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汐姑姑在一旁抿嘴儿笑道：“太后还说呢，几日不见帝姬，天天念叨着连饭也吃不香。”
皇兄陪笑对母后道：“母后说的是。只是灵犀素食已久，恐怕已๐经不爱这些吃食了。不如，让御膳房做些别的送去飞霜殿吧。”
我脱口问道：“母后年轻时可有想过自己้要嫁给怎样的人？”
午睡刚ธ过，母后只穿着家常的品月色素缎衣裙，疏ຕ疏ຕ绣几枝折枝玉兰，头上亦不过几点素色珠翠，在燕尾髻上横贯一支金钗。只是容光如珠辉熠ຈ熠，清月皎皎，似乎这些年朝政操劳与岁月波折都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母后揽着我含笑道：“来了一会儿，怎么唤你也不肯醒。”
皇兄不防有这一说，一时间有些尴尬，忙笑道：“种在母后宫中的花，沾染了母后的福气恩眷，哪里还有薄命一说呢。只是母后不喜欢，换个ฐ名字便是。”
堇妃忙道：“请母后为ฦ灵素帝ຓ姬ภ赐名吧。”
母后抱过孩子在手，姿势娴熟，微笑道：“皇帝为ฦ孩子取的封号甚好，灵素，灵心素性，名儿就叫‘心素า’吧。心素如简，人淡如菊，如她母妃一般。”
皇兄大喜，执了堇妃的手只是相对微笑。灵素亦像是懂得一般，在母后怀中咯咯而笑。
灵素帝ຓ姬并不是皇兄的第一个孩子，前年璟嫔就为皇兄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庆福帝姬。美中ณ不足的是，宫中ณ还没有诞生一个男婴。
皇祖辈的钦仁太皇淑太妃在宫中ณ资格最老，每每向母后进言，道：“宫中ณ尚无子嗣，总是不好，皇帝又偏宠堇妃。堇妃虽好，只是专房之宠也妨了别ี的妃嫔生育，太后也该劝一劝才好。”说着不禁有些埋怨的意思，“皇帝ຓ年轻，屡屡不肯选秀，宫中的妃嫔只有堇妃、懋妃、璟嫔、张小仪和徐美人这几个，连皇后也不立，看着也不成样子。想想乾元帝那一朝，光有名位的妃嫔就有四五十个，太后自己也是过来人，怎么到เ了自己儿子那里就小气了呢。”
钦๔仁太皇淑太妃辈分高，又是岐山王叔的生母，母后轻易自然不肯跟她争辩。何况钦仁太皇淑太妃这话，只为ฦ璟嫔是她一族的孙女辈，母后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呢。只笑道：“皇帝ຓ虽年轻，却是有性子的，哀家这个母后也不好多劝，难道连闺阁里的事也要为他插手么？倒显得我这个老婆子好不通事理呢。”又道：“皇帝虽然年轻，这几年政事倒通，治理得不错，要不然怎么เ有我们这些老太婆的舒坦日子过呢，太皇淑太妃，您说是么？所以咱们呀，只要每日吃得下睡的着，儿孙孝顺，乐得自己้轻闲，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就只管着自己就好。”
母后回回堵了她的嘴，太皇淑太妃也说不出什么，只忿忿道：“堇妃这样专宠，我瞧着倒像我那ว时候的舒贵妃，一个劲儿的五迷三道，迷得皇帝ຓ眼里没有别人。真是狐媚。”
母后只是笑，面不改色道：“太皇淑太妃可是中午多喝了两杯酒？哀家多嘴提醒一句，舒贵妃可不是您能称呼的，皇上刚登基那会儿，已经将她尊封为ฦ昭舒太后，与隆庆先帝合葬熙ກ陵。您忘了么？若堇妃能如昭舒太后一般，那ว就是她的造化了。”
如此一番，钦仁太皇淑太妃便讪讪的，再不多嘴了。
我问母后，母后只闲闲道：“堇妃是你皇兄一心一意喜欢的人，太皇淑太妃既然指她的不是，就是指你皇兄的不是，母后怎能袖手旁观。再说她们家那位璟嫔，若非自荐枕席怀了庆福帝姬ภ，哀家未必能十分入眼。她还想为璟嫔争宠么เ？”
于是再无别ี话。
堇妃刚生育后不能ม劳累็，又回宫中去了，皇兄并没有陪她回去，只命人小心服侍了，就留在母后宫中一起用膳。
母后道：“皇帝有什么เ话说么？”
皇兄笑道：“正有一桩事情要问母后的意思。堇妃生下帝ຓ姬，儿臣想依例进封，册她为贵妃。不知母后的意思。”
母后放下手中的银箸，若有所思。皇兄道：“依照ั例子，堇妃所生即便是皇子也只能ม进为ฦ夫人一例，只是母后曾经的意思是最少也要进为贤妃，所以……”
母后只听着，示ิ意槿汐姑姑夹了一筷子清炖云腿来慢慢嚼了，道：“若是哀家不肯给她这个贵妃呢。”
皇兄一愣，迟疑道：“那ว么เ亦可在淑、德、贤三妃中择一位给她。”
母后灿然一笑，对皇兄道：“那可不是委屈这好孩子。”
皇兄揣摩不透母后话中的意思，于是望我一眼，我也不甚清楚，又看母后。母后含笑道：“涵儿，你的皇后凤位正虚位以待呢。”
皇兄喜出望外，似乎还有些不能ม置信，道：“堇妃的出身比其余诸妃寒微，母后怎么肯……”
母后心情甚好，道：“哀家不嫌弃你倒先嫌弃了么？”
