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钧甯在那年又考了北方的研究生，她们很少见面，但只要司弦要求，资钧甯还是会过来，满脸笑容的。她一直都很喜欢资钧๕甯的笑容，很甜。即使后来青春不再，她依然觉得资钧๕甯笑得很年轻。司弦以为ฦ自己得到了很多东西，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把她唯一不会失去的东西失去了。人总是这样。
“只有这么一小盒吗？”
没有回复，自己给她回复。司弦觉得肚腹沉甸甸，她应该给她回复的，她应该和她说，你注意点，看到เ石头绕开走。眼前一黑，司弦在人潮涌动的马路上昏厥过去。
她和司弦是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她学的是金融，自己学的是土木工程，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她还取笑自己，呆头呆脑แ的，去学工科更要呆头呆脑แ的了。是啊，要不是呆头呆脑แ，怎么愿意当她的地下情人，还一当就是半辈子。今年，她们三十七岁了，时间过得真快，每一到过年，资钧甯就觉得特别难熬，年轻的时候父母旁敲侧击该谈男ç朋友了该结婚了，亲戚们也把手里的适婚男青年拼命往她手里塞，小甯啊，别挑了。有时候她想索性和父母坦白好了，她谈了，谈了很久，对象你们认识。可是司弦不愿意，她一边和自己้搞同性恋一边认为同性恋是不对的是不被包容的，自己又能怎么办。曾经她也尝试过相亲，她不知道是想气司弦还是想摆脱这段不被对方珍惜的感情，可坐在餐厅座位上如坐针毡，对方或礼貌或粗鲁她都有些心神不定。司弦知道她相亲，刚开始会通情达理地评点两句，自从有次自己้发了脾ຆ气，她便不再说什么了。
“上了年纪后胃口一直不好，但感觉这一顿ู做得特别ี香。”资钧甯依然笑得很柔顺ิ，她一笑司弦的眼泪险些又要滚落下来，资钧甯因为ฦ肠胃问题做过一个ฐ手术，手术后味道变得很差，有一段时间几乎是勉强进食，还安慰司弦说她本来就不重口腹之欲，没事的。资钧甯就是这样，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愧疚和疼惜就像把利刃，拼命在司弦心口上开了一道道的细痕，司弦擦了擦眼角，资钧๕甯好几次放下筷子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看上去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和老张的手续办完了吗？”
司弦听着资钧甯状似要略๓去刻意的关怀，她知道有时候自己有些急躁，每当资钧๕甯问起自己的事情都是小心翼翼，也故作轻松地说着，“办完了，以后可以好好陪你了。”
资钧甯看上去并没有很开心的表情，相反有些疑虑的担心，“司弦，我知道我帮不到เ你，但……”
“真的，我真的是想陪陪你。”
资钧甯不再说话，默默地吃饭，司弦还想说点什么但看资钧甯有些心不在焉，等司弦吃完她便要起身收碗的时候，司弦赶紧收碗不让资钧๕甯插手，资钧๕甯也垂手在一旁看着司弦，司弦将碗筷放在池子里，刚打开水龙头，资钧甯进来了，她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司弦担心地走过去，“有哪里不舒服吗？”
资钧甯缓缓地开口，“你是不是又有……”
“我只有你。”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เ难过地看着我，司弦，你别骗我。”
“小甯，我……”我爱你，似乎ๆ太久没说，话到เ嘴边又有些生疏。“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以为我有机会补偿你，我每次都这么想，下一次结婚下一次离婚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没有你，没有你真的很可怕，我不敢去想这几天怎么过来的，我真的……做错了……你回来就好。”
司弦的眼泪说着说着有些哽噎了，“你回来就好，我就有机会了。”
资钧甯抬手擦拭着司弦的泪水，眼睛有些青肿，“你今天……好像都不像你了。”
“小甯。”司弦捧着资钧๕甯的脸颊，资钧甯的脸颊有些羞红，推拒了司弦一下，声音很柔和，“现在不行，晚上……我身体不舒服……”
小甯，你不舒服就要拒绝我啊，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你怎么这么蠢？你只要欲擒故纵一下，只要一下，我就能明白了。
对对，现在明白也不完，如果这是一场梦，她也再不要醒来了，一切都来得及。
“司小姐！”老道士还在对沉睡的司弦作法，他已๐经有二三十年没遇见过这种事情，亡者归来并且和生者活在以前的共同记忆里。阴阳有别，两败俱伤。“放亡者去轮回吧，亡者已经惨死早丧了。”
轮回？她的小甯可以去轮回，可以喝下孟婆汤放下这一世情与爱，可以放下她。资钧甯枕在她肩头看电视剧ຕ，她垂眸看着她，将手覆在她手背，冰凉刺骨，再等一会儿好不好？再让她多看她的小甯一眼，再让她看一眼。她辜负资钧甯这么多次，这一次，就让资钧๕甯先走，让自己一个ฐ人过下半辈子。小甯说过会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那ว就是她们共同的孩子，叫钧๕甯。
“司小姐！时辰快过了，来不及了！”
司弦的手猛地抓紧ู资钧甯的手，资钧甯疑虑地抬头，她的皮肤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胸部也没有塌陷，小甯要去轮回了，她要去轮回了。别ี走，别走好不好？别留她一个人好不好？理智在这一刻๑崩塌，“小甯，这一辈子我只爱你。”
“我也……”
听不到资钧甯的后文，司弦醒来了，抬眸已经是大白天，阳光有些晃眼。旁้边的老道士才总算呼了一口气，司弦抬起自己的手，素净修长的手指，她是牵着小甯的。她虚弱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沉甸甸的身体，“您知道她的轮回……”
“司小姐，资小姐已经离开人世了，再活着的人又有她的命数。”
这一辈子，她和资钧๕甯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她从未想过会这样结束，她想着或许哪天资钧甯不喜欢她了，对她的感情淡了，然后以离开自己的方式结束这段感情。她是离开，永远的离开，去一个没有交通工具往来的地方แ。她们十七岁相识，如今她们三十七岁，整整二十年，走过人生最青春和最磨难的时候，却走不到白头。这些都是要自己承受的，司弦摸着自己的肚腹，她们有一个孩子，司弦如是安慰自己้。
等人潮散去后，司弦站在厅堂里，空气中还有焚香的味道。书桌上还有零散的照片，上面长着一张司弦爱着的脸，隔着一张相片，隔着一个人世，小甯，我要失去你了。司弦捂着眼睛，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来，她应该坚强些。小甯，应该知道自己也是爱着她的吧，不，她应该不知道，她看不到。
资母还是寄了些属于资钧甯的东西过来，说先寄放在司弦这里。司弦很感谢资母，资母包容了她们的感情，等过了好几天，司弦确定不会一触碰就流泪的时候整理起资钧๕甯的东西。资钧๕甯工作上的东西，规规矩矩的字迹表格，司弦的手贴在上面，抚摸着试着感受资钧๕甯在上面每一次触摸，上面有泪痕，想必小甯的父母也抱着它哭过很多次。她仿佛看到忙碌在打电话的自己身边，平静的小甯慢慢地工ื作着，累的时候会看着自己放空。以前很多时候，她回头就能看到เ资钧甯在看自己，她有时候会笑一下，有时候会转过头去继续打电话教训工作效率不高的员工，不靠谱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