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秦珣耐心细致地向她讲述武安侯孟越：“……他腿脚不大灵便，不过教你，绰绰有余……”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若是陆师傅还在，你也不必另寻师父……”
掬月沉吟再三：“殿下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果然，她听到身边的秦珣答道：“不曾。”
陶皇后微微一笑,亲切地执起丁小姐的手,声音温柔：“你与东宫年岁相若，倒也相配……”
他初登基时,为ฦ平衡朝堂，也为充实后宫,ไ往宫里抬了不少新า人。他原本属意苏尚书家嫡出的三小姐苏云清，可惜伊人已๐同贾家定下婚约。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召苏家庶出的二小姐苏云蕊入宫。
“殿,殿，三殿下？！”山姜惊呼声引起了秦珩的注意。她抬头,看见了前方数十步外的秦珣。他一身簇新的玄色大氅,ไ静静地站立着,ไ俊挺冷峭。
莫氏见此情形,ไ有些许失望。骑术极好的她今天信心满满，自忖能完胜太子妃，只怕太子和四皇子也不是她对手。可如今太子妃不愿参加，只她一名女眷，若执意参与，似乎显得不那么妥当。
磨墨看似容易，实则ท需要耐心。而秦珩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她磨墨之际,ไ季夫子慢悠悠道：“心正墨亦正,要轻重有节，切勿骄躁。”
秦珣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移开了视线，真蠢。偏偏这个老实呆蠢的弟弟，正一点点向他靠近。
果然今日秦珣又没来上书房，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着重盯着秦珩一人。秦珩对此习以为常，好不容易捱到下学，将书具丢给山姜，她独自一人直奔景昌宫。——联络感情这种事，一天都不能ม落下。
年轻的帝王伸手攥住了她的下巴，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声音冷若寒冰：“四皇弟？不，或许朕该叫你一声皇妹？”
次日再见到秦珣时，季夫子还未到来，她含笑冲三皇兄打招呼：“三皇兄，早ຉ。”友善而又不过分热情。
“殿下这话说的，这不都是老奴该做的吗？”高公公打个ฐ哈哈，“两位殿下歇着，老奴先回去给娘娘复命啦。”
见秦珩神情愉悦、兴致不减，秦珣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许多。然而他依然语气清冷：“出个宫而已，就乐成这样，真没出息！”
马车继续前行，她轻抚犹自跳个不停的心脏ู，低低叹了口气，耳畔隐约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皇兄，那是谁家马车……”
秦珩两日后才听说这件事，还不是听三皇兄提起,而是掬月悄悄告诉她的。
“也好。”
日头毒辣，秦珩脚๐下生风，行得极快，直到走进内殿，才放缓了脚๐步。
秦珣很满意四弟的态度，讲解之ใ时更加用心，甚至还想着，若是以后有空，可以多教教老四。唔，或许，他还需要提醒一句，老四不必把“皇兄，你真厉害”写在脸上了。
——她自然不奢望一碗吃食就让秦珣把她视作过命的兄弟，但她总得从小处着手，向他表达自己的诚意。
秦珩小心翼翼看着皇兄，见其神色冷峻端肃，眸中幽暗难明，她心下惴惴，不知道自己的说法是不是不对。
秦珩一直默默看着，她有些不理解大皇兄为何制定这样的规则ท，这还有比赛的必要么？坐骑的脚๐力不一，那即使赢了，也显不出骑术的厉害啊。
秦珣甚是意外，他挑眉：“这算什么大事？值得你跟了这么久ื来致歉？以后父皇母后会格外照顾ุ咱们，咱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话锋一转，又道：“再说，这事也怪不到เ你头上。年幼失恃的，不止你一个……”
到得凤仪宫后，秦珩才发现除了陶皇后，皇帝ຓ、罗贵妃、叶淑妃、方德妃竟然都在。她跟着秦珣一通施礼，老老实实站着，一声不吭。
皇帝点头：“嗯，淑妃的意思，朕明白了。”他又转向方德妃：“德妃意下如何？”
