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明日……可还有常朝呢。”绮雯手扒着正脊上的瓦沿，可怜巴巴地说。没有他帮忙，她连站起来都不大敢，想再爬下去肯定是做不到的。总不能ม把她一个宫女扔在这里，等着明天让文武百官看热闹吧？
月亮已经升至中天，巨大粉白，天幕好似一袭墨蓝色的织锦缎，被月华染上一层光泽，空寂又幽远。
这次不算是正式颁แ赏赐，一来一回都很低调，还特意强调了一下，都是依皇上的意思办事，免了她去坤裕宫谢恩。
唉，看来今晚想让她听明白这事是没希望了，皇帝彻底没了脾气，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汗颜，我都汗颜死了。”
两把总应声不迭，动作麻利地取过两只长约二尺、宽一尺有余的黄梨木大匣子，敞开了盖子放到เ大八仙桌上呈给皇帝过目。
王智平和答道：“回爷的话，那ว都是各宫主子赏下来的。除了平常对得脸的宫女子赏赐，逢年过节会有大赏，连掖庭的粗使宫女也会多少得着一些儿。不过如今宫中节约内帑，后宫主子又少，怕是没多少赏了。”
她起身想要跪拜请罪，冷不防却被皇帝一把抓住了左手。
知错？皇帝猛地明白过来，自己心虚，她比自己更心虚，那么เ一间猪窝被他发现了，她能ม不觉得心虚丢人么เ？
……
只是，多好的机会啊？放过了当真可惜。绮雯斟ต酌了一下，小心问道：“那ว您觉得，三王爷还会再来找我么？”
原来做个ฐ会嫉妒、会背后说人坏话的俗人，远比孤高自傲要快活得多。
钱元禾及时捧了伞跑过来，半路上交付给绮雯。她大概是怕撑起伞碍着跑动，愣是抱着伞重新า跑回他跟前，才撑起在他头上。
皇帝见了，还当自己这礼赔得轻了，触动不了她。可要说再进一步……这泱泱大燕朝，除了天地父母，还没人受得起他的大礼呢，真要那样，也太过了点吧？
皇帝真是懊恼惭愧至极，恨不得冲回记忆里对着那个胡言乱语的自己扇上两ä个耳光。
三言两语说清了重点，也表明了立场，确实应了这个聪明的评价，王智听得大为ฦ满意，点头道：“今日去慈清宫之前，主子刚下了口谕让你明日复职，还重罚了王选侍，你可明白其中ณ意思？”
“王爷自不会那无聊之人，是奴婢自知福缘浅薄，不配承王爷的好心。”绮雯柳眉轻蹙，说得哀怨婉约，自嘲又自怜，心里却说：你总不会想说你是爱上我了吧？看我像不像能信这种鬼话的人？
……不对不对，偏题了。
方奎也不多言，只唇角略略一勾，起身收拾起桌上笔砚，走到他身边道：“今日这事别捂着，让小黄门们可劲到外头嚷嚷去。”
“哒”地一声响，竹管狼毫坠落于地，滚出一个扇圆，不动了。
他脸上讥讽更甚：“你以为呢？你这一失手，可就葬送了两千多两银子。如今国库空虚，关中ณ旱ທ灾的赈灾款尚无着落，你可知这些银子可以救得多少百姓性命？”
身边都是伺候他多年的老人，照理说早ຉ都一切习惯了才对，也不怎么的，她一来，立刻๑就反衬出这些人的不周到来了。
脚๐步声传来，一名宫女挑帘ຈ而入，皇后应声站起，往外迎出几步急问：“如何了？”
邱แ大人则在眼观鼻鼻观心地默念：我从没见过这姑娘，不知道她是赵顺德的女儿，也没去以为皇上那ว天救她免她连坐其实是看上了她想收来自己身边的……
皇帝ຓ唇角微勾：“不妨事，等到姜九真巡查江淮盐务见了成效，粮饷自然就有了。再说，从来都是官逼民反，那几个公然扯谎、声称没有民变的地方官员恐怕正是引起民变的由头，待得下次姜九真传回讯息，拿准了他们的罪证，将其法办，想必无需出兵，民变自然也就平了。”
