千只飞鸟？”
陆老板愣了一下，冷笑着耸肩：“百姓的生死那是朝廷该管的事，与我朝凤楼何干？再说，我朝凤楼ä日日为ฦ灾民施粥行善，早已๐做到了本分，即使官府也对我们赞赏有加。”说着，昂扬着头，径直顺着朱漆长廊走回到前堂。
齐云灏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那么，若是在下通过官府，是否便可得到朝凤楼ä的相助？”
风动香盈恼回眸（二）
陆老板斜瞥他一眼，顾自在紫檀书架前坐下，拾起几上的古籍又旁若无人地翻看了起来。一边翻，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公子想必有些来头，但朝凤楼却也不是等闲的小号，休拿‘官府’两个字来吓唬人。公子不妨想一想，我朝凤楼若是没有靠硬的后台，岂敢揽这么เ大的生意？”说着他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朝内堂瞥了一眼，齐云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在内堂之ใ上，高悬着一块赤金青地大匾，上书着四个苍劲的大字“恒德雅望”。
陆老板见他愣愣出神，鼻腔中哼出一丝冷笑，伸手端过几上的茶盏，懒โ洋洋地道了句：“送客。”
话音未落，立即有两ä个彪形大汉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朝齐云灏他们伸手做了个有请的姿势：“贵客请回吧。”
耿飙剑眉紧蹙，一双手早在身侧捏成了拳头。钟็启拽住了他的衣袖，朝齐云灏的方向微微使了个眼色。耿飙会意，抬眼向主ว子望去，却见他神清气爽，一点都没有羞恼的样子。相反，薄唇边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如此，在下告辞了。”他朝陆老板作了一揖。
陆老板并不理会，“哗啦”一声又翻过一页书去。
走出朝凤楼，齐云灏停下了脚步。
“钟启，”他回过头去，“在涪县可有你的部下？”
“有。”
齐云灏点头：“嗯，速去查实一下，这朝凤楼ä和太傅刘奉台之间有何瓜葛？”
“是。”钟็启不动声色领命而去。
“走吧，霁儿，”齐云灏转过身，对着梅雪霁微笑，“你饿了吧？咱们去吃点东西。”
“嗯。”梅雪霁点点头，乖乖地将自己的手送上他的掌心，由á他轻柔地握着。
齐云灏的目光中拂过一丝暖意，二人十指相扣，并肩漫步在人流熙ກ攘的街道上。身后不远处，跟着神情警惕的耿飙。
“云灏，”思忖良久ื，梅雪霁终于忍不住发问，“你怎么知道朝凤楼和太傅有关？”
齐云灏回眸望着她，目光晶亮闪烁：“呵呵，一个人怎么会认不得自己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