直到太子的身影消失不见，秦珣才拧了眉：“嗓子还没好？”他记得以前四弟声音奶气了一点，但也还正常。怎么前些日子病了一会儿，就嗓子哑得连大声说话都不行了？今日似乎格外严å重一些？
今夜酒菜自不必说，俱是难得的佳肴。歌舞也高雅大方แ，美不胜收。秦珩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她强打起精神，扮演好老实的四皇子。
宫中跟红顶白，捧高踩低极为严å重。四弟如今同他一样，无依无靠。——当然，父皇母后犹在，但那两人日理万机，又怎么能时时看顾到他们？
大皇子秦琚近来新得了一匹千里良驹，他兴致上来，邀请几个ฐ弟弟去赛马。
他们二人私自出宫之事，到底是给皇帝知道了。——皇帝ຓ今日见了暌别多年的弟弟睿王，两人促膝长谈，追忆往昔，几欲洒泪……
秦珩眼角的余光看见秦珣站起身，将薄薄一沓纸张呈给季夫子。不过，她很快低了头，重新铺纸磨墨，认真写自己้的字。
秦珩沉浸ฤ在方才的梦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瞳孔一缩，看向面前正值少年的三皇兄，昨夜的记忆混杂着梦境如潮汐般汹涌而至。她双目微敛，面上露出一丝迷茫：“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是——丁。”秦琚长眉一扬，脸色倏忽黑沉，他晃了晃手里的签，环顾四周，沉声问，“乙是谁？”
“嗯。”秦珣看她面容呆滞中又带些惊讶和担忧，点了点头，神情严肃，“阿武腹痛了半宿，我只能放他一天假。”
听到เ“陆师傅”三个字，皇帝面色微变，双眉紧锁，冷声道：“你想拜师，朕不阻拦。不过这要看孟爱卿收不收你。若他同意收你为ฦ徒，朕自会替你准备束脩。”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四弟大约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形单影只，又碍于团圆家宴，不敢感伤，所以只能强颜欢笑。
虽说小公主丢了性命，但是皇帝ຓ寻思着小儿难养，一个ฐ未出阁的姑娘照顾ุ两ä个ฐ孩子，亲力亲为，着实不易。何况生死有命，也怪她不得。是以皇帝并未过多苛责，反倒怜惜她接连失去亲人。
“有什么好等的？”秦珣嗤笑，“我有些事情要忙，你回去休息，别傻待在这儿。”
然而方德妃还未开口，一旁的罗贵妃便娇笑一声，说道：“淑妃妹妹可真是重情之人，只可惜啊……”她话说到เ一半儿，摇了摇头，仿佛极为遗憾ย的模样。
秦珩用帕子拭了眼泪，又放入袖袋中ณ，心说，莫非三皇兄要留我用饭？正苦于无法和三皇兄保持亲近友好关系的她，对此颇为欢喜。但为着自己้平日里的形象，她又不能显得机敏，就呆愣愣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嗯，是有些饿了。”
约莫等了一刻钟，馥郁๗的香茶刚刚凉下来，还没来得及入口，太子秦璋就到了。他二人放下茶盏，急匆匆与其厮见。
她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太后与皇帝商量的事情跟她无关。
她今年十五岁了，离京前父皇戏言待她办了差事回来，就给她议亲。她是万万不能娶ດ妻的。当时她只作害羞，低了头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若真到เ那时，她该怎样应对。
想到这里，贾大人不由地一阵肉疼。他打起精神，连忙领着钦差大人们去看粮仓：“殿下，这封条还没揭呢。”
李尚书却道：“如今外有战事，内有旱灾。臣以为，朝廷应派重臣前往，既ຂ为赈灾，也为ฦ安抚民心。”并未提罪己诏一事。
他这一去，想来时日不会太短，他并不想因为此事与四弟生了嫌隙。所以，在他走之前，一定要抚好四弟。
那侍卫十八九岁左右，身形消瘦，面目普通，规规矩矩冲秦珩行了礼后就站到了一边。
太子等人素知他二人关系亲近，见秦珣要送老四，也都并无异议。太子叮嘱两ä句，叹道：“唉，看来今日不宜赛马。”
大皇子笑笑，皮里阳秋：“他能得你维护，自是他的运气。”
大皇子秦琚一招手，立马有侍从领ๆ着他们先去休息。
秦珩面显犹疑之色：“不妥吧，长者赐，不敢辞……”
秦珣略一颔首，扯了扯弟弟，大步离去。