皇后自以为瞒得过所有人的秘密，其实只瞒过了公婆和其余外人，皇帝ຓ是早ຉ有体察，这个ฐ小姑一样是有所体察。长公主ว是不谙世事，却不是天资愚钝。最初ม听父母说起选皇后是因着她与皇帝的少年交情，长公主就率先疑ທ心：世上还真有见过了三哥却更喜欢二哥的女子？
绮雯方แ半挨在罗汉椅边上就座，又接了小宫女递过来的茶，道了谢，却不敢真端起来喝，谨小慎微地放到小几边上，两手自然地交握放回腿上。神情动作恭敬而不卑怯，规矩又不刻๑板，处处透着贞静从容、娴雅端庄，令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之余，更觉赏心悦目。
何才人邀宠不成反被赐死，这在外人眼里又成了他是暴君的佐证，以至于那两ä名小选侍自此噤若寒蝉，宁妃也只敢借探望皇后为名在他面前露个脸。他不怕被人视作孤僻可怕的怪人，甚至是有意以此举杜绝宁妃她们来骚扰。
“……”难道她所谓的“报答”，是以身相许啊？也不知怎的，一想到เ面前这女孩子抱的可能是来嫁给他的心思，皇帝就有点心慌意乱ກ，无所适从。
“正是。”钱元禾看出爷刚才没心思听，就又重复了一遍，“长公主说，那宫女的命是您救的，只有您能亲自发落。”
再换言之——倒追是必须ี的。
唉，这个毁三观的系统！
皇后垂头应是：“有母亲提点，想必就好得多了。”
皇帝接过茶来饮了一口，不予评价，眼神从铜箍乌木杆子撑起的窗棂看去外面，正见到宁妃带来的随行侍婢捧着那两匹贡缎往外走着，他的眉心就又蹙了起来：“那两匹缎子怕不是你赏她们的吧？宁妃究竟来做什么的？”
来到这里，吃住条件自然是与侯府里差ๆ太多了。宫女规定不能ม吃得油腻，菜里的肉都是稀罕物，李嬷嬷看出绮雯吃第一餐饭时脸上微露抑郁，就宽慰她：好好培训，等你真去到长公主身边侍奉就好啦。
潭王脸上似笑非笑，姿态优雅地虚扶了一把：“昨日情况特殊，有皇兄与皇妹在场，我不便插嘴多言，是以危急关头，也没能ม为小姐说上一半句公道话。失礼ึ之处，还望小姐见谅。”
哪有什么理所应当？从前什么两位皇子同学政事，什么เ追封继后，什么擢源瑢监国，难道都可以被这简单一句敷衍就抹杀不见？
太上皇愣了愣，尴尬苦笑：“你看看你，我又不是在训教你，你何需解释？再说了，即便你真来着人留意我的动向，也有你的道理，算不得什么罪过；你不安排，底下人主动报给你听，更是理所应当。如今你才是这挚阳宫的主人，他们本就该忠于你。”
此时宫内到处都掌了灯火，隆熙ກ门外守门的宦官不等皇帝走到跟前，都已๐静静跪迎。
“琢锦说得没错。”皇帝一眼就看穿了长公主ว的心思，紧接上她的话茬道，“有朕做主，即日便可为ฦ你定个ฐ新า身份，将来再不会有人知晓你是罪臣之ใ女。你大可以继续为良籍，也不必图什么报恩，进宫做个ฐ宫女可不是什么เ好差事，你既无人可去投奔，朕可以差ๆ人为你安排一桩婚事，至少保你衣食无忧。”
绮雯夸张地大吸了一口气，重新拾回各样感官，逐步感受到เ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凌乱的心跳，以及被冷汗湿透的发根。
绮雯避着侍立的仆婢，隐身于一丛木槿花后清清楚楚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甩一个ฐ烂柿子在他脸上，谁朝你泪眼婆娑๗，谁对你情有所钟了？你算哪门子香饽饽啊？