皇兄忙忙起身，恭敬一揖，一张临风玉脸上尽是欢喜之ใ情，道：“儿臣先替润儿谢过母后。”
槿汐姑姑在一旁道：“太后瞧瞧，皇上与堇妃娘娘当真是恩爱，倒先替堇妃娘娘谢恩了。”
母后笑道：“这是他多少年的心愿了，否则ท生生空着皇后的位子做什么，不就等着这一天么เ。而且堇妃这孩子，哀家冷眼瞧了这么些年，的确是堪当皇后之位的。”
我道：“母后怎不在意堇妃的出身了么？”
母后笑盈盈道：“出身是天定的，没的选，可是人品是有的选的。哀家放出眼光去挑了那么几年，撇开性情不说，能ม与堇妃比的，也就懋妃一人。懋ี妃虽然美，也不失一个‘德’字，先皇帝ຓ不是最喜欢她，日后难免多生风波，宫闱变乱ກ。再者也是最要紧ู的，懋妃颇有家世，外戚之ใ祸ຖ，断ษ断不可再演了。皇帝没忘了当年先帝的华妃之祸ຖ了吧，温裕皇后朱氏也因为是你祖母昭成太后的侄女的缘故才登上后位多起变故，再之ใ前你祖父时玉厄夫人母家的兵变。所以如今你身边的妃子一个都没有选自哀家母家甄氏一族的。何况出身寒微的女子，更懂得些民间疾苦。”
母后的思虑果然面面俱到，再无所患。
我笑道：“儿臣也甚喜欢堇妃，只是懋ี妃那班颇有出身的妃嫔会不服气，且堇妃生的是帝姬而非皇子，她们更有得抱怨，只怕璟嫔就是第一个ฐ，她又是最先为ฦ皇兄诞下孩子的。”
母后只是细细品味着盏中的汤羹，片刻๑道：“就她那点子成算谅她也不敢。你还怕堇妃做了皇后之ใ后弹压不住她么？那哀家就白白看错了堇妃了。”说着又向皇兄道：“再不然废了璟嫔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身边妃嫔越少就越安静。”
皇兄只顾着高兴，道：“母后还不晓得儿臣么，儿臣甚少在女色上留แ心，宠爱堇妃也多在志趣相投，琴瑟和谐。儿臣真不愿意选秀呢，白白留了这些好人家的女孩子在宫里。”
母后颔微笑，我凑趣道：“咱们大周朝开国四代，皇兄的妃嫔最少了。隆庆先帝那ว么เ宠爱昭舒太后，不也有十数妃嫔么？都是母后教导有方，皇兄才不会如此的。”
母后道：“如此就最好了。还有一件事哀家要叮嘱皇帝，为谨慎故，待灵素帝姬ภ满月之日先下旨进堇妃为堇贵妃，再另择一个ฐ吉日立堇妃为ฦ后吧。”
皇兄一一应了，又道：“懋ี妃等人入宫已久，儿臣也想给她们一些恩赏。”
母后道：“你思虑的很周详，自己้看着办吧。”想了想又道：“有句话替哀家告诉堇妃，大周的太子最好是嫡出的，明白么เ？”
皇兄喜滋滋去了，灵素帝姬当晚留แ在了母后宫中ณ。母后很是喜欢这个小东西，也不怕辛劳，亲自抱在了手里哄着，哼着歌儿给她听。
我在一旁觑着母后欢喜欣慰的样子，道：“母后这下可放心了么？中宫即将有主ว，孙女儿也抱在手上了。”
母后笑道：“做母亲的没有什么เ指望，只盼儿女安乐。你皇兄是真心喜欢堇妃，堇妃也真心对你皇兄，才德也够做好一个ฐ皇后。既是有情儿女，何不成全了他们，何必拘泥于那些陈规陋俗门第之见。”母后微微沉吟，“其实懋妃也是个好的，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唉，算了，哪里有这么เ圆满的呢。”
我道：“母后是怕懋妃不能ม登上后位而心生怨怼么เ？”
母后略略想了想，道：“依懋ี妃的性子应该是不会的，只是女人家的心思么，难免小心眼些。何况依她的位份和家世，在后位上留心也是有的。”
我嘴上不说，心下却暗暗有了主意，我笑嘻嘻道：“既然母后万事和顺，堇妃又新有生育，不如请了清凉寺的高僧来祈福好不好？”
母后看了我一眼，随口道：“宫里不是有大师么，何必再去外头请那ว么เ麻烦。”说着又逗灵素。
我早ຉ已想好了措词，不急不缓道：“宫里头的大师哪有清凉寺的师傅高明，且在宫里浸ฤ淫得久ื了，什么เ好道行也没了。前几日我在清凉寺里住着，听住持师傅的佛法论得极好，他又赞持逸师傅的见解独到。讲的可好着呢，母后有空也该听听。”
母后笑：“持逸——就是你准了出家那个宋郎君么？也好，哀家也想看看是个ฐ什么人，就叫内务府去准备吧。”
我心下大喜，却不敢露出神色来，只依在母后身边。母后轻轻哼着一曲子，正是当日我在清凉寺与持逸一同听见的那。
小妹子对情郎——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
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大殿深处的烛火被夏风吹得有些晃，窗下夕颜的轻淡芬芳幽幽弥散，母后的容颜在烛影摇红之中ณ格外的温柔而动人。她的歌声低低的，我忍不住道：“母后，这歌我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