他略一思忖，干脆像当初教导太子殿下时那般，腆ດ着脸道：“老奴是无根之人，陪着两ä个殿下看，也是白受罪。能不能ม让老奴先到外边凉快一下？殿下慢慢瞧？”
秦珩连忙站起身去迎皇兄：“皇兄用膳没有？坐下一起吧！”
秦珣看着弟弟单薄的身躯，没来由想起自己方แ才拎着他肩头将他提上马车的场景。他心念微动，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肩头，又比了比自己的。他眉头微皱，肩也太瘦弱些。
“咳咳……”正在饮茶的秦珩差点呛住，她憋红了脸，眼里水洇洇的，连咳数声，站起身来，颤声道，“皇兄说什么？”
现在的三皇兄和她梦境中的并不一样，他会教导她功课，督促她习武，会与她共同用膳，偶尔也会帮她解围，让她不至于难堪……他俨然是一个还不错的兄长。
老三喜欢兵法韬略，可以啊，真学成了，将来也能替新า君守江山。——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帝王手中的权杖，将来还是要交到太子手上的。
睿王双目微敛，不置可否。他自然清楚这兄弟俩的来意，他满饮一杯：“放心，本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为ฦ难自己้的侄子。”
“嗯？”秦珩微愣，她沉吟片刻，目露怅然之ใ色，“因为三皇兄同我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他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
秦珣看一眼怀里连颈่项都泛起红意的四弟，低声道：“不用了，让他今夜先歇在景昌宫。”何必再跑来跑去，麻烦！
“是。”陶皇后含笑应道。此事于她而言，不过是关照ั两句，谈不上多费心；但真要是给那ว俩皇子找了养母，那ว可就不只是费心这么เ简单了。
罗贵妃有些慌神，连忙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身边都有太子殿下了，可还照顾得来？不如……”
皇帝今日白忙活了一场，心情欠佳，也没精神头哄罗贵妃，他挥挥手，吩咐三个儿子：“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兄弟三人齐齐施ๅ礼，“儿臣告退。”先后走出凤仪宫。
秦珩跟在两ä位皇兄身后，抬眼看看蓝ณ天白云，悄然舒了口气。
凤仪宫已๐在身后，太子秦璋冲两ä个ฐ弟弟笑道：“今日之事，两位贤弟不会怪罪孤吧？”
秦珩一愣，知道他说的是因为他打岔，她和秦珣失去了多个养母的机会。她不清楚秦珣怎么เ想，但是她自己恭恭敬敬冲太子施了一礼ึ，诚恳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皇兄仗义执言，帮我解围，不然真就难说清了。”
太子还未答言，秦珣就轻笑一声：“是啊，怪皇兄做什么？我们两人很感激皇兄呢，是不是，四皇弟？”他说着长臂一伸，松松搭在秦珩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太子笑笑，一脸释然：“这样，孤就放心了。不过，道谢大可不必。你我兄弟，本就该互相扶持，何须ี言谢？孤还有些事情需要回东宫处理，就先失陪了。”
“皇兄慢走。”秦珣笑吟吟地目送太子离去，他低头再看向秦珩时，面上的笑意已然不见。
秦珩自小因为身世原因，很少与人肢体接触。秦珣手臂搭在她肩上时，看似松垮，却禁锢着她的臂膀。她只觉得身体僵硬，头脑แ发胀，待回过神时，只能看见太子的背影了。她努力挣脱秦珣的束缚。
真是，他只大她两岁，怎么力气大她这么多？
察觉到她的挣扎，秦珣收回了手臂。他轻轻甩了甩手，问秦珩：“诶，你老看我干什么？”
刚默得两页，她就听得一阵脚๐步声。秦珩看见季夫子，起身行礼：“夫子。”
季夫子是当代有名的大儒，如今已๐有五十来岁，他面如冠玉，颌下几绺清须，眉目清朗，一身正气。他严肃的面容露出一点笑意：“四殿下大安了？”
“承夫子挂念，学生已经好了。”
季夫子颔首，目光从书上转移到เ她脸上，轻轻“唔”了一声：“你先写一张字，我看你退步没有。”
“是。”秦珩应着，当即铺纸研墨。——上书房规矩，皇子读书，宫女太监皆不得陪同。山姜就留在外面。是以，磨墨这种事，需要秦珩自己来。