潭王却听得心头一动，看了眼皇帝ຓ，又看了眼绮雯，心里已๐对事态有了成算——二哥有意如此安排也就罢了，这姑娘竟也懂ฦ得适时配合，倒是件奇事。
转过头来，他又劝说长公主ว：“公子，这里鱼龙混杂，不宜久留。不若让小人将这三人带回去慢慢盘问，尽快将结果报知公子，您看如何？这姑娘看来只是被布塞得口干，歇上一阵或许便能说话了，到时问个ฐ清楚，案子也就能结了。”
长公主白他一眼：“就是你这般的风流少爷才成日想着人家的小姐姑娘。我琢磨的是，怎从来遇不见有恶人当街作恶，若能遇见强抢民女的恶汉，咱们也好过一把行侠仗义แ的瘾。”
“你就真的……半点活路也不打算为我留แ了？”刘氏昔日的威风消失殆尽，几近恳求。
这些下人中的大佬们大多比刘氏有远见，早就对大奶奶的作风看不过去，又牢记侯爷离家时好好照顾ุ小姐的嘱托，轻轻松松就被“柔弱无助”的大小姐团结在了一起，与刘ถ氏摆开了阵仗。
说话间灵堂终于布置好了，知客出来领族亲们进去烧香祭奠。赵顺ิ德还未入殓，正被停在侯府正厅里的箦床上。
她全身哪哪儿都那么好，那么完美，嘴唇和手掌触在哪里都令他心动神摇。更不必说经过了今夜的交心，两ä颗心前所未有靠得那么近，身体每个部件都在渴望着与她更加亲近。
不得章法地一通胡乱探询，指尖终于触到了滑腻温软的肌肤，清晰感觉到เ她的身体触电å般地打了个ฐ激灵，他停下动作，抬起头朝她望去。
烛影摇曳，也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兴奋，她的两颊浓重地染上一层菡萏色，鲜艳得绚烂又夸张，见他看过来，她不敢与他对视，惶乱地转开眼睛，紧ู抿起的嘴唇却仍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唉，多可人疼啊，不过……他的手在她纤细粉嫩的腰际轻轻摩挲了几下，还是没有更进一步，而是缩了回来撑住床板，支撑自己้坐起身来。
绮雯忽又探手紧ู拽住他肩上的衣袖，皇帝被她拽了个趔趄，忙撑住胳膊皱眉道：“都寅时了。”
寅正上朝，他总该去洗漱准备了。
“不是说，常朝上没什么大事，只要在内阁议政就好了吗？”绮雯像缠枝藤一般撑着两ä只胳ฑ膊“爬”上他的肩膀，紧ู勾住他的脖子。这样都能忍，她真怀疑ທ是不是自己魅力太差，该把这些天攒下的几十点技能点都加在魅力上才对。
这就想叫他从此君王不早ຉ朝了，皇帝哭笑不得地掰着她的手：“我是想等到能ม册封你那天，你就真那么等不及了？”
“不是等不等得及，是奴婢觉得……根本无需等啊。”绮雯正值头脑แ发热，又第n次攀上他，在他的脖子一侧亲了一口。
皇帝竭力收敛起四散乱飞的魂儿，挣开她的手臂，机灵地一闪身避过她的下一招攻击，扯过鹤氅站到一旁้。这身手之ใ利落，堪称他与人对敌经历之ใ最。
“我知道你不在乎名分，可是你……”他略显烦躁地理着衣襟，琢磨着措辞，“好歹也是个姑娘家，难道不该矜持着点？”——比我还这么เ不矜持，不太说得过去吧？
“……哦。”绮雯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嘟着嘴敷衍。矜持个ฐ头啊矜持，一个初吻就加了1้0่点好感度，现在好感度都累计过了80，说不定一旦修成正果，我这任务就完成了，再不用怕什么心脏ู停跳，也能放开胆子爱你了，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皇帝ຓ与宫女而已，顾忌那么多干嘛？不就是你人太嫩，临阵退缩么？找啥借口！
她甚至都已考虑到了一个更长远的条件：根据自己的生理期，要是今天能把事儿办成了，说不定能一举ะ成功怀个娃娃呢……唉，真是的！
皇帝披好鹤氅，斜眼看看她：“又生气了？”
刚那话对寻常姑娘家而言自然是极失礼ึ的，但对她嘛……她显然就不是寻常姑娘家。她要生气，就不会是为那句话生气，而是……要说她会为他没来那ว个她就生气，皇帝自己也觉得有够荒诞。有啥可急的呀？
绮雯瞥他一眼：“您实话告诉我，那个银儿的容貌比我如何，我便不生气。”
她竟然想得到这茬儿，皇帝ຓ啼笑皆非：“你明知故问。”她当宫里选宫女都是多高的标准呢，有点自信好不？
“我哪知道呢？”绮雯慢条斯ั理地往自己身上裹着被子，“毕竟是您平生头回青眼有加的姑娘，想必是沉鱼落雁，貌比天仙吧。”
他当年是想跟那个银儿那ว啥的，如今却不愿跟她那啥，甭管是为什么原因吧，绮雯都是心气儿不顺，忍不住想计较一下自己与那女人的魅力孰高孰低。
这情景若换作别ี人，或许会说句反话来刺儿她一下，皇帝却肯定不会，他脑子里就没有那种打情骂俏的技巧ู。他还挺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其实，我有点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这是个ฐ最佳答案，绮雯听得满心窃喜，唉，与个青涩的人谈恋爱其实蛮好的。
“你想，”皇帝苦笑了一下，“当时我跟前就她一个ฐ年少宫女，其余就是年长的嬷嬷，连个姑姑都没，我情窦初开，不看中她，还能去看中谁呢？别ี说她还算是眉目周正，即使貌若无盐，说不定我那时也会心动呢。”
噗！绮雯滚在被子里笑作一团。忽想起曾有位兵哥哥说过，当兵久了，看母猪都是双眼皮儿的，这也算异曲同工吧。
“恭送主子！”见到เ皇帝转身要走，她很乖觉地道了一声别。
鬼使神差ๆ似的，皇帝ຓ一下子就觉察出不对劲，伸手往怀里一摸，呼地回过身来——这死丫头，竟还顺手牵羊！
绮雯还裹在被子里沾沾自喜，见他变了脸色看过来，赶忙一边缩身后退，一边抻出藏在袖口里的那ว方白丝绢帕，使劲往中衣斜ฒ襟里面塞：“这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
“什么你的？你个小贼！”皇帝咬牙切齿地冲回来就要硬抢。
偏绮雯的中衣系带早在刚ธ才的纠缠之ใ间弄得松了，被她这塞丝帕的力道一挣更是松脱开来，一不小心就春光乍ๅ泄。绮雯再怎样不矜持，也还没到主动宽衣解带的地步，一见之ใ下慌忙捂紧胸ถ口。
殊不知，这一连串行为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加挑逗，皇帝是怒火欲火一齐中烧，刚ธ冷下几分的头脑แ全被冲晕了，一把将她从被子堆里挖出来，猛力去掰她的手臂，也说不清目的是否还仅限于找回丝帕。
绮雯捂着胸口惊呼：“矜持，矜持啊！”
矜持你个头啊矜持！这会儿想起矜持来了，晚了！皇帝ຓ几乎ๆ摆出了霸王硬上弓的架势，绮雯手脚并用地抗拒不从，招来的却是更猛烈的强制ๆ进攻。
青花瓷烛台上的蜡烛正巧ู在这时燃尽熄灭，屋中一片漆黑，两人也浑然不觉，滚在床上继续着胡天胡地的攻守之ใ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